孔夫人瞪了他一眼,说:“你做的事再多,也是应该的,不能为孔家传宗接代,你再不做些操心的事,还有什么用?”
二少爷气得差得背过气去,喘了喘气才说:“娘,您这是逼着我要分家吗?”
孔夫人一听,几乎暴跳如雷:“孔修仁你这个不孝子!你爹今天刚入土你就要分家,你还是不是人哪?”
汤慧€€立刻为丈夫辩解道:“娘!您怎么这么屈解修仁的意思呢?他哪里是真的想要分家?他是想让您明白您这是偏心!如果家业不重要,只有子孙才重要,那我和修仁可以放弃家业,云游四海去,这孔家就让它败落吧!”
“好你个汤慧€€!”孔夫人指着她鼻子骂:“你就不教你夫君一点好的!你教他放弃家业,你怎么不教他去出家当和尚呢?”
汤慧€€被她气得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不说话了。面对这样的婆婆,她再能言善辩的嘴也没处说理去了。
孔修仁实在也是气得受不了,却也拿自己母亲没办法,只好说:“娘,你要给银子也行,我给,但我有个条件,大哥院里给多少,我院子里给多少,他生孩子我持家,这也公平吧?”
“公平个屁!”孔夫人嚷道:“你一个儿子都没有,就别想要钱!”
“这钱是我赚来的!”二少爷也嚷了一嗓子。
“你赚的?你是谁生的?你是我的儿子,你赚的就是我的,这钱怎么分得我说了算!除非我死!”
二少爷气得直觉得心口一阵疼,不禁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了,汤慧€€见了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他,紧张地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二少爷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这儿子当的,原来就是当牛作马的份儿。”
汤慧€€这才哭着对孔夫人说:“娘……孔家就修仁一个好身子的人了,您要是把他气出病来了,这家业就真没人继承了。大哥的长子才十五,难不成您要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操持这孔家遍布整个南京城的生意吗?”
孔夫人一听这话才不作声了。
“算了。”孔修仁说:“我也不管了,娘您另找能人吧,我明天起也天天卧病在床好了,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不操心就好。”
“你……”孔夫人这才堆上一脸的不高兴说:“你要银子可以,明儿你就纳妾,一个月内把孩子给我怀上,这银子就给你。”
二少爷一听,心口更疼了。
汤慧€€便接了一句:“娘,这祖令上不是说守孝三年之内不能嫁娶的吗?”
“也可。”孔夫人像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似的,胸有成竹地说:“热孝内方可嫁娶,而且二七内必须通知各方亲友,我看越早越好,明天是仓促了些,三日后吧。”
二少爷看着他的母亲,一副被算计了的表情,已经无话可说。
汤慧€€跟着叹了口气,说:“娘,您若只是想要修仁纳妾方可直说,我们都允了的,何必说些气话把您亲儿子气成这样?”
“我和我儿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孔夫人呛了她一句。
汤慧€€直当什么也没听见,也不再说话。
二少爷这才问他母亲:“是不是这二房也是非桃花不可?我也没半点选择的余地?”
孔夫人笑了笑说:“有,只要桃花不点头,你便可选别人。”
二少爷苦笑,这是明摆着中了母亲的圈套了,桃花哪里会不点头?即使桃花原本不愿意的话,估计也被母亲给说服了吧?于是,他的苦笑变成了冷笑,说道:“娘,这银子我不要了。”
“你说什么?”孔夫人怒目相向地问道:“你敢拒绝纳妾?”
二少爷摇摇头说:“我不拒绝,三日后我就纳妾,只是守孝三年不得生育,您忘了吗?”
“你……”孔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然后拍案而起:“别拿规矩搪塞我,那是官家才需守的,你父亲又不为官……”
“父亲不为官,我岳父可是为官的,慧€€祖父也不过才过世不到一年。”
“孔修仁!”孔夫人气得有要晕过去的架势,汤慧€€只好去扶了她一下,不料却被她推开:“不用你假仁假义!修仁要不是你教唆的,他能跟他亲娘对着干?你这妾既然纳,敢不生,我就让你天天去祠堂跪列祖列宗!”说着,向门外喊了一声:“桃花!进来!”
桃花应声而入,一脸惶恐,估计是把屋内的吵闹声听了个真真切切。
孔夫人问道:“二少爷想纳你做二房,你可愿意?”
桃花虽一脸忧郁,却点着头说:“桃花愿意。”
孔夫人得意地笑了。
第17章 逆转
孔修仁夫妇回到自己院里时已近亥时。
二人先回到汤慧€€屋里歇息,然后双双脱去麻布衣交与桃花。等桃花出去了,二少爷方拉住她的手说:“今天有你那句可放弃家业与我云游四海的话,我此生定不会负你了。”
汤慧€€无奈地笑了:“表哥说哪里话,你我本有名无实,负与不负又有什么区别?你给我一个安生日子,我已经很满足,若能与你同甘共苦,那也是我们兄妹有缘。”
二少爷一脸内疚地说:“让你受我娘的气,我给你赔个不是。”
汤慧€€这才真真笑了,拍着他的手说:“我不生娘的气,我是替你抱不平,哪有这样的亲娘?合着大哥那屋能生养就成了活祖宗,你就是白挨累。”
二少爷叹了口气说:“我想娘无非是想逼我纳妾生子,若真有了子嗣,她必不会这般嘴脸。”
“你说的容易,你要跟谁生?”
二少爷苦涩地笑了:“我若肯生,断轮不到桃花,还不如与你……”
汤慧€€这才略有羞涩地低下头,说:“你我若能在一起,也不必等到今天了。”
二少爷看了看她,低声问:“这些年过去了,你对那段先生的心还没死?”
汤慧€€捏了捏眉心,苦闷地说:“若说死也死了,没死也没死。当年就因为他早有妻室所以才死了心跟你,可这些年来,一想起他还是不甘心,总盼着有一天他能成孤家寡人,可这想法又太缺德,我又逼着自己不去想。前些日子我拖人打听了一下,一家人过的挺好,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二少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那就别想了,你就死心踏地的做我们孔家的媳妇吧。这家业这么大,还不敌一个男人吸引你?”
汤慧€€又笑了,看着他说:“老实告诉你,今天若是没有你娘那一番话,我还真没打过你们孔家家业的主意,但她今天还真点醒了我,眼看着我们两个辛辛苦苦操持的这个家就要拱手让给大哥那一房,我确实不甘心。你要是不反对,这家业我还真要了,不当家处处受窝囊气,那我就让娘看看,没儿没女的怎么了?一样能当家作主。”
二少爷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听她说完,便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汤慧€€被他笑的有点发毛。
二少爷这才说:“我早等你这句话呢!”
“啊?”汤慧€€愣了一下,问道:“你还真让啊?”
“干嘛不让?”二少爷说:“这家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从十四岁起跟爹一起学做生意,操持家里的事,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这家业接管到自己手中。现在外面的生意我是已经驾轻就熟,只是这家里我还不能完全说了算,如今爹不在了,还有娘和大哥大嫂,若不听,外面做事再体面,也还是有一顶不孝的帽子。你说的很合我意,这家业我们就得要,不然白瞎我这些年来的心血,但家里的事,本就该有个女主人主事,我倒不方便出面。如今你若是肯当这个家,做这个主,我就随你,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就算做过了头,但凡是对的,我也给你撑着,我撑不住了还有老太太撑着,娘也奈何不得你。”
这回轮到汤慧€€笑了,她掩着嘴,笑了半天说:“你这是纵容我呢!你就不怕日后我在家里兴风作浪啊?”
“我信得过你,你为人如何,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二少爷欣慰地笑笑:“若不是你左右逢源,哪有我今天的安生日子?夫人是我的贵人。”
“别拍我的马屁了。”汤慧€€又斜眼看着他问:“可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二少爷心虚地笑笑:“什么事也瞒不了你,还不是桃花的事。你给说说,让她回心转意找娘回了说不愿意得了。虽说坑谁都是坑,但她毕竟是桃木的亲姐姐,我不忍心。”
“唉……”汤慧€€却大大地叹了口气说:“我倒是能帮你说说,只是我可不打包票,这桃花是个有主意的人,平时家里有些事还她提醒着我呢,她若是死心踏地要跟你,我也是拦不住。”
“你就试试吧,怎么说她也算是你的好姐妹,这跟姐姐抢男人也说不过去吧?”
汤慧€€又笑了:“这话你让我怎么说?好姐妹共侍一夫的自古也有佳话。我担心的不是这些,不是桃花,也还是会有杏花梨花的,就怕日后娘逼着你圆房,你可有对策?”
二少爷这才苦着脸说:“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估计要吃些见不得人的药才行吧。”
汤慧€€又好一顿笑,倒把二少爷笑的不好意思了,推了她一下说:“我说说罢了,你可别当真,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碰的。”
“好。”汤慧€€收住笑,又一本正经地说:“你快回去歇了吧,我们刚刚也是说过了头,怎么说爹才走不足三日,我们就这样说笑还是对不住他老人家的。”
“夫人说的是,那我回去了,你早点歇吧。”二少爷起身出了夫人的屋子,回自己那去了。
二少爷走进自己屋里的时候,常生正抱膝坐在床上发呆,看见他直来,便抬起头,没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可好些了?”二少爷一边问一边走到床前,就烛光看了看他的气色,看上去还行,至少眼神挺清亮的,没有萎靡不振的感觉。
常生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二少爷今晚睡哪儿?”
“当然是睡我自己床上。”二少爷边说边脱衣服并向门外喊了一声夏风的名字。
夏风应声进来时二少爷说:“去打水来。”
夏风没动,说:“二少爷几日没回来了,我让人给您准备了沐浴,火已经生了快半个时辰了。”
“哦。”二少爷停止了脱衣,抓起斗篷披上就往外走。
这时常生在他身后追问一句:“我可以回后院去睡吗?”
二少爷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说:“不行,等我回来。”
二少爷在装满热水的木盆里泡了将近了两刻钟的功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回到自己屋里时,常生仍然抱膝坐在床上,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这几日你都做什么了?”二少爷挂起斗篷问他:“不是天天都在床上躺着吧?”
“嗯。”常生低声说:“看了些书。”
少二爷走过来坐到床上,又问:“夏风这几天侍候得可周到?”
“嗯,比你仔细。”
二少爷笑了一下,又问:“那是好些了还是全好了?”
常生这才低下头,喉咙里咕噜一句:“全好了。”
二少爷拉过一条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躺了下去,见常生还坐着不动,便又问:“还不睡?”
常生轻声说:“我……不困。”
二少爷这才厉声说:“不困也给我躺下!”
常生哆嗦了一下,然后拉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下了。
二少爷侧过头,见他和自己中间隔了足有两个人的距离,便说:“你睡过来一点!”
常生挪了挪,拉近了半个人的距离。
“再过来一点!”
常生又挪了挪,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二少爷终是叹了口气没再让他挪,然后自己往常生那边挪了挪,总算是还给他留了半个人的距离,之后二少爷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常生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少爷轻声笑了一下说:“我都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你怎么还那么记仇呢?”
常生这才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本来就不应该把气撒我身上。”
“谁让容家把你给送来?”二少爷无奈地说:“原本我是想把你们家大少爷痛打一顿,但我总不能去容家抓人吧?总要他们送过来才行,谁想到,把你给送来了。”
“你……只想打一顿就算了?”常生诧异地问。
“唉……不然要怎样?桃木的死,挖我的心一样,但他毕竟是下人,若为了他和容家势不两立,确实不明智。”
常生沉默了半天,才轻声问:“那……你真不想报仇了吗?”
二少爷愣了一下,又侧过头去看他,奇怪地问:“怎么?你倒想我报仇啊?”
常生又沉默了一下,才小声回答:“你若想报,我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