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 第63章

“兴奋不起来是吗?”常生低下头来咬住他的耳垂,轻声在他耳边逗趣道:“那今晚你就别碰我了,免得被你折腾得明早又起不来了……”

“想的美!”二少爷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双手在他身上忙活起来,片刻,除去那碍事的衣物之后,二少爷伸手关了灯,开始用湿热的嘴唇和舌头在他身上游走。常生也再难以把持自己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他的喉咙里涌出,一双手时而揪住被角,时而在二少爷手臂上用力地掐捏。昏暗的夜幕中,两副火热的身体慢慢地纠缠成一体,融合在一起的汗水与口水更是再无法分出彼此,轻柔地送达对方耳边的情话更是令夜色也跟着沉溺了三分。

迷醉在这如此美妙的灵肉结合之际,二少爷恍然觉得,若今后可以夜夜如此,他的人生已完美了。

第110章 坦白

第二天早上常生起来去商会开董事会走的时候,二少爷还赖在床上,临走交待他早些回来,然后又倒头睡了。

商会这次召开紧急会议,确实又出了点事,但跟孔家倒是没一点关系。两天前一个药材商人的两间铺子晚上不知被什么人撬了丢了好些名贵药材,有传闻说是当兵的干的,但也没有证据。商会主席一面安抚当事人一面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加强防犯,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可时局动荡,商会能做的也有限,代表们纷纷向陆子亭提议商会应该寻找更大的靠山。于是,这件事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开完会,常生私下找到洪移山聊了一会,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陆子亭想找他说说话都没看着他人影。

又是深更半夜才回到宅子的常生引起了二少爷的疑心,于是在他刚一踏入西厢房的门,二少爷便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盯在他脸上,然后闷声问道:“连着两天这么晚才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常生见他表情非常严肃,丝毫没有只是随便问问的意思,便知敷衍不过去了,于是小声说了句:“里面说。”便进了卧室。

二少爷跟进来,关上门,重新卧倒回床上,侧着身,一只手支着腮,依然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的脸,等着听他的解释。

常生边脱下外衣边走进浴室,然后洗了条毛巾站在门口一面擦着脖子上的汗一面问了他一句:“你认识古云平吗?”

二少爷怔了一下,才说:“不认识,但听说过此人。”

“论资历他几乎可以和翁正浩平起平坐,但你可知他实际上暗通东北王吗?”

“这倒是不知道,若翁夫人不是我娘的远亲,以我们孔家的行事作风,断不会与翁家有何瓜葛。外面的局势那么乱,直奉一直水火不容,谁知道哪一天奉系又一个大翻身,翁大帅也是自身难保。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又攀上了古云平?”

常生无奈地笑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说:“我就那么像攀权附贵的人吗?认陆子亭作义父也是人家提出来的,我可没厚着脸去求人家。”

“那你问古云平做什么?”

“我在外面打听到一些事,想知道如果古云平知道了会怎么样。”

“什么事?”

常生把身上的汗擦干净裸着上身走出来时,见二少爷一双火热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几乎都能烧出洞来,不禁笑道:“跟你说着这么严肃的事情,你都不专心听!刚才我一进来就一副要刨根问底架势的人是谁呀?”

“我怎么不专心听了?”二少爷拉过常生的胳膊把他扯到自己面前,这才正色道:“我只想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扯出古云平来干嘛?”

常生这才垂下眼帘,小声问道:“如果我打听到的消息有关古云平与容家,你想听吗?”

二少爷又一怔,寻思了一下,忽然托起常生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问道:“你和容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划清界线?”

常生咬了下嘴唇,声音虽轻却很坚定地回答:“等我把容家彻底从南京铲除。”

二少爷瞪大眼睛盯了他半天才放开他,然后不动声色地追问一句:“就凭你?怎么铲除?”

常生润了润嘴唇,看了二少爷一眼,然后慢慢躺下,一双眼睛朝着天花板,幽然地开了口:“容老爷为人爱面子,一生都在为光宗耀祖而奋斗,虽然家里出了容大少一个不孝子,他仍然在努力往上爬,并无时无刻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人君子。其实……人都是有弱点的,容老爷也不例外。他因职务之便,经常会与古云平的四姨太接触,两人早就有染。若此事被古云平知道了,完全可以让容老爷身败名裂,容家也就无法在南京立足了,但这要看他肯不肯牺牲自己的四姨太,据说那女人生得一副沉鱼落雁之容貌。”

二少爷震惊之余不免生疑,问道:“你如何这般憎恨容老爷?他……不是你的亲舅舅吗?”

常生又咬了咬嘴唇,闷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曾经被他囚禁在陋室长达半年之久,整个人又臭又瘦没了人形,等放出来以后,他又污蔑我那段时间是把自己卖到妓院里作了男娼……”

二少爷听了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也开始有些起伏。虽然他早猜到能把自己亲外甥送来顶罪的容老爷绝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想到他竟如此灭绝人性。

常生看了看他,知道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至于舅父逼他做的那些更龌蹉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二少爷低头看着常生,见他终于肯吐露心声,便将埋在心底已久的疑问掏了出来,他七分心疼三分顾虑地问道:“你和容大少爷……是不是……有过私情?”

常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却避重就轻地回避了他的问题,只是语气不免感伤:“我喜欢过他……他虽然混,但对我还算好的,只是……他爹说的话,他信了。”

最后这一句“他信了”说的有种柔肠寸断的感觉,听的二少爷心里五味杂沉。看了看常生肚子上那两排狼牙洞的疤痕,他不难想象这句“他信了”背后是容大少多深的恨意,只有真心爱过的人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恨。他也不难想象得到,这句“他信了”背后的伤害当初烙在常生心口上有多痛。虽然这都是曾经,虽然现在的常生是属于自己的,但他还是对未能拥有常生命中全部的感情而有种深深的遗憾。

常生在他眼中看出了他情绪的波动,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与自嘲,小声说:“我与桃木相比,相差甚远,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我都是一个已经被污染过的人……”

“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二少爷打断他,终于还是痛心战胜了遗憾,想到他过去在容家屈辱地生活后来到了自己家又惨遭折磨更加于心不忍,于是俯下身来将他抱在怀中,说了句:“忘了那些过去吧。”然后温柔而虔诚地去吻常生那不免有些湿漉漉的眼睛。

闭上眼睛给他吻的常生反搂了他,轻声问:“明白当初我为什么说要帮你报仇了吧?其实这是我自己的仇……”

“算了。”二少爷一边吻一边呢喃:“自从有了你,我的恨也消失了大半了。你能忘就忘了吧,之所以恨,是还没有放下,如果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快乐的,你就可以把过去的都放下。”

常生的身子似乎微颤了一下,然后一双手将二少爷的脸捧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坚定地说:“不是我不肯放下,是我要和过去做一个了断。容家一天不被铲除,我就一天忘不了过去。”

二少爷看了看他,没想他如此绝情,但也不是一点不能理解,毕竟他的整个少年时光全都毁在了容家。可想到他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要处心积虑去想如何报仇,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常生读得懂他的心思,所以又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说:“别怪我心太狠,我这也是为了以后能踏踏实实地跟你过日子。”

二少爷妥协地点点头,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随你,但不帮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日后等你报了容家的仇,便再也不许设计害人了。”

常生也点点头,说:“我答应你。”

二少爷终于笑了,然后吻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这时,窗外突然“吧嗒”一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谁?”二少爷本能地回头喊了一声,却未见任何回应,但声音确实不同寻常,明显是窗外有人。在二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听窗根这还得了?于是二少爷干脆起了身,开门就出去要看个究竟。常生也跟着坐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边穿边追了上去。

二少爷出门一看,窗外哪里有人?月亮下,连片叶子都能看见,何况是人?再看看东厢的几间下人房,都是漆黑一片,正房只睡着夏风一个,整排屋子也都没个光亮,根本就不像是有人起夜的样子。

常生追出来的时候,见二少爷已经回身准备进来了,便知他一无所获,于是问了一句:“会不会是跑进的野猫啊?”

二少爷这才松了口气说:“可能吧。”但拉着常生回到屋里后还是嘱咐了一句:“明天你跟夏风说一下,让她多个心眼盯着些,这里不比孔府,院大规矩多,别说听窗根,夜里下人们想出来走动一下都不行,可咱们这里小门小院的,不避讳点还真不行。”

常生应着又脱了衣服,然后爬上床去拍了拍枕头说:“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我要早起。”

“早起做什么?”二少爷问着,已经压到他身上去。

“还能做什么?绸缎庄有好一阵子没去了,现在局势这么不好,如果不好好盯着,要不了两年,咱孔家的铺子要倒一半。”

“这么悲观?”二少爷说着却掐住他的鼻尖笑了,因为听他说“咱孔家”的时候心里美得直冒泡。

“这两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听到很多风声,说马上要打仗了。”

“嗯……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你不用担心,咱又不是扛枪打仗的人,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生意,实在不行,还像前两年那样,铺子一关,等风平浪静了再开。”

“现在不是担心生意不好,是担心被人打家劫舍。”

“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孔家百年基业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风云云,都闯过来了,再难的世道也过得去。”

常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不管什么世道,我都陪着你一起度过。”

二少爷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低头吻上他的唇,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什么世道我也不怕。常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嗯。”

得到了承诺,二少爷便把持不住,一路吻下去,把常生弄得魂不附体般不断娇嗔,于是西厢房内又迎来一个销魂的夜晚。

当二少爷沉沉地睡去,鼻子里传出满足而踏实的微鼾时,常生轻轻地翻了个身,对着他的侧脸悄声说了句:“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第111章 乱局

孔家绸缎庄主店的马掌柜正面朝着大门低着头给一位主顾介绍一款上等面料,不经意地一抬头瞥见常生从外面进来,便跟那位主顾说了句“您稍待”然后立刻迎了上去,脸上的褶子里堆满惊喜的笑容:“哎哟!常少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常生随口一问,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刚才由马掌柜亲自招呼的主顾,那人穿着长衫的背对着他,这时突然转过身来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原来竟是位英俊倜傥气且质非同寻常的年轻男子。

马掌柜一面回着“承蒙老主顾们照顾着还过得去”一面向旁边的伙计招了下手示意赶紧搬把椅子来给常生坐。

常生一抬手制止了伙计,然后对面前的年轻男子浅浅地笑了一下,问向马掌柜:“这位是……”

“哦,这是大舞厅李老板的外甥周先生,刚从北平过来的。”马掌柜回答完立刻又给那个年轻男子介绍常生:“这是我们孔家商号的二当家常少爷,也是南京商会的孔家代表,还是老夫的徒弟。”说完最后那句还不无骄傲地捋了捋胡须。

常生被马掌柜这样一介绍,不得不伸出手去:“幸会幸会,不知周先生来可又是为李老板的舞厅挑选面料?”

那人握着常生的手很认真地介绍了自己:“在下周梦雉,梦境的梦,雉鸟的雉。”然后又笑了笑说:“我来不是为了舅舅,而是准备给母亲大人选几款料子做新衣服,她老人家刚从北方过来,夏天的衣服没带两件。我初来乍到,对南京不熟,是舅舅推荐了贵商号。”

“难得周先生一片孝心,这边请€€€€”常生一副生意人的姿态伸手将他引向一批适合中年妇女的面料:“这些都是上等的苏州货,色泽温润而不张扬,正适合不惑至知命之年的贵妇,若能亲自为夫人量身剪裁,定能彰显其雍容华贵的气质与风范。”

周梦雉脸上的笑容不禁放大,并好奇地问道:“常少爷怎么能猜出我母亲的大致年龄?”

常生也笑了,虽然有点不自信,但也毫不畏缩地答道:“周先生看上去年纪与我家二少爷不相上下,且谈吐气质很有长子之风,所以……”

周梦雉咧开嘴笑了:“这你也能猜得出来?看来你这个师傅是没少教你东西啊……”

“哪里哪里?”马掌柜连连摆手:“老夫哪里教过常少爷这个?是我们少爷天资聪慧,悟性高啊!”

“原来如此。”周梦雉看着常生,一脸的惊喜与欣赏,然后伸手在常生指过的那些料子上一扫而过,说了句:“这里的每一款面料都要了。”然后盯着常生的眼睛微笑了一下,并上前一步缓缓敬了一个军礼道:“那就劳烦常少爷了,请贵店亲自为我母亲量身定做几套合身的旗袍。”

常生愣了一下,因为他穿着便装,没想到竟然是个军人。

周梦雉留下地址交给伙计,临走时又对常生回眸一笑,眼里竟饱含绵绵情意。

这一笑的含义常生看得懂,马掌柜当然看不懂,他不无高兴地对常生交口称赞:“没想到常少爷多日不来这庄上,长劲却是突飞猛进啊!老夫我费了半天口舌,这位爷也没开口说个要字,倒是常少爷三言两语就让他如此大手笔。唉……老夫是自愧不如啊!”

常生自然明白,若不是自己这张俊美的面皮,若不是周梦雉也是同道中人,他哪里能如此轻松便能成交这么大一笔买卖?靠美貌来做生意这绝不是他可以拿来自诩的所作所为,于是他脸色一沉,只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速速离开了绸缎庄。

本来到庄上看看也只是借口,所以他叫了辆黄包车,直奔永宁学堂去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个八九岁的孩子从里面跑出来,钻进对面不远处的一间茶楼,跑过坐在窗口喝茶的常生桌边时从袖口里掉出一只毛笔。等小孩在茶楼里跑了一圈出去以后,常生才从地上拣起那只毛笔放在了桌上,直到确认没人注意他时,才从笔杆里抽出一个小纸条卷来,展开来上面写有三行工整的蝇头小楷:

没有出门

夜里见了两个生人

早上抽了一个下人耳光

常生看完将纸条丢进茶水里融碎了,然后将笔杆扔出窗外。又坐了约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出了茶楼,又叫了辆黄包车,去了翁帅府。

战事已近,虽然南京这边倒没什么大的动静,但帅府里人来人往却比往昔频繁,常生通报完以后等了很久才被放进去。

显然翁正浩是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常生会来,他似乎心情也不太好,所以见了常生脸色有点阴沉,只挥了下手表示让他坐,连句话也没说。

常生坐下来,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今日常生前来拜访翁大帅,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南京是您的地盘,您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孙司令,现在战事一触即发,若这南京城里却有偷着给奉系卖命的将领,翁大帅打算怎么对付?”

翁正浩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么敏感的问题,但出于军人的防范之心,他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常少爷眼下最该关心的不应该是战火会不会烧到南京?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孔家的生意吗?”

“战火烧不烧得到南京,孔家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常生苦笑一下接着说:“常生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翁大帅的立场。孔家百年基业在多年战乱后仍然屹立不倒,自然不只是做好生意这么简单的,审时度势往往比老老实实做生意还重要。常生与孔二少爷的身家性命至少有一半是在翁大帅手中,若想在局势动荡之时求得庇护,常生怎能不希望大帅高瞻远瞩笑到最后?”

翁正浩一听,不禁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孔家若真的需要我翁某人庇护怎会叫你来问我?”

“翁大帅明白人,知道这不是孔家的意思。二少爷了从小自命不凡,定不会求别人为自己做什么事,上次冒犯是事出有因,常生也不必再过多解释。今日我来问,是我没有孔二少爷那么大的胆子和胸怀,更没有那份靠自己就能度过难关的自信。”

“你肯为孔家出头,我翁某人确实佩服。”翁正浩正色说:“但打仗是军人的事,你们商人还是少掺和进来的好。”

“常生无心战事,常生只想知道我信任翁帅是不是正确。”

翁正浩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手上有孙吴二人的嫡系部队,这仗一旦打起来,我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坐山观虎斗吧?”

“不。”常生也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不管打不打得起来,您的立场都很重要。这南京城里,您的敌友都不少,不是只有打仗才能颠覆一切。”

“你什么意思?”翁正浩站了起来,严肃地看着他问:“你是说南京城里有能够与我抗衡的敌人?”

“是敌是友,翁大帅知,常生不知,常生只知眼下局势紧张,已经箭在弦上。”

翁正浩这才冷笑一声说:“常少爷多虑了,我翁某人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用不着再拼这条老命去打什么江山,也许坐山观虎斗更适合我。连你都知道审时度势,我也知。”

常生站起来,向翁正浩一抱拳:“常生谢大帅如此坦诚,那我就不打扰了。日后若有难处再来拜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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