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洲低头看了一眼,许昙身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只是细节会有稍许的不同,这件白衬衫的扣子是银色的金属制成的,中间镶嵌着透明的钻石。
于洲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钻石。
贫穷确实会限制人类的想象力,就像农民觉得皇帝会用金扁担挑水,再用金锄头锄地。
于洲的心情莫名地糟糕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本就是很有攻击力的高冷长相,眉眼一沉下下来,简直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杀人。
许昙察觉到他的怒气,伸出手在鼻子底下扇了两下,微眯着眼睛说道:“我又闻到你身上那股味了,那股阴暗潮湿的味,好像你一辈子都活在犄角旮旯里,即使现在站在阳光下,也像只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
“于洲,你家里是不是没有阳光,衣服晒不干真的不会发霉么。”
他又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仿佛无意但又充满了恶意的语气说道:“哦,还有你的爷爷,听说每天都在外面捡垃圾,那你家里是不是堆满了垃圾,你和你爷爷是不是每天睡在垃圾堆里呀?”
爷爷于勤建是于洲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爱最敬重的人,可是他已经去世了,于洲花光了清浦的奖金,还是没能留住爷爷。
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实在忍无可忍,干脆卷起校服袖子猛地一个转身箍住了许昙的下颌,动作粗暴地把那截校服袖子塞在了许昙的嘴里。
“唔!!!”
少年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哼,像一只愤怒的幼兽,眼瞳里露出凶狠的光,狠狠怒视着于洲,拼命地挣扎着,就连眼眶都因为极大的愤怒红了一圈。
教室里的朗读声依旧没有停。
于洲那夹杂着暴怒的声音传到许昙耳朵里:“你不仅可以闻到,你还可以尝一尝我这种劣等人的味道,你不是很傲慢么,那你继续傲慢啊!”
于洲的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许昙不断挣扎,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于洲的手臂像铁箍一样,他怎样都挣脱不开。
他的两腮酸胀的厉害,不由得痛苦地眯起了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呜咽。
眼看着许昙脸色涨红,几乎窒息的模样,于洲的愤怒平息了一些,他见好就收,松开了钳制着许昙下巴的手,把校服袖子拿了出来。
他其实很想狠狠地揍许昙一顿,但一想到把人打伤或许要赔医药费,于洲就瞬间恢复了理智。
说到底,穷人做什么都是没有底气的。
愤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许昙发出一声干呕,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双狐狸眼溢出了生理泪水,变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挂在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倒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于洲白了他一眼,甩了甩被许昙口水洇湿的校服袖子,嫌弃地撇过脸。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一秒钟,于洲的后脑勺突然遭到一阵重击,他眼前一黑,一双手臂已经从身后紧紧勒住了他的脖颈,力道之大,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于洲拽住一只手,狠狠地来了一个过肩摔,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许昙已经被于洲狠狠地摔在地上。
忍着后脑勺处传来的剧痛,于洲揪着许昙的衣领咬牙说道:“没完没了是吧!”
许昙也被这一下摔得不轻,连眼神都微微有些涣散了,被于洲扯着衣领一晃,他那阴鸷的脾性又被激了出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扬起手对着于洲的脸抓过去。
于洲现在正头晕眼花的时候,躲避的速度一下子慢了点,只觉得脸颊一痛,而后那种痛就蔓延起来,让他嘶了一声。
这会头不那么晕了,于洲狠狠地扯着许昙的白衬衫正要给他一拳,不成想用力过大,把许昙的衬衫扣子给扯崩了两颗。
玫瑰形状的金属纽扣咕噜噜地滚到于洲脚边,许昙身上的白衬衫敞开一大片,露出了大片的皮肤,隐约能见到一些淤青。
于洲怒气上头来不及细想,愤怒地捞着许昙的腰把他翻了个面,一只手死死地把他按在地砖上,另一只手高高仰起,痛殴许昙的屁股。
啪!啪!啪!
许昙的身体僵住了,随即就像一尾被扔上岸的鱼,拼命地挣扎起来。
于洲从小跟着爷爷干体力活,许昙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他越挣扎,于洲下手越狠,还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打烂!”
“你以为你有几个钱了不起啊,你傲个什么啊你,也就是我穷,赔不起医药费,不然我今天就把你打得全身开花,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人!”
狠揍了几十下,于洲总算解气了,就粗喘着放开了许昙。
许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臀部现在火辣辣的,又痛又麻,他气红了脸,对着于洲的膝盖就是一脚。
于洲晃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极其不屑嗤了一声。
教室里洪亮而整齐得的朗读声在此时停下了,英语老师开始讲课。
“今天继续讲虚拟语气的三种时态.....”
许昙恶狠狠地瞪了于洲一眼,一只手悄悄地捂住了又麻又疼的屁股,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第7章 校园7
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他本想让两人罚站一上午意思一下,结果开完会一赶回来,发现在走廊罚站的于洲和许昙都挂了彩。
于洲脸上有三道血痕,嘴角青了一块,许昙头发和衣衫都很凌乱,左侧脸颊有一道淤青。
班主任顿时就怒了,站在他们面前指这两人的鼻子骂道:“你俩可真行啊,让你们去罚站反思自己的错误,结果你们俩还打起来了,这么能干仗,在教室里读书可真是屈才了,你们俩怎么不去赛场上决斗呢?”
于洲和许昙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接受者班主任的批评。
班主任怒道:“你们两个继续罚站,中午罚你们俩值日,不许任何人帮忙!”
两个人一直罚站到中午放学,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走出教室,过了一会人都走光了,许昙几个小跟班凑了过来。
“昙哥,我们几个先去给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孙饶的表情特别谄媚,听说因为许昙和他关系比较好,所以许昙的父母有意无意地照顾了一下孙家的生意。
许昙依然用手揪着衣领,对孙饶说道:“去给我买一件新衬衫。”
孙饶立刻说道:“我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他就带着一众小跟班跑没影了,于洲瞥了一眼面色阴鸷的许昙,说道:“我们现在分配一下值日任务,是你扫地我拖地,还是你拖地我扫地?”
许昙说道:“我拖地。”
于洲点了一下头,走进教室里拿了扫帚开始扫地,等于洲扫完地,孙饶他们拿着好几件白衬衫回来了。
“昙哥喜欢哪一件?”
许昙随手挑了一件,拿着衬衫去洗手间换衣服,回到教室后坐在椅子上指挥孙饶这帮人拖地。
于洲心想,这几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像朋友,倒像是上级和下级,尤其是孙饶周然他们那一脸狗腿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讨好老板的苦逼社畜。
站了一上午又扫了整个教室的地,于洲早已经饥肠辘辘,他把扫帚放好走去食堂吃了饭,回到教室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午觉。
下午继续和许昙出去罚站,班主任铁了心要给他们俩一个教训,看来两人估计要站到晚自习放学。
两个人跟个木桩子似的一直站着,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何必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洲没觉得许昙从他这讨到什么便宜,毕竟他和周思淼与谭树不一样,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就这么站啊站啊,漫长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当晚自习快要结束时,班主任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们两个。
两人拖着酸胀的腿回到教室,双双瘫在座位上。
于洲坐着公交车回到家,玄关门口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门口的小黄鸭地毯,这是于洲上个月在并夕夕上买的。
屋里很静,是那种另附心头发慌的静,能听到空气在房间内流转的声音。
书桌上放着一个小挂历,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其中考试了。
屋子里太安静于洲很容易胡思乱想,他打开音乐,开始整理自己那堆满了书本的书架。
这么一收拾,莫名其妙地又收拾出一沓漫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漫画里的小男孩长大了,已经变成一个面容十分精致的少年。
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大多数时间虽然是在微笑,可是眼神总是十分冷漠。
十几岁的少年经常做噩梦,令他难以启齿的是,他每次醒来都会尿床。
家里的保姆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男孩的父亲,他父亲觉得十分丢脸,把小男孩关在禁闭室里饿了整整三天。
禁闭结束后,少年往家里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大半个别墅。
少年家里有很多房子,他们很快就住进了一个更大的别墅里。
少年开始在贵族高中上学,他微笑着走进学校,一双狭长的眼眸却微微眯起,眼里光如动物般残忍。
那是寻找猎物的眼神。
少年的第一个猎物是一个腼腆内向的男生,他用各种方法捉弄他,这个倒霉的男生得了抑郁症,最后转学。
这个单元故事的最后画面是少年站在高楼上望向下面的人群,以少年冰冷又凉薄的眼神作为结,。
虽然故事没有看完,可是于洲已经看到了一个恶魔的雏形,愈发好奇少年的命运走向。
*
于洲有些意犹未尽地找出一个小夹子把漫画固定好,和上一个单元的故事一起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他换上一身睡衣去洗水间洗漱,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看到了脸上的抓痕,他只好暗骂一声晦气,阴着脸继续刷牙。
于洲吐出嘴里的泡沫,打开水龙头潦草地洗了一把脸,躺在小床上发呆。
但愿这为时一天的罚站能许昙安静一阵子,于洲实在对许昙这种层出不穷的鬼把戏实在疲于应付,一想到就非常心累。
第二天上学后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课桌里面,确认里面没有死老鼠也没有什么其他“小惊喜”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掏出了习题册继续做题。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星期,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于洲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松懈了。
他其实还是过于乐观了。
像许昙这种心思阴鸷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他把被老师罚站的账全都算在了于洲身上。
周一开学,就在于洲睡午觉的时候,许昙的小跟班们抓了很多那种绿色的,身上带着毛还会蜇人的肥胖虫子,趁着于洲睡觉的时候一把将这些虫子赛道了于洲的衣领里。
坚强的于洲终于破防了。
他当场脱下了身上的T恤衫,光着上身拼命抖着身上的虫子。
那些长着毛的色彩格外艳丽的大绿虫子实在是非常吓人,于洲抬脚把它们踩扁,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半裸的冰山学神实在养眼,这本来就是青春洋溢浑身散发荷尔蒙的年纪.
于洲那美好的肉体令班上的不少女生双眼放光,就连许昙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于洲冲进了洗手间,他身上被那种虫子蜇伤了,上半身出现了很多红痕,而且又疼又痒。
他把体恤衫扔进垃圾桶里,把校服穿在身上,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急匆匆地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校医用酒精给于洲身上消了毒,然后给他抹了一身的清凉油,风吹过来的时候,于洲感觉自己被泡在了冰薄荷水里,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