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事啊?
他放下手中的碳素笔,把写了解题步骤的a4纸整理好放到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手机。
于洲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像这种事情一般不屑去做,正要拒绝许昙的妈妈,却突然想起许昙受到惊吓就会尿裤子的事情。
正常人,至少正常的青少年绝对不会这样。
而且正常环境成长的青少年还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一般不会有许昙那样扭曲而危险的性格。
他不会像周然和孙绕那样霸凌同学,不屑采取这么低级的手段从乞丐似的贫困生身上给自己找乐子,他的坏是一种阴险狡诈的坏,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几分单纯而天真的残忍。
他喜欢让高高在上的人坠入泥潭,喜欢戏剧化的两级反转,喜欢摧毁那些完美无缺坚不可摧的东西。
而于洲这个人,看上去恰恰是完美无缺,坚不可摧的。
于洲想了又想,犹豫了一会后开始打字:“阿姨,如果许昙不能考第一名就会遭到体罚么?”
许昙的妈妈沉默很久才发过来一个字。
“是。”
于洲攥紧了手机。
他虽然贫穷,却是个有爷爷疼爱的好孩子,虽然因为贫穷没少遭人白眼,但是于洲从来都不缺爱,也无法想象为人父母者,怎么会因为自己孩子只考了第二名就体罚孩子。
对于于洲而言,这简直一件相当荒谬的事情。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死紧,过了几分钟后才回复道:“好。”
许昙的妈妈发过来一笔五千元的转账,于洲没有收。
上学时再看见许昙,于洲的心情就难免复杂了起来。
许昙正吃着三明治,于洲放下书包后他就和于洲吐槽三明治里的牛油果不新鲜,里面的地瓜泥也不够甜。
于洲看了一眼三明治:“卖相挺好的。”
许昙抱怨:“卖相好有什么用啊,味道怎么样只有吃的人才会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那些秘密都是无法愈合的伤口,被人触碰一下就会痛。总之人类各有各的烦恼,一百年后大家都会死,在这一点上还真是做到了众生平等。
在网站上答题的报酬已经被于洲提现了,正好五十块钱。
他把五十块钱冲进卡里,吃了五天的青椒土豆丝。
这五天他都和周思淼一起在一楼吃饭,顺便给周思淼讲一讲解题的思路,因为周思淼一看见许昙就浑身不自在,于洲就让许昙不要跟着他。
许昙嘴上乖乖答应,转过头就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只好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去二楼吃饭。
听见于洲的卡被许昙刷空,周思淼同情不已,往于洲的餐盘里夹了不少肉。
“期中试考完你就能有奖金了,年级第一奖励三千元呢。”
于洲想起了许昙的妈妈,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次怕是考不了年级第一了。
年级第二的奖金是两千五,差的那五百可以去网上答题,仔细着花也能花一段时间。
期中考试时于洲故意答错了一道数学大题,考英语时顺便答错了一个选择题,答其他的试卷时又故意错上一道题,许昙的年级第一基本就稳了。
清浦出分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三天的时间整个年纪的分数就出来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次的年级第一居然不是于洲,而是总被于洲压在身下的许昙。而学神于洲这一次居然考了年级第二。
就连许昙拿过成绩单的时候都诧异地看了于洲好几眼。
孙饶和周然围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拍着许昙的马屁:“昙哥你真厉害,这次你是年级第一哎!”
许昙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反而皱着眉看着手里的成绩单,于洲的数学分数低的不正常,居然只考了136分,班级上的人谁不知道数学是于洲的强项,不考满分都算失误,他怎么可能只考136分!
于洲倒是神色淡淡的,谁看不出他心里的情绪。
这天是周五,放学之后就是周六周日。
答题的钱陆续提现,又到账了五十元,周六这天于洲起了个大早,去早市上买了现杀的猪排骨,打算回家做糖醋排骨犒劳一下连续吃了五天土豆丝的自己。
忙活了两个小时,糖醋排骨做好,于洲夹着排骨吃的正香,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于洲还愣了一下,爷爷还在的时候,于洲每次放假都会在家里写作业活着去网上答题赚钱,所以爷爷就很少拿钥匙,中午于洲做好饭,爷爷回来时就会敲门。
自从爷爷去世,敲门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响起了。
于洲放下筷子打开了门,就见许昙站在门外怒气冲冲地看他。
许昙这种人和这种阴暗狭小的筒子楼实在不搭,怎么看都觉得非常突兀。
于洲诧异道:“你怎么会来这?”
许昙抬头直视他,横眉怒目地看着于洲:“我看了我妈和你的聊天记录。
第14章 校园14
“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于洲摘下身上的灰色围裙,随手搭在鞋架旁边的衣架上,低头看着许昙怒气冲冲的脸。
好家伙,这货哭的时候脸和耳朵会发红,生气的时候也会发红,从颜色深度来判断,许昙现在非常非常生气。
于洲瞥了一眼许昙的耳朵,开口说道:“我想不出你向我兴师问罪的理由,我又没收你妈的钱。”
许昙恶狠狠瞪着他,死死地捏着门把手吼道:“你还不如收了呢,你收了钱,我还可以理解为利益交换,毕竟人为了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可是你没收钱,既然不是利益交换,那你就是在同情我!在可怜我!”
许昙的声音抬高了八个调,内心的怒火都快从鼻孔和耳朵里喷出来了,他的气得胸膛颤抖,指尖发麻,呼吸急促:“难道我不应该兴师问罪么,不管你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还是怎样,我都不需要你的同情。”
“而且你凭什么逞英雄,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你不心疼心疼你自己,倒是同情起我这个锦衣玉食的富二代了。”
他露出一个冷笑,抬起了下巴看着于洲:“你就不觉得你这种圣母的样子特别可笑么!”
换做以前于洲这会估计都要气死了,但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早就知道许昙是个什么破样。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握住门把手把门一关。
哐当一声,愤怒的快要螺旋升天的许昙就这么被他关在了门外,坚定的门板差点撞歪他的鼻子。
他更生气了。
他握紧拳头,开始疯狂砸门。
咚!咚!咚!
哐!哐!哐!
相邻的厨房都跟着震了震,坐在饭桌前的的于洲夹了一块排骨,家里的门还在震天响,他无语至极地放下筷子,目光在厨房里巡视一圈,拿起了墙上挂着的不锈钢锅铲,放在手里掂了掂,拎着锅铲大步走出厨房。
许昙砸了有一分钟,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于洲伸出手臂握着许昙的胳膊往前一拽,就像提溜小鸡崽似的把许昙拽进了门里。
许昙只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鬼东西,屁股就狠狠地挨了两下。
一股钝痛袭来,许昙疼得直哆嗦。
于洲冷声说道:“许昙,你闹够了没有?”
许昙咬着嘴唇别开头,猛地甩开了于洲的手,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小黄鸭地垫上捂住脸,眼泪噼里啪啦地从他的指缝里砸下来。
他哭泣的间隙还不忘透过指缝往于洲那看了一眼,泪眼朦胧中看清于洲手里拎着的是什么东西后更来气了。
那居然是一把明晃晃的锅铲!
许昙一哭,于洲就头疼,他觉得许昙简直比隔壁王叔家的小白狗还能哭,整天呜呜呜嘤嘤嘤,说不上哪来那么多眼泪。
撸起袖子正要把许昙从地垫上拽起来,结果手一伸过去,居然吓得许昙往后一缩。
许昙吓得连哭都忘了,后背贴着门,一双狐狸眼露出了弱小无助的眼神,惊恐地看着于洲手里的锅铲。
于洲捏了捏山根,把锅铲扔到一边,伸手把许昙从地垫上拉了起来,他看着许昙哭成花猫的脸,冷着脸说道:“哭够了就去洗手间洗脸。”
“知道了。”许昙丧丧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瞪了于洲一眼就跑去了洗手间。
于洲继续回到厨房吃排骨。
许昙在洗手间里洗完了脸,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拿起于洲的梳子梳了一下头发。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于洲面前就总是智商下降,闹了一通被于洲拿着锅铲揍了两下,他也觉得非常丢脸,但是一想想他还在于洲面前尿过裤子.....
算了算了!
人的承受能力是会变强的,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好多了。
许昙看了看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小青年,抬手整了整衬衫的衣领,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磨蹭了半天才把洗手间的玻璃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左看右看。
糖醋排骨的香气从厨房里飘过来,许昙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两声。
他放轻脚步走进厨房,拉出了椅子,坐姿端正地坐在于洲对面。
他清清嗓子,组织好语言开口:“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昙居然也会认错。
于洲诧异地抬起头,许昙又清清嗓子,对于洲说道:“但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啊!”
噢。
原来等着在这倒打一耙。
他振振有词,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你说你,一言不合就动手,动手就动手,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打么,你总打那里,我真的很伤自尊。”
于洲:“我手劲大。”
许昙‘切’了一声,有几分不屑:“能有多大。”
于洲回想了一下过往的战绩:“小学打架,把一个人的腿踢骨折了。”
许昙:“啊?”
于洲又回想了一下:“初中打架,打断了别人三根肋骨,还有一个人的手臂被我拽脱臼了。”
许昙:“啊?”
于洲继续回想了一下:“高一那年有人抢我爷爷的钱,被我打掉了八颗牙齿。”
许昙:“啊?”
于洲:“然后赔了一些医药费,我和我爷爷吃了一个星期的榨菜,以后就再没打过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