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画画,我什么都做不好。”
“动漫和漫画都那么火,可是我的书销量那么糟糕,我只是你用强大资本包装出来的废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紧接着,那些被他喝进肚子里的红酒顺着他的喉咙汹涌而出,打湿了于洲的米白色居家裤。
于洲:“......”
第二天酒醒,江昙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连续很多天都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于洲给他安排了一个专访,视频经过剪辑投放到各大平台,开始重点炒作江昙的美貌。
江昙写文虽然垃圾,但确实美貌啊。
江昙火了,动漫粉和漫画粉看在那张漂亮脸蛋的份上,顺手买了书,就当是买动漫和漫画的周边了。
人火了、动漫火了、漫画火了,就是原著不火,这让江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于洲用他金钱证明了一件事€€€€不能画画的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泯然众生的废物。
*
孟复给于洲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向于洲推荐了一位擅长针灸的中医。
于洲对自己的腿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很平静淡然地对孟复说道:“那很好,我可以试一下。”
于洲的朋友不是很多,这和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孟复是于洲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于洲刚认识孟复的时候,孟复那会还没当调查员,而是一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
而他和孟复的缘分,还要从上辈子说起。
重生这种事情于洲只在一些文学作品里看到过,他从来没有想过重生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他上辈子为什么会认识孟复,还要追溯到他回国看望父母的那一年。
那一年,于洲30岁,江昙20岁。
他和死亡漫画作者的交集,是在一家宠物救助中心开始的。
他爸爸养的狐狸去世了,于洲想去宠物救助中心领养一只性格温驯的小动物,那是京州规模最大的宠物救助中心,是于洲的父亲投资的。
这里有许许多多被人类弃养的小动物,除了常见的猫猫狗狗之外,这里有密袋鼬、美洲豹、鹦鹉、小香猪、甚至还有两只蜘蛛。
在一个关着黑猫的笼子前,于洲捡到了一个黑色的素描本。
翻开第一页,画里面是三条死狗,口吐白沫躺在雪地中。
翻开第二页,画面里是一个被卡车碾成肉泥的男人。
翻开第三页,画面里是一个被老鼠吃掉了半个脑子的纹身男。
翻开第四页,画面里是一个被杀人狂砍掉双腿的中年人。
在气氛的营造和渲染上,这个作者所拥有的天赋无人能及,可是这画面里越来越血腥变态的内容,让人不禁担心绘画者的精神状态。
最新的一页画的是人体自燃现象,身上燃着火焰的人在街道上奔跑,地上躺着许多具烧焦的尸体。
他正看得出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过身,一个面色苍白的青正年站在他面前,穿着半旧的灰色卫衣和洗的发旧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灰扑扑的球鞋。
青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的本子。”
尽管面容憔悴,青年的容貌依旧非常漂亮,可是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暮气,目光阴郁暗沉,脸颊瘦的凹陷进去,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青年,经济状况非常不好,过着非常窘迫的生活。
一个拥有这样才华的青年,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落魄。
也许是时运不济吧,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于洲合上素描本,把本子还给他,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你的画很有震撼力,我还以为是一个很成熟的画家画出来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刚音刚落,他便看见这个青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像一只饿了很久突然被投食的流浪猫。
于洲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漫画社,如果你想投稿的话可以联系我,稿费很丰厚。”
青年抱紧了怀里的素描本,眼睛微微亮了一瞬,可是他没有伸手去接于洲的名片,而眼里那点微弱的亮光也很快就熄灭了。
他冲着于洲摇了摇头,抱着素描本转身走掉了,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等一下!”
于洲叫住了他,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把巧克力糖递给青年,“给你,你好像有些低血糖。”
青年没有拒绝他的糖果,低声说了句谢谢,把这些糖果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卫衣兜里。
于洲站在一排关着宠物的笼子前,看着那个青年慢慢走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裤腿突然被什么扯了一下,于洲低头一看,原来是笼子里的那只黑猫正伸着爪子扯他的裤腿,一双绿眼睛看着他,发出一声软软的猫叫。
在西方文化里,黑猫是不吉利的象征,于洲并没有领养黑猫的想法。
黑猫努力从栏杆的缝隙里掏出脑袋,长长的胡须抖动着,翠绿的猫眼看着他。
于洲拽了拽黑猫的胡须,打开笼子把它抱了出来。
第101章 漫画10
于洲领养了那只黑猫,给他取名小福,意思是这是一只很有福气的小黑猫。
于洲的父亲以前养的狐狸是白的,现在小白狐去世,于洲就给他送来了一只小黑猫,于洲的母亲喜欢易学,抱着小猫说道:“这叫做阴阳两极,生死循转。”
小黑猫两个月大,那只白狐狸正好去世两个月,于洲拎着小黑猫的后脖颈对父亲说道:“您可以把它看做是小白的转世。”
这只小黑猫很会碰瓷,碰到于洲父亲的裤腿就倒地撒娇露肚皮,成了家里的新团宠。
于洲的父亲喜欢捏猫耳,黑猫的脾气非常好,即使被捏了耳朵也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模样非常乖巧。
“你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国,既然回来了,就到处走走看看,国内这几年变化很大,有趣的地方不比国外少。”
于洲的妈妈笑了一声,“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岁的人了,一次恋爱也没谈过,你看看这像话么,我也不是催你结婚,但是小洲啊,你多多少少也要谈几次恋爱嘛,别总是清心寡欲的模样。”
于洲的父亲在一旁附和道:“你妈妈说得对,先谈谈恋爱,别总是无欲无求的样子,你妈总担心哪一天你看破红尘,直接遁入空门。”
于洲很无奈,他不是那种为了恋爱而恋爱的人。
他没有喜欢的人,自然不会谈恋爱,只好敷衍点头:“总要找到合适的吧。”
他母亲瞪了他一眼:“什么才叫合适,总是给自己的单身找借口。”
即使是世界首富的儿子也要面对被父母催婚的难题,于洲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第二天买了十大袋猫粮,开车去了宠物救济中心。
于洲觉得这种事情比接受各种采访更有意义,他讨厌媒体的镜头,更讨厌过度曝光。
和志愿者一起把猫粮搬进仓库里后于洲随处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昨天领养小黑猫的地方。
小黑猫的笼子已经空了,里面住着一只小玳瑁,昨天见过的那个青年蹲在猫笼前,呆呆的看着里面的那只玳瑁猫。
走近了,才发现那个青年在哭。
他依旧穿着那件很旧的灰色卫衣,蹲在笼子前无声的哭泣着。
于洲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问道:“你还好么?”
青年摇摇头,他的眼泪流到下巴滴落在地上,睫毛被泪水打湿,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于洲摸了摸身上的兜,发现自己没有带纸,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青年颤抖的脊背。
这是一个非常瘦弱的青年,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瘦的只剩下骨头,脖子后面那一截隆椎突起的很明显,像一只瘦弱的小猫,看上去很可怜。
于洲也蹲下来,低声说道:“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
青年摇摇头。
于洲没办法,只好无奈的看着笼子的小猫,笼子里的三花猫很小一只,眼睛正在发炎,眼圈处的毛发挂着一圈白色的分泌物,叫声细细弱弱的。
他把目光从三花猫的身上移开,蹲在地上的青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扶着猫笼站了起来。
下一秒,青年闭上眼睛,朝着于洲栽倒过来。
*
“低血糖、重度贫血外加严重营养不良。”
医生看了一眼于洲的穿着,不太确定地问道:“您是患者的家属么?”
于洲摇头:“我不认识他,医药费我来付,您尽管开药吧。”
于洲的穿着虽然低调,但是医生也是识货的,他看了一眼于洲戴着的手表和衣服的牌子,开了一些补充营养的药物。
青年正躺在病房里输液,于洲拿着他的帆布背包,从里面找到了一部老旧的手机。
手机打不开,于洲看了一眼手机的型号,是市面上已经淘汰许多年的产品,连老年人都不用这个型号的手机了。
他又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包,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黑色素描本、一支自动铅笔、一块橡皮、半瓶水、一盒过期的止痛药、两颗巧克力糖。
床上的青年穿着病号服,皮肤苍白,恍如一个半透明的幽灵。
于洲又翻了翻包,终于在帆布包背面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身份证。
原来这个青年名字叫江昙,今年才20岁。
于洲不知道这个青年遭遇了什么样的家庭变故才导致他这样阴郁消沉。
于洲打开钱夹,里面已经没有他的明信片了,他从钱夹里拿出全部现金放在青年的帆布包里,又翻开那个黑色的环扣素描本,在其中一个空白页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私人联系号码。
做完这一切,于洲离开了医院。
他走出医院门口,闻到一阵特别好闻的糕点香气,他没有开车,循着空中的气味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蛋糕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于洲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排队时,一穿着白大褂的男生拎着一盒甜点从他身边走过。
微风掀起了男生的白大褂,于洲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他回头看了一眼,男生的白大褂冒着青烟,身上突然燃起了橙黄色的火焰。
于洲的一片衣角碰到了他,橙黄色的小火苗顺着他的衣角往上攀爬,于洲赶紧脱了外套拍打男生身上的火焰。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街道周边的商家开始端着水桶和脸盆往男生身上泼水,其他的行人也上来帮忙,不一会男生身上的火焰就被水扑灭,露出了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身体。
看客们惊魂未定,看着救护车把男生抬走。
这个男生面容稚嫩,一看就知道是来医院了实习的,本来有大好前途,现在发生这种事,这辈子算是毁了。
经历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于洲也没心情买甜品了,他开车回家,开了两个路口后遇到了红灯,一辆白色的跑车别过于洲的车,一屁股停在于洲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