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不到奥特莱的存在。
脸色阴沉，乔伊关上门，径直走进雨中。雨水打湿他的裙摆和头发，天色昏暗，他沿着道路寻找奥特莱，逐渐走到那堵矮墙前。
有一群孩子正围在墙根底下，嘻嘻笑笑。
抬起头，看见乔伊，孩子们吓了一跳，然后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蹿起，飞一般地逃走了。
乔伊眼睛睁大了，逐渐清楚墙根下的东西。
是奥特莱。
被分尸的奥特莱。
人偶的衣服被脱光垫在地上，就像野餐布一样。四肢和头部从躯干上被拆掉，被孩子们丢弃在地。头发连着头皮被扒下，两颗眼球和舌头也都被挖了出来，滚落在泥水沟里。
乔伊死死盯着奥特莱残破的躯体，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阴郁。
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到墙根下，弯腰去捡奥特莱的脑袋。咻！破空声猝然响起，乔伊警觉后退，就看见奥特莱的躯干和肢体眨眼间飘在了空中。
咣当当€€€€咣当当€€€€
头颅、胳膊、手、脚、大腿、小腿……
奥特莱身体各个部位被悬吊起来，荡在空中随风摇摆，如风铃般发出碰击摩擦的声响。头发、舌头和眼球也被透明细线串起，挂在脑袋附近，在风雨中摇摇晃晃，摆动不定。
这些肢体部位在空中缓缓抖动，被重新拼凑成奥特莱，变成一具破碎诡异的人偶风铃。
嘴唇颤抖，乔伊怒不可遏，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抬头扫视四周，灰蒙蒙的街道，雨越下越大，不见任何人影。
深切的怒火之下，他眉头变得无比阴沉，雨点狂乱地拍打在脸上，乔伊舔了舔嘴唇，手掌慢慢攥得发白。
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滑下，乔伊伸手将扯断细线，细线割破手掌，鲜血就顺着线和雨水滴到了地上。
线的另一端缠着树枝，风一吹，树枝摇晃，带动那些残缺破碎的躯干摇曳舞动，就像风雨中正在上演一场诡异悚然的独角戏。
抬头看了看大树，乔伊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凝视手心的细线和伤口。
几分钟后，将奥特莱的身体部位都从细线上扯下，乔伊便抱着它走回了人偶商店。
店外，天空再度响起闷雷，闪电断断续续，一场暴雨毫无怜悯之心地落了下来。
“外面下雨了，多兰先生。”
莫林关上窗户，转过身说。
“嗯，把窗户关紧，这场雨看起来会很大。”听见窗外的阵阵雷声，希思叮嘱道。
“好。”莫林点了点头，就跑去关各个房间的窗户。
“希思。”理查德穿着睡衣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坐进沙发，那是他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希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转过头看他。
熟悉的相处场景，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窗外划过闪电，光影掠过墙壁和地板。
“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准备明天就回墓地。”理查德说。
希思静静看着他。
这几天理查德住在事务所养伤，虽然他说自己已经痊愈，但那苍白凹陷的脸颊却清晰显示他还没彻底摆脱小丑的阴影。
“不行。”希思道。
“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这里……”理查德低声说。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小丑？”
理查德沉默不语。
“多兰先生，我已经把窗户都关好了。”
说话间，莫林走了过来，“惠廷顿先生……”看见理查德，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莫林，喊我的名字就可以。”理查德道。
“好……”莫林犹豫地点了点头。
“该吃晚饭了。”希思放下手里的报纸，提醒道。
“哦，对，我去帮伊丽娅。”莫林说着就转身走进厨房。
希思也站起来离开客厅，理查德凝视着他，自然也意识到他有意避开和自己的交流。
低下头，理查德抿紧嘴唇，眼里笼罩上一层静滞的阴云。
晚饭后，理查德回到自己的房间。
“多兰先生……”莫林看着理查德消失在门后的落寞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希思看向他，“怎么了？”
莫林摇了摇头：“不，我还是更习惯这么叫您。多兰先生，你和理查德是在为马戏团的事争吵吗？”
“是的。”
莫林的眼神有些忧郁：“对不起，多兰先生，我派不上任何用场……马戏团肯定是追着我找来的，是我连累了理查德……”
“这不是你的错。”希思安慰道，同时心底也闪过一丝疑惑。
“莫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城市的？你还记得吗？”他突然问。
莫林眨着眼睛想了想，道：“我从马戏团逃出来，然后就四处流浪。我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直到我遇见巴蒂斯。”
“巴蒂斯？”
“对，他是个乞丐，年纪很大，但是对我很好。我们一起在街头乞讨，他教会了我许多事情。我的名字就是他给我取的。”
回忆起巴蒂斯，莫林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我们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他给我买了船票，送我坐上了去往塞罗都的船。他觉得我不应该跟他呆在一起，说我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去这个国家的首都，去那座伟大的城市打拼事业，就像他年轻时候那样。”
“他对你很好。”希思道。听莫林的描述，这个巴蒂斯应该是位善良的老人。
“对。”莫林有些羞涩，眼里光芒闪烁，“等以后我一定要回去看望他，我要把钱还给巴蒂斯，还要报答他为我做的一切。巴蒂斯是个很睿智很聪明的人，他了解很多事情，还驯养着一大群乌鸦。那种聪明刁蛮的鸟儿在他手里就变得像狗一样乖顺。”
听着莫林的描述，希思也忍不住浅然一笑。
看来莫林非常崇拜这个巴蒂斯，那人一定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第176章 残尸和验尸官
◎残尸和验尸官◎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到了月底，距离圣泉节也只剩下三天时间。
希思站在街边，看见街上的商铺都开始摆出精美华丽的装饰物和琳琅满目的节日商品。
色彩斑斓的面具、艳丽璀璨的衣服、珍贵的宝石香料、精巧的瓷器玻璃、富有艺术感的手工艺品……
为了庆祝节日,也为了招揽顾客,有些商店甚至将店门口用鲜花和水果点缀,馥郁的花香和清新的果香，再加上花卉水果缤纷的色彩,惹得无数行人驻足观看,发出赞美的感慨。
“这些店真有意思。”看见那些有创意的商店,维丽娜也不由得来了兴趣。“等有空我也要在街上闲逛一圈，对了，你们的节日服饰都准备好了吗？”她好奇地问。
圣泉节历史悠久,有许多古老的传统。节日上,人们会专门举行宴会舞会和花车游行，纵情欢乐，还会在街头高歌欢舞,一连数日不休。
人们会化妆成各种各样的人物参加化装舞会,佩戴面具,穿上华丽服饰。躲在华服和面具背后,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都能尽情享受狂欢的乐趣。
“还没有。”希思摇了摇头。
他最近一直在为马戏团头疼，根本无心去想节日的事。
“还没有？”维丽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不打算参加节日？”
希思垂眼看向他处，尴尬道：“其实我不会跳舞。”
听见这话，维丽娜没忍住,掩住嘴笑出声。笑完,她又一本正经地建议道：“没事,你可以让艾凡教你！”
“喊我干什么？”艾凡正靠在墙上发呆，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警惕地回头看他们，“你们在讨论什么？”
“在讨论节日的事，希思说他不会跳舞，想请你教他。”维丽娜回答。
艾凡挑了挑眉，看着希思，眼神复杂：“你连跳舞都不会？”
希思眨了眨眼睛：“我应该只会一点点。”
“什么叫‘应该’？”艾凡被他这个回答给逗笑了。
“行了，别硬撑了！”维丽娜拍了拍希思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回去以后就让艾凡教你吧，跳舞很简单，很快就能学会的……”
就在维丽娜调侃希思之时，罗恩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老大！”看见他，三人也立刻朝他走去。
“走吧，我已经租好船了。”罗恩说，带着他们又折返回去。
原来他们所处的这条街道正靠近河边，街对面就是河岸和码头。登上船，船夫载上报社众人，就朝着河下游驶去。
河水在阳光下闪烁，有如发光的碎玻璃。船行水上，头顶是浓烈耀眼的阳光，周边是阔荡的水面，身体随着船身摇摆起伏，倒颇有一股夏日风情的韵味。
只不过，此行的目的却并非这风景般甜蜜美好。
“这次真的要跟验尸官那群人一起调查？”维丽娜用手拨弄着水面，流露出郁闷的表情。
“嗯，河流正好流经报社和他们负责的区域。为了尽快破案，和他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罗恩解释道。
“好吧€€€€”维丽娜甩掉手上的水珠，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那些古怪的家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希思坐在一旁静静凝视着水面的粼粼波光。
罗恩和维丽娜讨论的，正是他们此次要解决的诡异案件。
前天晚上，有市民在河岸边发现一具残缺的女尸。尸身有被啃噬的痕迹，大半个身体都被吃掉，只剩下身体躯干、半个头颅和一根左臂。
女尸被发现的地点在河流下游，沿着河岸朝上游调查，警察很快确认了她的身份。
受害者是一个木材商人家的女仆，五天前的清晨，她抱着脏衣服去河边浣洗，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商人还派仆人寻找了几天，但都没发现她的踪迹，于是众人便怀疑她是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跌落进河里淹死了。
河水湍急，再加上她只是个女仆，她的主人也没出钱打捞她的尸体，仅仅把这当成一起普通的意外。
“听说最近河里出现了海啊。”这时，船夫突然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