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顶着理查德的脸。”泽维尔说，嘴角带笑。“他吃掉了理查德，所以才能长出理查德的脸。理查德已经死了，已经被怪物吃进了肚子。”
他的语气是如此刺耳，再加上话里的内容，让希思听了倒有一时间怔忡。
“怎么？你很震惊、很难过？你就这么喜欢理查德？就算他背叛了你？”泽维尔嘲讽说。
希思深深看了他一眼，“理查德真的死了？”
“你觉得我在骗你？”泽维尔嗤之以鼻，“这是事实，你不信也没办法。还是说你必须要见到理查德的尸体？那你就去找木偶师，剖开对方的肚子亲自质问吧。”
希思目光闪烁，“我知道了。”他说，“我会亲自确认的。”
泽维尔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可真是令人感动。”
希思抬起目光看了会儿泽维尔，“你这是在吃醋？”
泽维尔怔了一下，目光没有从希思脸上挪开，反而变得更诡谲深邃，令人难以捉摸。
“别说疯话。”泽维尔侧目睨他，半晌才说。
希思看向床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泽维尔歪着头盯着他，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团阴影。
也许自己的确是疯了。希思突然感觉十分后悔。他真是昏了头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喉咙发紧，他转过身体，躲开泽维尔的视线。
站在原地冷静了几秒，希思摸着手提箱，说：“那晚……谢谢你救了他们。”
他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泽维尔脸上掠过惊讶之色。
“没想到你还会说谢谢。”泽维尔阴阳怪气地说。
“我当然会说。”希思皱了皱眉，“这很奇怪？”
“从你这个傲慢的侦探嘴里说出来当然很奇怪。”
“我？傲慢？”希思冷笑了一声，“这个词应该形容你才对。”
“你对你的傲慢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泽维尔勾起嘴角，“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希思脸色冷下来。“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闲聊？如果是这样，现在得请你告辞了。我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还得出去找新房子。”
“当然不是。”泽维尔目光掠过他的脸，落在他手边的箱子上，“我来索要报酬。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必须得回报我。”
“我可没求着你帮忙！”希思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钱？道具？”
“你的小宝库。”
“不行。”希思一口回绝，发出讥讽的冷笑，“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那我要金丝。”
“这不可能。”
“那你能给我什么？”泽维尔眼神轻蔑，上下扫视了他一番，“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我可以给你一枚欧多纳金币。”希思从口袋里掏出金币说，这是他刚才收起来的，准备明天拿去租房用。“再加上我真诚的感谢。”
泽维尔嗤笑一声，表情不屑。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希思又将金币装了回去。
“我要看你的箱子。”泽维尔命令道。
“我拒绝。”
“为什么？难道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泽维尔微微一笑，“这样我就更好奇了。”
希思低垂眼睛：“里面的东西你都知道不是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收集到的所有东西都在里面。除了被他拿出来的零钱和金币，被用掉的【圣像下的银烛】，被出售的【克劳斯长剑】、【克劳斯斧头】，手提箱里还有理查德的记事本、魔术帽、金匣、装有井水的酒杯和一枚戒指。
【断翼匕首】和【欺诈者耳坠】一直被他随身携带，残页、金丝和小蜘蛛则全被他收在灵魂里。
也许，泽维尔是这个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意识到这点，希思眨了眨眼睛，心脏紧缩了一下。
但自己同样也很了解他，也知晓他的许多秘密。这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给了希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面对泽维尔让他感觉耻辱尴尬，但同时，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感到快感，那种只有自己知道对方秘密的愉悦感。
想到这里，希思一时怔愣，不明白这种怪异又矛盾的心理从何而来。他怎么变得跟麦克夫人一样了。
“里面的东西你全都知道。”希思低语道，眼神幽深，“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也没什么新鲜东西能给你看。”
“那你为什么还遮遮掩掩？为什么不大方点露出来？”泽维尔说，目光咄咄逼人。
“因为它们属于我，而不是你。”希思慢慢说，两人的视线交接了片刻，随后希思移开头，淡然道，“就算你见过，它们也还是我的东西，受我的支配。”
“你就不担心我抢过来？”泽维尔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对它们不感兴趣。”
“凭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瞧不上它们。”希思深吸气，表情有些烦躁，“如果你非要看也可以，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
泽维尔仔细地打量他，想要把他看穿。
“你当我是傻子？”他冷哼着说。
希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已经不早了。”过了片刻，他提醒说，“你该走了，泽维尔。”
“我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泽维尔下颌扬起，昂然看着他，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睡了。”希思提起箱子走到床边，“你能先让开吗？我要睡在这张床上。”
泽维尔稳坐不动，伸手拍了拍床单。“请。”
将箱子放在床边，希思转身吹灭桌上的蜡烛，钻进被窝便闭眼入睡。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迅速，泽维尔坐在床边，一直静静凝视着他，直到他阖眼隔绝外界的一切。
窗户还敞开着，希思躺在床上，听见楼下的虫鸣和树梢的夜枭啼叫，鼻尖萦绕着旅馆房间内淡淡的木香和不易察觉的霉味，陌生环境让他的入睡变得困难，再加上泽维尔还坐在咫尺之间的位置看着他，这就让他更难睡着了。
手提箱上缠有金丝，泽维尔一动他就能发觉，所以不用担心泽维尔会趁他睡觉时偷走箱子。可这种情况他肯定睡不着，而睡着后被泽维尔杀死的几率也并不为零。
胡思乱想中，希思觉得脑子反而越来越亢奋了。
“你睡不着？”
黑暗中，泽维尔突然出声。
希思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
泽维尔仍坐在床边，他坐姿端正，后背挺直，微微低头朝他这边倾身。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他被月光廓清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影子轻盈地舞蹈着。
消散的记忆隐约被掀起了一个边角，希思眼睑跳起来，忍不住呼吸加快。
房间安静极了，仿佛可以听得见他的心跳。这样身处同一个房间，泽维尔这副乖巧安静的表情，都让他被一种深沉的熟悉感笼罩。
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
“如果你睡不着，”泽维尔继续说，半张脸藏匿在阴影里，“我可以给你唱摇篮曲。”
希思惊大了眼睛，背上寒毛直竖。
老天，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舔了舔嘴唇，希思看着泽维尔，神色微妙又复杂。
“不必了。”他清了清嗓子，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9章 租住老宅
◎租住老宅◎
夜阑人静,房间暗寂，希思愣愣地注视泽维尔，似是有些出神,直到泽维尔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才如梦初醒般将头转了过去。
翻了个身,希思闭上双眼准备继续睡觉。
在他背后，泽维尔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坐着,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幽幽的光,形影不离地罩在他身上。
背对泽维尔，希思在心底一秒一秒数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床榻边又响起了极其细微的动静。
泽维尔走了？
眯着倦怠的眼睛,希思翻过身，突然撞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失声抽了口凉气，他像触电似地往后蹭了蹭,原先的睡意也被吓没了。
“你在干什么？”希思低声问,语气有些恼火。
变成白猫的泽维尔卧在他枕头旁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他什么也没说,甩了甩那条长毛尾巴,眼睛在黑暗里如寒星般熠熠发光。
希思盯了他一会儿，泽维尔毫不扭捏地与其对视，最终，希思在眼神的交锋中败下阵来，翻过身不去理会他的任何举动。
毕竟这也不是泽维尔第一次发神经了。
盯着黑暗处发呆,昏昏沉沉的睡意慢慢袭来,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城堡里那个宁静的小房间。
只不过那时候是他趴在枕边，现在却轮到了泽维尔。
想到这里，一种宿命轮转的怅然若失的感觉便从心底浮了起来。
但那不是真实，只是梦而已。他反复告诫自己。
若不能清楚划出二者的界限，总有一天，他会迷失在虚无缥缈的幻梦，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倦意带着夜晚的凉意袭来，渐渐地，意识跌进梦乡，等再醒来，已是中午，他坐起身，刺目的阳光照进室内，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看来泽维尔已经走了。低头看向床边的手提箱，箱子并未打开，他放下心来。
起床穿衣，洗漱吃饭，一切收拾就绪后，希思便提着手提箱走出旅馆。
他没有直接去找房屋中介，而是先来到报社。
“这就是理查德的魔术帽。”
希思拿出魔术帽交给罗恩。
罗恩拿起魔术帽看了看，轻轻点头：“好的，我会把它交给教会检查。”
“如果检查没有问题，我还能把它拿回来吗？”希思问。
“这得视情况而定。等这件事解决后，若魔术帽没有其他用处，教会就会将它归还给你。如果教会要保留它，也会给你相应的补偿。”罗恩回答。
“好。”希思应道。
将魔术帽上交是为了给教会一个交代。但这是理查德留下的东西，他还是希望不要被教会“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