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思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你还有什么烦恼吗？”
乔猛地抬起头，希思注意到他的眼睛很透亮，泛着湿意。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伤心。”希思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却被乔猛然躲开。
乔后退了几步，默默低着头。
夕阳在他背后缓缓落下，天空瞬间暗了下来，森严的阴影逐渐显现。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乔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希思收回手，“你问吧。”
“是你杀了我哥哥吗？是你杀了西瑞尔€€盖斯特？”乔哽咽着说，眼泪流了下来。
希思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为什么不回答我？”乔哭着大喊，泣不成声。
一声叹息响了起来。
希思垂下眼睛，他不知道乔为何会知道这件事，而他虽然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但坦白里可不包括这一项。
他沉声说：“是你哥哥杀了罗恩€€奥利弗，是他先夺走了我重要的人。”
乔松开手，脸上满是泪痕。
希思的话让他心里泛起波澜。
他当然知道罗恩是谁，罗恩曾假装成老师进入洛夫格罗夫学院。
“你是为了报仇才杀了他？”乔用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仅仅是这样。”希思叹息道。
是西瑞尔先来杀他的。而这其中的恩怨，又怎是一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真的是你杀了他……”乔嘴唇颤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希思。
希思向前走了一步，“乔……”
“你走吧！”乔忽然大喊。
“什么？”
“快走！离开这里！”
乔话音刚落，无数箭矢霎时向希思袭来，希思连连闪躲，阴影中却又蹿出几道人影，将他紧紧包围住。
希思眼神一凝，转身就要离开。
一把剑刺向他，希思敏捷躲过，便看见费奇那张饱含怨恨的脸。
而那些蹿出的人，身上也都带有刺青，这是雇佣兵的标志。
“是你杀了西瑞尔！”费奇咬牙切齿地说，“我绝对要亲手杀了你！”
希思扫视一圈包围他的敌人，看来这次又要有一番激战了。
“费奇！他们是谁？”就在他们缠斗之际，乔冲了过来，脸色煞白，“这跟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滚开废物！”费奇一把将乔推开，“西瑞尔怎么会有你这种懦弱胆小的弟弟！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你哥哥报仇吗？”
乔趴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是的……不是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打岔，希思找到了脱身的机会，他用傀儡丝作掩护，一个闪身就朝外跑去。费奇立刻带着雇佣兵追了上去，战场也由钟楼迅速扩大到其他地方。
乔从地上爬起来，也急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他心里感到很害怕，他害怕这个陌生的希思，他害怕疯狂的费奇，他也害怕希思被费奇杀死，或者费奇被希思杀死。
他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彼此敌对、互相仇视。
这一切都太令人痛苦了。
在追赶他们的过程中，乔忍不住流下眼泪。忽然，他被泪水浸湿的眼角瞥见一抹瘦小的影子，一个飘忽的、突兀的小小人影，出现在角落，出现在他眼前。
乔瞬间停下脚步。
低低的、绝望的哭声在他耳畔响了起来，这哭声属于年幼的男孩。乔侧过头，看向角落，一个小男孩正蹲在那里。
修道院怎么会有小孩子？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吗？
乔心中诧异。男孩一直在哭泣，不停歇不间断地哭，那哭声是如此凄惨，绝望，让听见这哭声的人也不禁落泪。
乔揉了揉眼睛，朝男孩走去。
“你是哪里的孩子？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哭？”他站在哭泣男孩面前问。
男孩没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乔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无奈，乔只好伸手去碰男孩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碰到男孩的一刹那，男孩突然抬起头，竟然露出一张被火焰烧焦、面目全非的脸庞。
乔吓得尖叫了一声，男孩在他眼前化为黑色的灰烬，紧接着，一阵灼热感猛地涌了上来，乔睁大眼睛，面前有一扇窗户，而窗户里竟然有一片火海。
乔的身体瞬间如坠冰窖。
起火了，他没看错，是火焰充满了整个房间，那正是学校的画室。
“着火了€€€€着火了€€€€”
耳边也响起了惊恐的叫喊声，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吞噬了整座修道院。
“火灾……”乔咽了口唾沫，死死凝视刚才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嘭！窗户炸裂，火舌冲了出来，向各个方向散开；浓烟滚滚，吞噬着整片天空。
站在热浪之中，乔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是那个哭泣的男孩。
他在火焰中消失了。
乔魂不守舍，突如其来的火灾将他原本的思绪和悲伤全部冲散，疑惑和震惊袭上脑海，他回想起沃尔特曼提到的画室邪灵，难道他看见的男孩便是邪灵，是他放火烧毁了修道院？
他愣在原地，直到火焰快烧到他身上，他才转身朝外逃跑。
然而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浓烟淹没了整座修道院，他跑了没几步便喘不过气，眼前全是燃烧散发出的烟雾，遮挡了他的视线。
捂住嘴巴，乔压下涌来的晕眩感，凭借记忆继续朝外走。路上他看见了修道院的学生、修士和打杂的仆人，所有人都在逃跑，狼狈不堪地奔逃，逃离着火的区域。
火势已经失控，燃烧的屋顶和木头带着火星坠落，空气灼热，每个人都拼命朝外跑，脸上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乔跑出一段路，弯下腰使劲咳嗽。他从小身体虚弱，刚才吸入太多浓烟，让他感觉头昏脑涨。
在他停歇之时，他只顾休息，丝毫未注意到一条燃烧的木头栏杆带着火星朝他砸了下来。
当灼热的火焰即将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乔瞳孔圆睁，对着虚无发出无声的尖叫。
一个人影冲到他身边。
乔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猛地拉了出来。
嘭！燃烧的木头落在地上，火星四溅，一些溅到乔的皮肤上，乔的意识被疼痛唤回。他被猛地拉了起来。
“走！”希思抓住他的手就带他朝外跑。
乔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希思……”
乔跑了几步，但很快就因为体力不支而跌倒。希思只好背上他。两人朝外逃，很快就逃出了修道院。
然而，火势并非仅仅限于修道院内。
站在修道院外的大街上，两人看向四周，烟雾升腾，火光熊熊，杂沓一片。
火势已经蔓延出修道院，吞噬了整片街区，周遭俨然一副地狱降临的场景。
人们在街上疯狂逃窜，一些人倒下，一些人身上着火，他们躲避倒塌的墙壁和燃烧的屋顶，拼命朝火焰未吞噬的地方跑去。
乔面孔煞白：“这究竟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火灾蔓延得这么快？起火的原因是什么？”希思站在他身边，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突如其来的火灾给了他逃脱追杀的机会。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伸手捂住，拿开，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
就这样回去，泽维尔肯定又要骂他了。心里忍不住苦笑，希思撕下衣服简单止了一下血。
“你受伤了！”乔咬紧嘴唇。
“我没事，你该离开这里了。跟人群一起走，小心别被踩到，路上找一找水井或水罐，打湿手帕捂住口鼻。”
希思叮嘱完便要离开。
“你不逃跑吗？”乔喊住他。
“我还有事要办。”希思脚下不停。
“等等！哭泣的孩子！”乔拼尽全力大喊，“修道院里有个哭泣的小男孩，他是邪灵，我怀疑是他放了火！我看见他了，是他造成了火灾！”
“什么？”希思猛地回头，“你说的是真的？”
“我亲眼看见的！”乔眼神坚定，“火灾是从画室开始的。”
希思直直地看着他，思绪万千。
“我走了。”乔咳嗽了几下，勉强直起腰。他知道他只是个累赘。
希思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乔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站在被火焰包围的城市中，站在火光鲜亮的街道中央，流着泪，喃喃道：
“别死，希思。”
可惜他落下的眼泪不足以浇灭这场野燎焰天的大火。
作者有话说：
第286章 火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