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发现自己实在太矮了,无论怎么垫脚,也不能够到窗户的边缘。
“........”秋景秀使出吃奶的劲儿,脸都要憋红了,甚至想要蹦跳起来,去够窗户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就在秋景秀累的直喘气,愤怒跺脚,想要喊服侍的太监上来帮忙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秋景秀还没来得及回头,他的后背忽然覆上一个人的胸膛,惊得他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素白的手从他身边穿过,指尖勾着窗户边缘,轻而易举地将窗户关上了。
“.......”
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声,秋景秀慢半拍地转过头,正好撞进了一个浅紫色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又深邃的眼睛。
年轻,漂亮,覆在一双俊秀白皙的脸庞上,闪着寒星般的光泽。
纵然见过长相和容貌都极盛的秋君药和引鸳,秋景秀还是下意识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只不过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只能算青年,但却生了一头拖地的白长发,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气质也如同雪一般冷淡,甚至透着一种与世隔绝无欲无求的禁欲气息,和性格温柔的秋君药截然不同。
秋景秀从他怀里跳下来,揣着小手手,疑惑地抬眼看向这个奇怪的男人,疑惑道:
“你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就是七殿下。”那白发男人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定定地看着秋景秀,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和怜悯的感情,片刻后又归于沉寂,只缓缓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字句:
“您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
不知为何,秋景秀对这个白发男人有着奇怪的警惕心,后退几步,正想喊人,却见男子忽然蹲了下来,和他平视,随即嘴角勾起,笑容里带着一丝极其诡异的僵硬:
“您今日一人独身在这,一定是有人给你造成了什么麻烦,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来此地读书,排解忧愁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秋景秀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蛊惑:
“不如您告诉我,让臣帮您解决他,如何?”
第32章 别恨你父皇
秋景秀回到披香殿的时候, 已至深夜。
披香殿内殿的灯早就熄了,秋景秀在小太监的掩护下,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他谨慎地将小脑袋塞进狭小的门缝里, 然后转了转黑润的眼珠,往空旷无人的内殿看了一圈,确认无人之后, 才放下心,提起衣摆, 悄无声息地潜入内殿之中,再缓缓关上门€€€€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一声突如其来的问话差点将秋景秀吓的心脏骤停。
他猛地往后靠在门上,捂着怦怦跳的心脏, 抬头看着面前面无表情、就差没把“我要揍你”四个字贴在脸上的引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引鸳覆着手站着,一头青丝泼墨般撒下,唇好似比白日更鲜红了些, 像是暗夜里蛊惑人心的精怪。
“.......母妃。”一看是引鸳, 秋景秀这下是想蒙混过关也蒙混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一礼,然后像个小狗崽似的,黏黏糊糊地凑过去,拉住引鸳的衣摆, 试图通过撒娇卖萌来逃避责罚:
“您怎么还没睡?”
“你父皇方才等你等到半夜,你没回来,他自然也没睡。”引鸳顿了顿,接着又道:
“所以我自然也没睡。”
“啊呀,已经这么晚了吗?”
秋景秀一拍脑袋, 开始装傻:
“儿臣刚才看书看入了迷,所以.......”
“母妃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勤快是好事, 但是太勤快,总有一天身体会垮的。”
引鸳叹了一口气,将秋景秀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脸,换来对方软绵绵的一声惊呼:
“母妃,疼。”
秋景秀委屈巴巴地捂着被引鸳捏红的右脸颊,撒娇:
“肿了。”
“肿了就肿了,长教训。”
引鸳铁面无私,抱着他,走进内阁房,将他放在床上,弯腰看他:
“你父皇要是在这里,非得用扇子敲你的头,狠狠教训你不可。”
“父皇向来心软,才不会用扇子敲我头。”
秋景秀笑嘻嘻地去扯引鸳的袖子,睁着圆润漆黑像葡萄似的眼睛,一张小嘴叭叭的:
“父皇最疼爱我了,才舍不得我疼。”
“.........”
看着秋景秀圆润乖巧的脸庞,引鸳凝视他片刻,眼底一暗,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忽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因为已经到夜里,他也没有再做女子钗饰,洗了铅华和唇脂,露出一张素雅淡静的脸庞,多了些许君子的飒然,少了一点女子的娇柔。
秋景秀不是不懂的看眼色的人,见引鸳在自己床边坐下来了,赶紧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母妃,您是不是有话要和儿臣说?”
“......嗯。”
秋景秀一直很听话,做事也很让人省心,引鸳很少有为他教育头痛的时候,因此,两人也甚少秉烛夜谈。
但这次,引鸳却一反常态地选择和秋景秀独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严肃:
“景秀。”
“母妃,儿臣在。”
秋景秀答。
引鸳闻言,抬起手,摸了摸秋景秀柔顺的头发,惹得秋景秀笑了起来,弯眉轻轻晃脑袋蹭人的样子像极了可爱的垂耳兔:
“母妃。”
“景秀乖。”引鸳捏了捏秋景秀柔软的小脸蛋,声音低低道: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你父皇,最近在为什么烦心吧。”
“儿臣知道。”秋景秀点头:“儿臣也一直忧心此事。”
“.......”引鸳欲言又止了片刻,许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在烛火的摇曳下染上些许虚无缥缈:
“往事不可追,如今你既然是我和陛下的儿子,就应该知道,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引鸳说:“他性子顺平和软,待人宽厚,尤其不爱与人起冲突,有时候甚至温柔过了头,对于几个儿子,更是心软,没有办法完全狠下心来。”
“所以景秀.......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
引鸳犹豫再三,还是抬起头,盯着秋景秀,缓缓终于说出了今日的重点:
“不管明日你父皇究竟对景明做出何种处置,都别恨你父皇,可以吗?”
迎着引鸳忐忑的视线,秋景秀仔细思考了片刻,随即痛快地点了点头:
“好。”
“......真的?”引鸳有些意外。
“真的啊。”秋景秀笑:“我说了,兄弟没有隔夜仇,何况我又没有真的怎么样,反而因祸得福......所以不管父皇到底是从轻还是要从重发落景明哥哥,我都不会有怨言。”
“.......”看着秋景秀坦然的视线,引鸳不知为何,忽然还觉得自己的心胸不如一个孩子,有些愧疚道:
“不管你父皇那边怎么说.......母妃都会弥补你的。”
“不用了。”秋景秀摇头,轻声细语:
“父皇他.......是天下第一仁慈的君主,也是儿臣最好的君父,不管他会如何对我,儿臣对于父皇的敬爱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景秀,你........”
引鸳惊讶地看着这个仅有五岁的孩子,很难想象自己能从他的口中说出这种话:
“你这番说辞,是哪里学的?”
“当然是大学士教我的。”
秋景秀人聪明,一点就通,闻言笑道:“好了母妃,儿臣明日还要读书,您明天也要服侍父皇早起上朝,就早些就寝吧。”
见秋景秀都这么说了,引鸳哪能说不,于是点点头,站起身,叮嘱道:
“那你也早些睡。”
“母妃晚安。”
秋景秀乖巧地抬起手,像个小招财猫似的,晃了晃手臂。
等到引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秋景秀的视线里,他才收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掏出胸口一直藏着的一瓶药水,对着光瞧了瞧。
手中的药瓶是用水晶做的,里面带着气泡的绿色药液在烛光下缓缓地晃动着,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这就是溶于水后的接骨木花毒吗?”
秋景秀的面前再次浮现起那个紫眸白衣的男人,心中不免闪出一丝疑惑。
他为什么要将接骨木花毒交给自己呢?他又是谁?为什么一直说要追随自己、辅佐自己登上皇位呢?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药瓶里的气泡,咕嘟嘟冒个不停。
然而,纵然五岁的秋景秀天生聪颖,智计无双,但到底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暂且将自己今日碰到神秘男人的事情瞒着秋君药和引鸳。
一是秋君药最近已经够烦了,他不想再因为这件无关紧要地事情让秋君药再为他分心;二是他总觉得那个男子的身份不一般,他需要暗中再探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抱着这样的想法,秋景秀将那瓶接骨木花毒药藏在枕头底下,一觉美美睡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照例是秋君药遣人来叫他吃早饭。
秋景秀有点起床气,但遇到秋君药后就变成了黏黏糊糊的撒娇,离秋君药还有几米远呢,就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含含糊糊地张开手要父皇抱。
“等你再过几年重了,父皇就抱不动你了。”
秋君药笑着,把秋景秀抱起来,颠了颠,随即亲自给他漱口,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
“景秀,别这么快长大,再陪父皇玩几年,嗯?”
“景秀不长大。”秋景秀被帕巾擦清醒了,听到秋君药的话,赶忙抱住他的手,扬起一张过分秀气可爱的小脸蛋,含含糊糊地开了口,像块黏糊软糯的小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