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书林走了,引鸳才从内殿走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套玄色绣金凤的诃子裙,腰上的腰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
“陛下。”
“阿鸯,朕头疼。”
一看到引鸳走过来,秋君药就唤他,直到引鸳走过来,抱住秋君药,轻声问道:
“怎么了?”
“你问问你儿子,他干了什么。”秋君药头疼道:
“景秀,你老实告诉父皇,你当真给皇长兄下了毒?”
“回父皇,儿臣没有。”
秋景秀坐在秋君药的怀里,笃定地摇了摇头:
“儿臣从未给他下接骨木花毒。”
“那为什么那个内监一口咬定,他看见你给景明下毒了?”
秋君药其实也不相信秋景秀会做出那么蠢的行为,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儿臣怀疑随瑜有二心,想假借由此事,揪住他幕后所侍奉的主子,”秋景秀摇头:
“儿臣怀疑,他和我当日在藏书阁中所见到的人有所牵连。”
“藏书阁?”秋君药疑惑:“你在那边见到了谁?”
“一个紫色白发的男人。”秋景秀道:
“他给了我一瓶毒药,告诉我这是接骨木花毒。”
他说:“我一开始将他藏在了枕头底下,后来又找了几瓶假药,和它放在一起。”
“但我后来遣随瑜去取时,并没有告诉他哪一瓶才是真的接骨木花毒,但随瑜竟然问也没有问,竟然直接将那瓶真的找了出来。”
“从那之后,我就肯定,这人在背后,一定另有其主。”
“而我在牢狱中时,景明哥哥又数次否认自己并没有下毒,所以我怀疑,随瑜背后的主子,才是真正的下毒者。”
“........”
秋君药没有想到一个接骨木花毒案竟然还能牵扯出什么神秘的紫眸白发男人,听完秋景秀的推测,他心中乱成一团,只觉所有的思绪都被打成了死结,他左冲右突,也无法找到个正确的思维突破口。
难道说,秋景明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下毒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那个神秘的紫眸白发男人,又是谁?
正当秋君药满肚子疑问的时候,外面有太医匆匆来觐见。
年轻的小齐太医一见秋君药,就紧张地浑身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还没等秋君药开口发问,他就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惶恐和焦急,有些不敢抬头看秋君药:
“臣才疏学浅,今日给大皇子诊脉,发现大皇子他现今.........怕是已经不好了。”
“........”秋君药闻言豁然站起,连语气都提高了八个度,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第35章 帝王心术
如果秋君药之前还因为原著剧情和下毒案而对秋景明心有芥蒂, 那么在小齐太医冲过来对他说秋景明此刻性命垂危时,他心中那点如同芝麻绿豆大点的介怀就瞬间如同烟雾般, 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说到底, 人命关天,永远没有比人命这一项更要紧的事。
秋景明只是想惩罚劝诫秋景明,让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并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想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的命。
这个念头刚在心中转过一圈,秋君药赶紧将怀里的秋景秀放到地上, 随即快步走到小齐太医面前,面上带着焦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算了, 你先带朕过去,边走边说吧。”
小齐太医哪里见过这番局势紧张的阵仗,极具压迫感的皇威面让他被吓出了的生理性眼泪。但他甚至擦都来不及擦这眼泪, 在听到秋君药让他起来的话, 就反射性地连滚带爬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一直跪着,腿酸软不已,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
“......”秋君药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来福, 你去把他.......”
“陛下别杀我!”小齐太医被秋君药的一句话,差点吓得晕过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满脸写着惶恐:
“陛下,求您别杀我!”
“........”秋君药知道他是在进来的时候, 刚好看见随瑜被拖出去,所以留下了心里阴影, 愣了片刻,随即哭笑不得道:
“没想杀你。”
他尽量缓下语气,“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快点带我去见景明吧。”
“......是。”
在出披香殿殿门之前,秋君药还路过了正在挨笞刑的随瑜。
随瑜已经被打的吐血不止,下半身血肉模糊,臀部处软烂的肉泥黏黏答答地淌着血,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血腥味,是视觉和嗅觉上的双重恶心。
“..........”
此时,引鸳已经抱着景秀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向秋君药:
“陛下,臣妾.....”
“牢房脏污,你和景秀就不要去了。”秋君药知道引鸳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随即转头对施刑的宫人道:
“算了,别打了。”
他说:“留他一口气在,等朕回来,朕还有话要问他。”
“是。”
因为秋景明病的真的很重,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兵部右侍郎也不敢怠慢,直接将账上他接了出来,安置在了一处静室中。
等秋君药赶到时,秋景明基本已经不会说话了,整个人平趴在硬床上,原本健康红润的脸颊白的像纸一样,不仅下半身的衣服上全是止也止不住渗出来的暗红血迹,连床前的地面上也是几滩吐出来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秋君药心尖忍不住一紧。
他举起手,示意来福不要出声吓到秋景明,随即缓缓走到秋景明身边。
此时,小齐太医的父亲齐太医正跪在一旁为秋景明诊脉,听到秋君药走过来的动静,赶紧回过身,看了一眼秋君药,俯下身行礼:
“陛下。”
“我儿景明现今如何了?”
秋君药这些天一直没有来看秋景明,就是怕自己看到这幅景象心软。但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秋景明不知死活地躺在床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看着秋君药意味不明的神情,齐太医不知该怎么作答才能让秋君药满意,只能谨慎道:
“大皇子殿下身上伤口众多,已经起了炎症,加上内脏破损,已经有频繁吐血之兆,情况怕是不太妙。”
“......那他身上的接骨木花毒呢?”秋君药问:
“是不是无解?”
“......”
话音刚落,齐太医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陛下,什么接骨木花毒?”
他一脸懵:“大殿下身上并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啊?”
“........”秋君药道:“兵部左侍郎方才来说,小齐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我儿身中接骨木花毒,此刻依然不大好了。”
小齐太医赶紧点头:“是啊爹,我刚刚诊断,大皇子陛下他就是......”
“糊涂东西!”
齐太医闻言,大骂小齐太医:“就你那半吊子水平,别人说风就是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说完,齐太医赶紧转向秋君药,再次躬身跪下行礼,唯恐秋君药迁怒小齐太医:
“回陛下,虽然大皇子吐血和发烧的表现都像极了身中接骨木花毒,但经臣诊断,大皇子体内并没有这种毒素。”
“而他之所以会吐血发烧,是因为长期受杖责,伤口感染,脏器破裂,故而会如此。”
“.......原来如此。”
看来小七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没有给秋景明下毒,而只是想用来揪出被有心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桩罢了。
思及此,秋君药总算放下了心。
然而,事实却远远没有太医说的那样乐观。
正当几人交谈之间,秋景明缓缓睁开了眼。
他尚未恢复清醒,眼睛刚刚睁开一丝,就被嗓子里的麻痒激的清醒,忍不住艰难地爬到床边,再次吐出一口血。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一边吐着血,一边还要忍受来自脊椎处的尖锐疼痛。
那疼痛好像有人不断用斧头锯着他的骨头,神经处突突的疼,皮肤像是被火烧穿了一般刺痛,秋景明一边呛血,一边忍不住疼的掉眼泪。
他也才不过十六,第一次受此极刑,心态已经崩了。
加上齐太医还在一旁说,大皇子的骨头已经遭受重创,如果再继续受刑,即使侥幸捡回一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渡过时,整个人吐血吐得更厉害了。
秋君药看着嘴唇已经裂开、面色惨白惨白的秋景明,到底不忍心,走过去,坐在他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好些没?”
他顿了顿,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
“......父皇。”感受着秋君药温声细语的安慰,秋景明的眼泪淌的更欢了。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秋君药真的来看他了一样,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像是想要抬起头来看,却因为身上的伤而疼的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却执着地道:
“父皇........”
“父皇在呢。”秋君药由着他抓紧自己的衣袖,都不敢动,生怕牵引起秋景明身上的伤口:
“哪里疼?”
“哪里都疼......”
秋景明像是个受伤的小狗,只知道呜呜:“父皇.......”
“父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