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迷乱。
等到秋君药醒来的时候, 天光已经大亮,王帐外鸟雀吱啾, 窗外刺眼的阳光被阻挡在外, 但燃烧殆尽的烛火尚还在顽强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秋君药眯了眯眼睛,动了动,忽然感到胸膛上一阵沉重。
温热的呼吸声顺着轻轻漂浮的几根发丝搔到他脸上, 秋君药动作一顿,缓缓低头, 看了一眼趴在他身上睡得正熟的引鸳。
看着引鸳睡的泛红的柔软脸颊,秋君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老脸一红。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十八岁这年就早早破了处, 破处的对象还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大美人。
何况昨天晚上,引鸳骑在他身上的神情,实在是太......
打住, 不能再想了。
秋君药轻轻地翻身, 将引鸳推到自己的侧边睡下,随即在引鸳不安皱眉地时候,又凑过去,轻轻拥住了他。
自今晚之后,秋君药对引鸳的喜爱又上了一层楼。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 诚不欺我。
秋君药想。
他低头看着在他臂弯里安然睡熟的引鸳,心中忽然冒起一阵奇异的感受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引鸳的头发。
像是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本来不奢望得到, 等到真的得到的那一天,又莫名有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似乎感受到了秋君药的动作, 引鸳眼珠轻轻转动,随即迎着秋君药忐忑的眼神,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到秋君药放大的脸时候,引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有些迷糊,像是个小猫似的往秋君药的怀里钻了钻,随即伸出未着寸缕的手,拦住了秋君药的脖颈,凑过去含含糊糊亲了秋君药一下:
“陛下,您这么早就醒了?”
“不早了。”
秋君药说:“蜡烛都快烧干了,我们起码睡到了辰时。”
“辰时?!”引鸳顿时一激灵,猛地瞪大眼,“那您上朝岂不是迟到了?快起来,臣妾服侍您穿衣!”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引鸳这幅刚睡醒时候懵懵懂懂的样子,秋君药竟然只觉得他可爱,好笑道:
“什么上朝,我们现在还在见春山的围场中呢。”
“哦........”
引鸳闻言,又倒了回去,像是个小虫子似的拱进了秋君药的怀里:
“陛下,臣妾腰酸。”
“咳。”一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做的好事,秋君药忍不住脸红。
引鸳实在是太主动了,就这样坐在他身上。
他一边摆着腰,一边揽着他的脖颈和他接吻,秋君药从他的唇,一路到胸口,因为烧着蜡烛,彼此还能看见对方沉迷的神情。
“辛苦你了。”秋君药从后面抱住引鸳的腰,有一下没一下亲着对方的后颈:
“累着了吧。”
“服侍陛下是臣妾应该做的。”引鸳说:“若不是怕暴露男子之身,臣妾早该如此。”
“......难怪之前你总是拒绝我。”秋君药道:“原来是这样。”
“........”引鸳转过身,盯着秋君药:“陛下真的不觉得我奇怪吗?真的不介意我是个男子吗?”
“不介意啊。”秋君药说:“是我先喜欢你,而你又恰好是个男子,仅此而已。”
“.......”
听到这话,引鸳又开心起来。他凑过去,捧起秋君药的脸,美滋滋地在秋君药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陛下真好。”
他说:“我也喜欢陛下。”
“.....”
看着引鸳因为开心而柔软下来的眉眼,秋君药不知为何,也觉得欢喜。
他凑过去,在引鸳的唇上流连了片刻,随即将脸埋进引鸳的脖颈,轻轻地呼吸着:
“从昨天晚上我就想说,你身上好香。”
秋君药问:“你用了什么香囊吗?”
“没有。”引鸳道:“臣妾自小便是如此。”
“难怪昨晚这么天赋异禀,多大都吃得消。”
秋君药就仗着引鸳宠他爱他纵容他,一大早就开始和他说点夫妻床笫之间脸红心跳的私房话:
“又香身段又软,你怎么觉得我会喜欢上别人,明明你才是最好的,我恨不得..........”
听着秋君药的喃喃自语,引鸳耳根发烫,昨日自己的放纵画面终于迟来地涌上心头,让他再度感到一阵羞耻:
“陛下又胡说了。”
“我可没胡说唔€€€€”
秋君药还想再开口,就被引鸳一把捂住嘴巴,“陛下还有闲心调戏臣妾,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引鸳说:“臣妾是男是女在外界看来还悬而未决,纸包不住火,只要有人有心去查,就一定查的出来。臣妾倒不是舍不得这后位,只是........”
“只是舍不得我?”秋君药笑:“这么喜欢我呀。”
引鸳没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瞪了秋君药一眼,只是这一眼软绵绵的,属实不带任何震慑力:
“还有忽然冒出的狼群也要查,虽然没有死人,但伤亡还是有的,需要安抚谁,惩罚谁,还需陛下定夺。”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贤惠了。”秋君药抱着引鸳,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反正我是不同意废后的,你也别想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离开我.......如果他们还要逼我......大不了这皇位我不要了,传位给景秀,然后我们周游山水去。”
“退位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怎可如此草率。”
引鸳不赞成地凝眉,片刻后又松开:“不过臣妾父亲进言,说他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秋君药问:“你说。”
“父亲说,想让臣妾的妹妹,真正的引鸯重新回来,入主后宫。”引鸳一开口,就丢出一个重磅消息:
“陛下觉得如何?”
秋君药:“.......”
他还以为引鸳的父亲想到了什么完全之策,没想到就这,差点气笑:
“你,不是,你父亲是不是傻?”
秋君药道:“转告你父亲,就说我秋君药这辈子就你一个妻子,不会有妾,更不可能搞什么平妻!”
“陛下听我说完。”引鸳指尖卷着秋君药的发丝,语气带着十足十的纠结和犹豫:
“陛下......父亲说,臣妾确实是男子,到时候回到京城之中,一定会被发现,这是躲不掉的。”
“而引鸳和我长的相似,若将她召回,说不定能瞒天过海。”
“那之后呢?”秋君药打断他的话:“表面上我的妻子是引鸯,实际上却是你引鸳,我让你们兄妹皆侍于我,你父亲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引鸳一开始听见他父亲提出阴阳皇后计策来瞒天过海的时候,当然同样觉得荒谬,但这是他父亲和叔父深思熟虑过后,告诉他的,唯一不废后又能名正言顺和秋君药在一起的计策。
“可是我父亲他说........”
“别说了,这事没可能,简直是下策中的下策,烂招中的烂招。”秋君药道:“我要是真让引鸯回来,还娶了她当挡箭牌,那我第一个就是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女子。”
他说:“阿鸳,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决计想不到这样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冲动,才转告我这个建议,但恕我不能接受。”
“.......对不起。”引鸳和引鸯从小一起长大,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有感情,他眼睛红了,哽咽道:“是我不对,对不起阿鸯,也对不起你。”
“和你没关系,这个建议又不是你提的。阿鸳,看着我。”秋君药捧起引鸳垂泪的脸,轻声道:
“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们不同意皇帝娶男后,闹到要罢朝我都不在意,大不了就是我退位。”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想在一起,就损害别人的利益,甚至搞出阴阳皇后......这是不道德的。”
“我知道.....可是父亲和我说,是阿鸯她和侍卫私奔在先,清白尽失,已是大错。且作为引氏子孙,当维护家族利益为先,她若不回来,那么整个引氏都会背上欺上瞒下的罪名,那么他在朝臣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只要让她回来,才能弥补她的过错,而且当皇后荣耀万千,也好过在乡野蹉跎一生。”
引鸳蹭了蹭秋君药的掌心:“父亲对我说,这样是为了她好,回到家族,回到皇宫,才能保她一生富贵荣华.......”
“清白尽失?”秋君药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若女子和男子欢好便是失了清白,便是所谓污了脏了,那不就是再说男子本身就是脏的?你父亲也是男子,这话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这.......”引鸳尚且还在迟疑,秋君药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始终不觉得,女子与心爱之人互许终生甚至欢好有什么错误,她们可以做主自己的身体,任何人没有权利控制她们的人生,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清白已毁,什么脏了......”
秋君药嗤笑:“不过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男人自己裹小脑胡说八道罢了,真正脏的是他们的心,是他们的嘴,和女子有什么关系?”
引鸳被秋君药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震惊了。
他出身礼制严苛的家族,唯一做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在怀才不遇下弑君,其余时候谨遵礼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那些伦理纲常,显然是死死刻在了他的心上。
所以他之前才会对自己身为男子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胆战心惊,因为在他礼法的灌输下,他自己也发自内心的觉得男子和男子欢好,乃是十分大逆不道、有违世俗人伦的恶事。
“陛下,您.......”
引鸳有些懵懵懂懂,又有些豁然开朗,反正脑子懵懵的,人也看上去懵懵的,但语气中的纠结却不见了,像是要寻求什么肯定一般,急切道:
“你是说,父亲和那些族人的话,统统不对吗?和阿鸳之前想的那样,是他们都错了,多吗?”
“当然。”秋君药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如果他们真的一意孤行把引鸯弄了回来,不管怎样,我不会同意阴阳皇后,你也好好待她,别让那些碎嘴的人侮辱了她。”
他说:“我不能改变这个封建的时代,也不能一下子改变所有人的想法,我只能......尽我所能。”
“阿鸳,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要先打碎压在女子们身上的沉重枷锁,才能解开你我身上的枷锁。倘若我们袖手旁观,那么终有一日,铡刀也会落在我们身上。”
“是,臣妾记着了。”
引鸳心中的纠结和彷徨被秋君药三言两语地丢开,他忍不住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抱住秋君药,小声道:“臣妾日后都听陛下的,之后不会再犯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思维的局限,我所想的,也不过是另外一个时代的价值观罢了。”
秋君药道:“你别操心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这件事,永远不会变,如果实在立后受阻,我会下旨退位,让景秀登基。”
“事关于你,我绝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