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巨星朋友 第3章

【辱狗了哈!】

讨论事件本身的是少部分人,他为数不多的粉丝,或者其他明星的粉丝,再就是营销号,路人之类的。

更多的人,在问【尤蓝是谁?】

或者,【摇篮是谁。】

好不容易上个热搜,非正面就算了,连名字都没被记住。

尤因的手机从手里滑下去,砸到胸口有点痛,表情扭曲了一下,空洞地喃喃:“我名字就俩字,多好记呢,”可来看他热闹的人连一个字都打不对,“摇篮什么啊摇篮。”

一副愁得头上快长草马上要吐血身亡的表情,谁能想到也就半小时前吧,他还嚣张地在机场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前头驾驶座,毛洽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正和电话那边的公关低声下气装孙子,公司那边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只说不用干预,等热搜自然下降。

意思就是不打算管了。

艺人不靠谱,公司不怜爱,本来上班就烦,尤因这一嗓子出来又吓了他一大跳,心里更生怨怼,忍不住抱怨:“还没到嚎丧的时候呢蓝哥,消停点儿吧。”

尤因鼓腮瞪眼,心中无限悲伤郁闷,一想到回去还有一堆烂摊子,特别不想面对,干脆紧紧闭上眼睛。

半小时后,教堂,摄影组抗大炮的师傅正擦镜头。

“是要怎么着啊到底,也没个说法,干等着……”不远处道具组的边抖开反光板,这么嘀咕了一句。

摄影师傅听了,转过脸,先瞥了眼坐长椅边喝水的毛洽,然后,又看向身后坐在粉色老爷车车架里头闭着眼睛假寐的尤因。

干剧务的都有个群,天南地北的,有活在群里喊一声,离得近的用不了一天就能凑出一个组。

他们都是经群里的熟人介绍来的,从建组,到今天见到面,和他们交涉的一直是边上喝水的面生小胖子,但实际上,他看得出来,今天这个拍摄,这瘦不拉几的漂亮小伙子才是主角,给他们这伙儿人发工资的老板。

大夏天的,这教堂是古建筑不让安空调,现场只有几台大功率风扇呼呼的吹。男人们都恨不得光膀子,他却梳个蓬松小羊毛卷,还戴顶厚帽子,层层叠叠华丽衣服穿身上,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俊俏,风流,单薄,十足十像个油画里的欧洲小画家。

漂亮是真漂亮,就是瞧着怪热的。

“真睡着了?”

“老板,开不开机给句话吧。”

“都散开点儿,他装死呢。”毛洽走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他一发话,七嘴八舌的人这会儿全静了,齐刷刷看向车里头的人。

毛洽推开众人来到车前,弯下腰,语气严肃:“想好了没,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油头粉面的帅哥果然没睡着,他睁开眼,无可奈何地坐起来,“继续拍。拍我,拍空镜,把其他镜头全往后面推。”

“推到啥时候?”

毛洽傻眼了,环视一圈,这场地,教堂,主要就是为了拍男主B的戏份才租的。

“今天搭的这景你自己单独的镜头也就十几秒好不好。”

言下之意,哪拍得了一天,租金还是得打水漂。

“那你要我怎么办?”尤因反问,千挑万选请来的物美价廉模特跑单了,他也正窝着火呢。

他嫌公司词曲不够好,只让公司给他提供了后期制作,所以这张单曲与其说是公司给他的,其实全是他自己一力操办。

花了大价钱却闹得一团糟,他提高声音,有些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你逼我我就有办法了?”

搭档一个月,俩人虽然不算熟络吧,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陡然被这么一吼,毛洽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不说话了,干瞪着尤因。

第3章

怒意翻腾的关头,一个多月来的委屈尽皆涌上心头。

刚被分到尤因时,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现在这般如履薄冰,甚至他还暗自惊诧惊喜过居然能带尤因这样老资历的艺人。

尤因的外形条件上佳,年纪虽然稍大,但比其他走爱豆路线的男艺人却多了一项核心竞争力:创作能力。

而就是这样一个创作歌手,却在行业内无人问津。

他当时还不解,觉得按理来说就算尤因没人捧,年纪尴尬,但根本不缺可持续发展能力,何至于几年来一点水花都没有呢?

相处时间多了,他就明白了,尤因也就是看着文静,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

领导要带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去酒会社交,大好的拓展人脉机会,尤因绝不去,问就是那格木从不让他去陪酒,还说什么我是艺人不是MB。

他娘的把他气够呛,当然了,后来经历一些事情以后回想起来,他也觉得后怕,只是他这时候还年轻,行事走不出学生思维,信赖领导就如同信赖师长,还没试出娱乐圈的水有多深。

他辛苦去联系的网剧也是不会答应的,劝多了,尤因特烦他,会认真而稍带鄙夷地说,那格木从来不给我找这种不适合的工作,还说宁愿去大卖场走穴也绝不演戏……

诸如此类,挑三拣四,没有硬背景还心比天高,说好听了叫清高,说难听了就是你装什么装!

三番两次被挑刺以后,他终于在心里对尤因打了个血红的大叉,并且断定,就这么一个性格古怪的刺儿头艺人,不服管教,不懂变通,只凭自己心意做事,长得再好看,唱得再好,那都不可能火!

幸好再过半年尤因的七年合同就到期了,他咬牙鼓励自己:小毛,加油努力坚持,熬这段倒霉催的日子,等和这个相看两厌的大怨种分了手,咱又是一条好汉!

两个人炸毛公鸡似的互瞪着对方,尤因坚持了一会儿眼睛开始发酸,突然觉得自己特傻,别人犯的错,他搁这和自己的工作人员置什么气。

“行了。”

他别开脸,扶着车门下了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吸油纸,闭眼按了按T区,他的山根挺拔得十分秀气,出道时候他们团还算有点风头,他常被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博主造谣整过容

吸油纸一罩上去就变成了倒U形,没吸干净,又换一张。

“我刚在微博查了下……“他努力平复语气,“这两天在北海有行程的艺人不多,不过也不是完全找不到。我有一老同学在附近拍戏,你让导演先将就拍着,我去联系。”

“也是模特?别找模特了吧。”

“演员。”

那还差不多,因为一个陈辛€€,毛洽对整个模特行业都有了阴影,看尤因一眼,忍气吞声地转身走开,通知各部门:“各就位,开机吧那就。”

等毛洽走远,尤因倚着粉色的道具老爷车,踌躇半晌掏出了手机。

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楚获的名字,手指顿了顿,拨出号。

也不知道楚获还记不记得他,或者说愿不愿意认他这个老同学。

虽然是一个班出来的,但确实没什么交情,尤因心里忐忑不已。

听筒里,待接通的声音规律响起。

教堂两头大门都是打开的,一阵穿堂风卷起一张雪白A4纸,纸张飘到半空时,一道阳光透过教堂的花窗玻璃打在纸面上,光束五彩缤纷,绚烂得就像个梦,一秒钟后,纸张穿过阳光,飘飘荡荡,最终落到了灰扑扑的地上。

尤因盯着那张纸看,处于低谷的时候,看张破纸都觉得暗喻着自己的命运。

他心里难过,三秒钟后,平静地挪开目光。

视线不经意瞥见远处,有个微胖的身影正手足并用地跟导演沟通着什么。那背影有些陌生,花了两三秒时间,他才慢吞吞回味过来,啊,他换经纪人了,从圈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换成了个一点就炸毫无经验的愣头青。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伤春悲秋,联想到自己入行的前世今生。

大三那年,他自编自写的几首原创歌在网上意外有了些热度,火了以后,现在的公司,也就是华创,很快找上他。

网上联系的时候,华创只说要买他的版权,等见了面,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他外形条件还不错吧,就改了口,说想签他做艺人,要给他资源,要包装他,让最好的经纪人带他。

许诺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俨然要把他打造成下一个天王。

当时他还不知道招聘都有画大饼这个环节,涉世不深,一下午的促膝长谈,深深觉得人家真的挺厚道的,条件好得让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正好他学的又是流行音乐,完全专业对口。可到底要不要去,才二十岁的年纪,这样的决定对于他是个大考验。

他先跟他爸说了这件事。

他爸是杭州一个交响乐团的钢琴家,乐团偶尔会被当地的电视台请去给大型晚会做伴奏,也算跟娱乐圈搭点边吧。

但他爸是个没主心骨的,考虑到事情攸关儿子的未来,马上去找了老婆商量。

尤因的妈妈是生意人,皮革厂的老板,一向对合同敏感,得知以后态度谨慎,先请了个律师来研究华创给的合同。

焦灼等待好几天后,律所打发了正规俩字给他们。

一家三口严阵以待又商量好几天,他爸一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由他雷厉风行的妈拍板,觉得十多年的老公司了,也有几个耳熟能详的明星,还包五险一金,就说“儿子,去闯一闯”,然后让他签了。

一进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公司确实按照承诺,让那格木,带出过好几个一线明星的金牌经纪人亲自带他,但其他的,哼哼,那就是泡面盒上的画儿,仅供参考了。

那格木那时手上正好有个腕儿,现在是沉寂了,但那会儿是真火,代言和剧本那是纷至沓来,时间压缩得几乎没有空隙。

管着这么个香饽饽,那格木根本没空细细筹划他的路线,瞧着他外在形象还不错吧,符合公司想扩展海外市场的路子,就把他和同期进来的一个男孩子,叫鲜愈的,打包送去了韩国训练。

那段日子,是真苦啊,鲜愈还好,是朝鲜族,至少没有语言难关。

他就惨了,语言不通,又没有舞蹈基础,刚去的时候简直举步维艰,天天左手拿着韩语速成手册背诵,右手抱着他妈给他灌的剁辣椒瓶子痛哭。他妈妈是湖南远嫁到杭州,那么多年了厨艺还是偏湘菜,他最爱吃这口辣的,一吃就想家。

寝室里头四个人,俩中国人,俩韩国人,分别来自华创中国区和韩国区。

那时候他和韩国的两个室友还不太熟,鲜愈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不知道安慰人,但偶尔给他递个纸巾什么的,常常放着舞蹈视频,边扒舞,坐在一边陪他。

公司会给他们出练习vlog,就因为这,他们哥俩莫名其妙还有了个CP。

那时候腐文化还没这么盛行,也没什么圈地自萌之类的,某天走机场,他走最前头,粉丝在他面前喊什么“小蓝,等等你老公!”

头回听到,给他俩大直男尴尬得脸绿了两三天,那段日子跳舞都不敢离对方太近。

说远了。

总之,一年后,流过血暴过汗,几个异国兄弟,总归一个不落,以他为队长,以Charon这个组合名一起出道了。

亮相几个月,发布几张专辑,上过一些打歌舞台,Charon的人气开始稳步日渐上升。而就在他们良性发展的时候,公司宣布要将他们团队的重心转移到国内。

跟他们沟通的时候,执行经纪怎么说来着,说要让他们团回来大杀四方,占领国内市场的空白。

他们几个男孩子,现在想起来,是真的天真,公司发那么大的宏愿,画那么大的饼,其实都是话术。

关键他们就是信了,一个韩国男孩子,他们里头最小的一个,因为以后长期要在外国活动,还哭了一场,肿着核桃眼说,以后要是忙得回不了家怎么办。

他们几个大哥当然是纷纷安慰,隔着火锅的雾气,彼此握着手,几双闪着同样星光的漂亮眼睛憧憬展望说,事业起来了,有钱了,开演唱会的时候把家人接来团聚,多酷!

那年,尤因刚满二十二,有浑身的力气和澎湃的渴望,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是颗星,能在风口浪尖冉冉升起。

也是那年,限制韩流发展的浪潮蔓延开来。

男团的寒冬猝不及防到来,Charon在国内活动仅短短四五个月,尚未打响名声,粉丝基数少,陡然和这样恶劣的大趋势撞个满怀,如同一泼在零下的室外泼出去的温水,还等不及落到地面培养出自己的种群和追随者,就径直在空中凝结冰冻,一丝声响也没发出,湮灭在了内娱的生态圈。

国内没了活动空间,个把月后,灰溜溜的,他们被公司又送去了韩国,才哭诉着说怕忙得没空见家人的弟弟,头发还没长一厘米,就在机场和父母尴尬say hi了。

然而回头草又哪有那么好吃的,南韩的市场何其残忍,江山代有人才出,离开的那几个月,同类型男团春笋般破出,他们的粉丝大量流失,成了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无名前浪。

现实残忍吧。

更残忍的噩梦还在后面。

名气下降后,公司渐渐懒得搭理他们,即使给出资源,也是向影视方面倾斜。他们别无选择,也去演过戏,是华创在韩国区的公司自制的偶像剧,组合内四个成员暗恋同一个女主,各自和女主角有一段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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