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巨星朋友 第31章

剪完这段,他点击暂存,眼睛有点酸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休息片刻,睁开眼,将沉默的目光投向还在做民国先生的南少虔。

下戏是凌晨三点半。

刚收拾完准备回酒店,小郑来告诉他们,说酒店大门被粉丝堵了,让他们从后门绕,他自己则坐保姆车去大门口晃悠引走粉丝。大酒店绿化都做得好,竹林小路月光引路,每步都是幽深的景,尤因就是特别憋不住事的性格,隐晦的光线下,转头看向南少虔,小声喊:“南老板。”

趁只有两个人,他太想从南少虔这里得到一个解释。说吧,说你只把我当朋友,总和我动手动脚是因为你生性就爱和朋友亲近,爱心也是顺手画的。

就这点事儿,他愁得就快把自己闷死,他才走出失恋,为什么这么快就抛给他新的情感问题。

还是这么艰难的,男人的爱。

刚卸完妆,南少虔的鼻尖紧绷绷的很红润,侧头看他时下垂的眼尾有大型犬的温顺,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你是不是gay?

你他妈的喜欢我?

你怎么敢做得这么明显啊?

话已经到喉咙口,就差张嘴,尤因却突然害怕了。

南少虔要真是喜欢他怎么办呢,他不喜欢男的,不可能接受这段感情,说破了这个朋友还能继续交往下去吗?

人和人之间情感建立的成本比想象中要高昂太多。南少虔多次救他于水火,他真的舍不得,不舍失去一个纯真的朋友,更不舍伤害南少虔。

“有事想说?”看出他的不对劲,南少虔的脸色略微有些变了。

“啊,对啊。”尤因故作镇定,含糊半天,最终还是怂了,“我是想问你明早上有戏吗?我有个朋友在上海,我约了他出去玩,你要是有戏我就不陪你了。”

“……”南少虔扬了扬眉。

和朋友去玩脸色不必那么心虚凝重,但尤因不说,他就暂时按下疑虑。边探究地看尤因一眼,边轻声允准:“去吧,不用陪我。”

一路无话,上了楼后各自道过晚安回房间,南少虔的房间在他隔壁,尤因满腹心事地转身关门,却被一股力道抵住了门,他抬起眼,是去而折返的南少虔。

到底还是忍不住,还是会担心,南少虔耐心地问:“为什么心情不好,遇到难事了?还是你老板又来找你麻烦了?”

尤因眼里有些惊慌,酒店房间的灯盏光线都不太明亮,好似天生设计用来做一些不适合在太阳下做的私密事情。

他微微张着嘴呼吸,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安,似乎怕南少虔破门而入。

“啊?没有。”

尤因用手抵着门,和南少虔微妙地行成一种角力。

看南少虔明显不信的表情,又喃喃道:“可能早上没睡好吧,现在很困。”

南少虔目光深沉地盯着尤因看了几秒钟。

尤因开始防备他,他察觉到了。

他没有去思考是哪里露出破绽,因为太多了,只要他的人还活着,还能站在尤因面前,或许连呼吸都透露着贪婪和觊觎。

更不要提那些走路时情不自禁的牵拉,打游戏时轻轻靠过去的手臂和膝盖,和赤裸裸的目光。

“……累了就好好休息。”但他依旧不追问,尽量温柔地说完话,然后放下手。

失了抗力的门向前阖上几公分,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变得更小,不忍眼睁睁看着一道门隔绝自己和尤因,他的眼睫微微颤抖一下,垂眼,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南少虔。”

尤因却脱口叫住他,同时伸手挡住即将阖上的门,微微拉开一点。

第一次这么正式喊南少虔的名字,他的一颗心像被柠檬泡了,南少虔的背影让他酸涩得无以复加。

南少虔的脚步停在自己房间门口,脸冲着门,背影很高很伟岸,是看起来很坚强的那种男人,但其实连身都不敢转,怕尤因会说他害怕听到的话。

“怎么了?”

“你写在沙滩上的字我在视频里看到了。”

他隐藏了爱心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或许是怕招来属于一个男人的告白。他很感激南少虔,很喜欢南少虔,但实在想不到要如何应对来自同性的爱,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南少虔没作声,尤因马上又说:“我很喜欢,谢谢你……谢谢你来和我做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

南少虔在此刻确定,尤因确实是察觉到了他的感情。也确定了,尤因不想接受他。所以这是一张好人牌,同时充当告诫。

感激涕零他的帮助,却坚定冷酷地把他绞杀在朋友界限以外。

南少虔的头微微低垂,颈椎上第七隆椎因低头的动作如龙骨般突起,反光出锋利而脆弱的光泽。

他这些年相帮的事还少吗,尤因若是每件事都说一句谢谢,他们可以隔着门站到老的那一天。他也不需要任何谢意,说再多,不如心甘情愿跟他舌吻一次。

不想承接这份感谢,他按下把手,在昏暗里说:“尤因,晚安。”

然后头也不回,进屋,关门。

这个晚上,谁都没安稳。

月升中天,隔着一道墙,两个人都辗转反侧。

南少虔倚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在夜风里抽烟,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地板上,像只扭曲的怪兽。抽完第三支,他往床边走,位置的变换使他的影子缩短,隐约变成一个无助抱着膝盖的小孩。

隔壁的尤因,因为失眠而恼怒地坐起来,用两只手把头发揉乱,纠结得想发火。并且开始在心里埋怨南少虔。

喜欢男人很光荣吗?

为什么不藏得好一点,为什么要让他发现。

现在他要怎么办啊?

第35章

第二天尤因六点就出了门。

上海哪有他什么朋友,编的。

他看了场最早的电影,爱情片,直到结束了都没搞明白剧情,因为男主角还没出场他就歪着头睡着了。嘈杂的环境音特别催眠,或许也有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一觉尤其香,保洁打扫卫生喊他说“散场了先生”他才醒神。

中午很没胃口地在舞蹈室楼下吃了碗砂锅粉,上楼以后在练习室泡了一下午。这家舞蹈室其实是家分店,总店在北京。老板是他的朋友,一个转型失败的偶像,退圈后开了这家舞蹈室。听说尤因是为了综艺要捡起跳舞,特地从北京派了个资深编舞师过来上海帮忙。

出场舞尤因重新编过一次曲,添加了许多记忆点。根据他的要求,要炸场,要爆燃,编舞师给他编了段两分多钟的舞蹈。其中包含了多个舞种的几套经典大招,舞台效果特别炫酷,说是到时候一定能炸翻全场炸晕观众台。

炸这炸那的,好像他变成了一个手榴弹。尤因只笑笑没说话,他从来不指望能一鸣惊人,只求稳定发挥。

他有舞蹈基础,第一天就把全套舞学得八九不离十,现在的坚持练习只不过是巩固而已。明明那么熟悉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精神状态不佳,也有可能是进舞蹈室前收到了南少虔的消息,总之频频忘动作,左脚踩右脚这种低级错误都犯下,摔得全身开花,手肘膝盖各有不同程度的青紫。

南少虔希望他空出晚上时间回剧组参加女主角的杀青宴。

来上海十多天,尤因拢共也才看过女主角一场戏,还是和南少虔的亲热戏。谁会在意一个才打过一个照面的人来不来参加自己的杀青宴呢,所以他猜测这根本是南少虔随便找的理由,目的是叫他回去。

可能是想跟他聊点什么,比如悬而未决的昨晚。

昨晚,直到喊住南少虔之前他都只是怀疑而已,坐实他猜测的恰恰是南少虔的反应。

一个正常男人,要是对他没意思,听到他发好人卡大可以直白地否认说“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并且大笑着指责他的自作多情,可南少虔却异常沉默,甚至拒绝和他对视。

那反应分明是被看穿后的不知所措。

距离收到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尤因心烦意乱,一直没回复,恨不得假装没看见。

他实在不知道要回什么,去了干什么呢,干巴巴地继续哥俩好吗?他这种性格的人,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你要让他装成无事发生,他做不到。

尤其南少虔那么特殊等同于他的恩人,是他最不愿意虚情假意对待的人。他真的没办法故作轻松地粉饰太平,去了只能相顾无言。

他会调整好心情,也一定会找到方法劝退南少虔,最不济干脆放弃这段友情,当然,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不是现在,至少不要这么快就让他去面对。

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跳到傍晚,运动量奇大的编舞老师都跳不动了,喘着粗气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灌水,自己喝完,看到尤因在镜子前面不要命地跳,看不下去了,从矿泉水箱子里丢瓶新水让他消停下来别拼死拼活结果在录制前夕摔进骨科医院。

状态不好继续练也没用,尤因勉强停下来,随意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角擦汗,然后叉着腰喝完一整瓶水。脸和脖子全部泛着充血的红,发梢也不住地滴汗,跳太狠的结果就是他整个人都呈现一个过度耗氧的状态。

站在原地喘了一分钟的气,老师招手让他去拉伸。

高强度的运动结束后淤青的存在感变得明显起来,尤因在浑身酸痛里后知后觉思考起一件事情:大热天的,他在外面躲一天,还受了一身伤,他到底图啥?

又不是他暗恋男人,凭什么他要这么狼狈,该紧张害怕的不应该是南少虔吗,怎么会是他?

沉思半天,给自己气笑了。

和南少虔的消息还停留在中午的时间,拉伸完毕,尤因慢吞吞去椅子上拿手机。拇指焦虑地在屏幕空白处快速点击好几下,半晌,哒哒敲起键盘。

很酷地只回了一个字:好。

回完消息以后他立马把手机锁屏丢回椅子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洗澡。他直觉南少虔是要和他摊牌,晚上可能有场硬仗要打。

杀青宴定在影视基地附件一家很有腔调的本帮菜餐厅,小郑在门口接他,一下车他先道了歉,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小郑腼腆地笑着说:“没事儿。”

这倒不是尤因故意为之,这点做客的礼貌他还是有的。是下班时间的上海实在太堵,他以为离开北京交通会好一点,忘记这里也是超一线城市,于是完全没有预留时间。

路上时南少虔还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语气很忍耐。

他当时一听,几乎脑补出南少虔虎视眈眈的表情,然后马上就想挂电话,转头跑路。无语半晌,却没敢挂,耐着性子告诉南少虔自己堵在高架上了。那边明显松了口气,接着缓声说让他别着急。

他小声嗯了一下,心里却忍不住古怪地想,也不知道是谁急。

门头简单典雅,走进去尤因才发现这是一座中式园林。餐饮人着重注意到装修,他暗暗咂舌打造一个这样的餐厅一定下了很大本钱,九曲回廊,差点被绕晕在里面。

廊道里的灯光清浅昏暗,打在故意做得古旧的假山竹杆和水塘里,景色很像诗里写的,静影沉璧,浮光跃金。

意境极美。

可惜尤因完全没心情看,感觉自己跟奔丧似的。

小郑带他穿过园林,一路都在絮叨,说南老板今天一天的心情看上去都好差劲,敬酒来者不拒,要他能劝就劝一下,明天还得开工,喝高了不好。

尤因心不在焉,僵硬地点点头。

南少虔不在席间,尤因在觥筹交错的一楼大厅到处转,问了好几个人都面露茫然,最后是醉醺醺的导演告知他南少虔去了楼上休息。

他在空无一人的二楼包厢阳台找到南少虔。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背影,绕过去看,心里忍不住评头论足,穿搭风格一如既往的很南少虔,从头到尾一个颜色,今天是一身纯黑的高奢运动服。

夏日夜晚微风习习,空气里有干燥的桂花香,尤因安静地走过去,站定在离南少虔一米远的木制雕花阳台护栏边,拘束地侧过头:“南老板?”

他来之前南少虔正在抽烟,左手抱着胸,右手肘曲起抵在左手腕上,右手两指间夹着烟身,发现他来,姿势也没有变,只扭过头嗯了声,说:“来了啊。”

两个人之间,心怀不轨的那个人反而是淡定的那个。

尤因浑身不自在,摘下鸭舌帽拨弄两下额前的刘海,如自己之前所料的哑口无言,低着头干巴巴地没话找话:“怎么在抽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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