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酒量深不见底的人,要喝多少才喝得醉?一大瓶高度白酒,还是别的什么烈性酒?
喝醉了会做什么,会特别不甘心,真的会为他掉眼泪吗?像何箴说的那样。
尤因突然伸出手在餐桌下牵住了南少虔的左手,只握住指节前端,牵住勾了勾,有点撒娇的意思。
南少虔侧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尤因凑过去小声说:“把你手机给我。”
特别像突击查岗。
南少虔疑惑地挑了下眉,但什么都没问,解开锁把手机推过来,转头继续推杯换盏,脸上甚至挂起了笑容,就好像被查看隐私还挺高兴似的。
南少虔的手机桌面十分干净,尤因犹豫几秒钟,找到音乐软件点进去。他没去看最隐私的相册,因为里头有什么他都知道,以前南少虔偷拍他被发现了,他很担心是丑照,想看拍的怎么样,南少虔就把手机递给他,那时候他看过。
南少虔为他特地设置了一个文件夹,里面的照片都和他有关,最早的照片是他和南少虔签署的第一份文件,他看到的时候笑嘻嘻去问南少虔这照片也太早了,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啊,南少虔那时候笑着没说话,他不说话,他就当是真的,那时候还乐了很久。
不止这个,南少虔还喜欢拍他家里的物件和他送南少虔的鞋子衣服,甚至他的沐浴露也有照片,他当时笑的不行,说南少虔简直是他的周边收集狂魔。
南少虔偶尔也拍他的睡颜,他觉得超级丑,但是南少虔死活不肯删,说,宝宝真可爱,流口水也很可爱。
尤因想看一看南少虔收藏的音乐,看里面是否真如何箴所说,有很多他的歌曲。但根本不需要看收藏歌单,一进入软件,用户本人的收藏歌单下方,几张年度歌单映入眼帘。
年度歌单的封面一般默认是每年度收听次数最多的那首歌的封面,而南少虔的年度歌单,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能够查看的所有歌单,封面图片全部都是他的单曲封面。
还要看什么呢?
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
尤因眨了眨眼,心脏又酸又涩,好多情绪撑满心房,像复活的死火山,滚烫的岩浆在山口一呼一吸,仿佛马上就快要喷发。
他安静地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锁上屏,安静地推回去给南少虔。
南少虔余光瞥到桌上的手机,顺便转头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本来很轻松,可能是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吧,目光变得沉了些,低头附在他耳边小声问:“不高兴,怎么了?”
呼吸热热的,带着轻薄酒气,尤因乖巧地摇摇头,觉得南少虔微醺的时候特别有男人味,抱紧南少虔的手,拿头贴一贴他的肩膀,再直起身子,呲了呲牙:“没什么啊,就是想摸摸你。”
他不知道南少虔信没信,南少虔当即确实笑了笑,可后半程频频侧头看他。尤因也没刻意掩饰,早晚要谈一谈的,只是现在人太多,太嘈杂。
他一直没放开南少虔的手,十指相握牵得十分紧密,宁愿用不熟练的左手拿勺子舀碗里的菜吃。
一顿饭吃到深夜,还差几分钟零点时,江谡乔提议说到露台去看烟花呗,不是说有烟花看吗?
尤因碗里的菜没吃完,就赶紧埋头吃。
吃了几大口吃不下了,还剩两口酸菜鱼片,有点为难地捏着勺子愣了两秒。
南少虔瞥见了,小声说:“别浪费,吃完。”
尤因鼓起腮帮子努力地咀嚼,嚼了几口无助地看了南少虔一眼,他倒是也想啊,但刚才的食物还在嗓子眼没咽下去呢。
下一秒,南少虔一言不发伸手把他的碗拿走了,很大的一只手掌担着他的小碗,三下五除二地扫干净他的剩菜。
尤因瞪大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南少虔耸动的喉结和特别自然的咀嚼动作,心里有点儿嫌弃,要是他就不愿意吃别人的剩饭,但是吧,不可自抑又感到很甜蜜,心里想,这会儿要是南少虔突然凑过来亲他,被亲得嘴巴油汪汪,也是觉得很开心的。
忍不住笑了起来。
啧,这恶心的爱情。
第59章
二楼露台看烟花的位置很好,上面有个黄泥火塘,用来取暖特别好,城里人很少见这玩意儿,南少虔叫来服务员把篝火燃起,然后众人离席纷纷去到二楼。
走到台阶边南少虔突然说忘记拿手机,让尤因先上去,尤因突然极依赖他,很慢地往楼上走,跟他说:“快一点呀。”
南少虔笑着点头。转过头时,找到落在后面的何箴对视一眼。多年师兄弟,不必言语,何箴默不作声跟着他回到餐厅。
走到餐桌边,南少虔转过身,两条长腿支在地上,靠坐在椅背,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没什么表情地问何箴:“哥,你是不是跟尤因说了些什么?”
何箴顿了顿,点了头。
南少虔目光平静,问:“说什么了?”
何箴坦然地双手插兜走到他面前,说:“说了些你没说的。”
他就知道。
南少虔叹了口气,尤因跟何箴从厕所一起回来以后心情沉重了不少,他隐约猜出肯定是何箴提到了从前。
“哥,我以前说过的,雪中送炭是我的诚意,不是筹码。”他不喜欢尤因面临任何压力,尤其压力来自于他。
南少虔离开椅背,转身去拿被他故意遗落在桌上的手机。将手机收回上衣口袋,他说:“这次是我忘记打招呼,不怪你,以后别提了。”
何箴一时没说话。
南少虔从何箴身边走过去,擦肩的时候顺手捏了捏何箴的肩膀,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说:“走吧,看烟花。”
何箴转身跟着他往前走,想了想,在落后他几步的地方站住。
“其实吧,就算没有今天这个机会,我也会找时间跟他聊一聊。”
南少虔的脚步顿住了,侧头垂睫,表情略感惊讶和困惑。他没想到何箴插手他感情的态度如此坚决。
“尤因是个好人,实心眼儿,也单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上了心。”像个忧心忡忡的父亲,何箴走上来,用谈心的语气说话。
“我不想质疑你选人的目光,但是他以前是有女朋友的,在一起很多年。现在和你谈,我真怕他是贪新鲜。在一个坑里栽三次,你不垮我都垮了……少虔,哥必须得让他知道,原来我以为你应该早就跟他全部坦白了,但你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告诉他呢。哥不是想让他多感动多爱你,就是想别把你的心意看轻。”
南少虔有些哑然,眼神沉默的软化下来。叹了口气,他说:“哥,你是为我着想,我知道。”
特别轻的语气,何箴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他了解南少虔,正如南少虔明白他,他知道按他这个师弟的性子,是真的觉得那些年的孤独确实不算什么,但他不行,南少虔的那几年暗恋,他连旁观都苦不堪言。
他低下头,借着眼镜框匆匆遮挡住眼里的动容,年纪这么大了,为了弟弟的一句理解就想流泪,忒丢人了。
过了会儿,抬起头说:“别怨我,我也就打算说这一回。”
他有他的坚持,他或许不懂同性恋,但他懂博弈。
无论如何,他坚定地认为爱情是两人的风投,而对于有风险的合作伙伴,南少虔拿出的筹码越多,越能吸引对方跟投,从而降低破产风险。
“我怨你什么,哥,你总是为我着想。”
“少煽情。”何箴拍了拍比他高大特别多的师弟的手臂,抬起头笑了,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跟在他屁股后面默不作声的小男孩,已经会为感情欢欣流泪,需要他仰起头看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小,说:“一家人,别说这些。”
说是烟花,其实跟礼炮差不多了,跨过零点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不远处空旷的广场上凌空升起一束浩瀚而盛大的焰火,接着,在空中绽开烟花,直径特别大,一束落下,一束又咻地升空,绚烂多彩,几乎照亮了半个天幕。
露台上几个人纷纷从火塘边站了起来朝围栏靠近,其中尤以毛洽最为激动,年纪小,本身又不是沉稳的人,吱哇乱叫地从小马扎上蹦起来,然后几步跳到围栏边上,踮着脚抬头望,是十分灵活的一个小胖子。
尤因一向爱凑热闹,这会儿却没动,在温暖的火堆旁蔫耷地放着空。
他坐小矮凳,南少虔坐得稍微高一些,他一只手手肘搭在南少虔大腿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胸前悬挂的翡翠吊坠,像只小土猫似的倚着人,一股懒懒的粘人劲儿。偶尔抬头看一眼天际,呼吸的时候嘴唇微微打开,冒出轻轻的白色雾气。
南少虔也不看烟花,只看着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皮肤滑腻的脖颈,英俊的脸上映着烟花彩色的光,表情平静。
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墙面上投了两道很长的影子,橘色的,闪烁着,紧紧依偎。
聚也聚了,酒也喝了,时至深夜,一行人懒得再回市区,南少虔去前台多开了几间房,把客人一一安顿好,众人泡温泉的泡温泉,洗澡的洗澡,都回了房间。
尤因被默认跟南少虔一间房,打着哈欠亦步亦趋跟着南少虔回房间。
南少虔先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看见尤因呆呆地蜷着腿坐在地毯上,秀尖的下巴搁在床沿,腰背至臀部拉伸出一道好看的曲线。
他走过去,坐在尤因的脑袋旁边,低下头伸手摸他的头发,等尤因抬起眼看他的时候,轻轻地笑了,道:“来说说吧,憋了一肚子话了吧。”
尤因没像往常被他看穿那样不好意思地笑笑,表情很安静,歪头看他,半天,说:“南少虔,内蒙古那么冷,你那天跑到外面去,该冻坏了吧。”
刚说完,一滴眼泪突兀地沿着眼尾慢慢流了出来,洇进袖子里,转瞬留下一个深色的水渍。
南少虔的心都要让他这滴眼泪砸碎了。想到尤因会感动,会心里不好受,独独没想到他会为自己流泪。他忙伸手用拇指揩掉尤因眼角的湿润,揩了一下没完全擦干,干脆伸开手掌用大鱼际肌去揩,接触面积比较大吧,这下擦干了。
然后微微俯下身,手肘撑在床上,宽厚的上半身几乎罩在尤因的脑袋上。他伸出大掌兜住尤因的后脑勺,揉一揉头发,然后慢慢地哄:“有什么好哭的,醉汉干出什么都不稀奇。”
尤因说:“南少虔,要是我没分手,我结婚了,你怎么办?”
要是当时他没冲动答应分手,或者分手后因为愧疚而回头求得了安澄的原谅,他们到如今应该仍旧素不相识,如同过去那么多年。
南少虔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被这个问题轻微地刺痛了。想了想,他垂眼,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说:“宝宝,我替你开心。”
尤因眼睛一下子红了,固执地问:“你怎么办呢?”
南少虔有些头疼了,不知道要怎么哄尤因。
尤因当然会同情他,有时候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蛮可怜。
不被爱的人最可怜。
他轻轻地抚摸尤因的后脑勺,思考一会儿说:“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就继续怎么过,红得发紫,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
尤因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水光在眼眶里打转,这让他对自己的每句话都得字斟句酌。
“我只有偶尔才会寂寞,大多数时候心情都还算不错。说不定我哪天就不爱你,也找别人了。”
尤因说:“可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别人。”
南少虔叹了口气说:“是啊,忘记你怎么那么难。”
尤因鼻尖一酸,不想哭,也又要哭了。
他不知道怎么疏解这种情感,南少虔已经在他身边,而他任南少虔予取予求,南少虔已经很幸福很幸福,可他还是觉得难过。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我来得很早。”
只是胆怯受创的一瞬间犹豫,别后便是这么多年。
床头柜的灯光橘黄得近于刺眼,尤因微微仰起头,伸手揽住南少虔的脖子,让他低头和自己接吻。他亲得很深很深,长吻一段,他能感觉南少虔也在回应他,吻落在他脖子上,呼吸很热很烫。
爱情怎么会是这样?流泪也是快乐的,光是南少虔的亲吻就让他幸福到要死掉了。
尤因颤抖着两只白到发青的手开始尝试解开南少虔的浴袍。
南少虔任由他动作,等衣服被解开,尤因又把他的衣摆往旁边全部撩开后,伸手抓住了尤因的手腕。
他望下去,带着不可思议的沸腾,和纵容的忍耐,居高临下看着从他块垒的腹肌处幽幽抬头的尤因,说:“想干什么?”
尤因没说话,倔强地把他的手拿开,然后战栗着低头碰了碰他。
南少虔瞳孔微缩,巨大的刺激让他几乎失态。
尤因有点被他被吓到,眼神失措,低低惊呼了一声,他没想到一个亲吻的动作就可以令南少虔兴奋至此。
南少虔眼底的欲望浓郁起来,伸手抚摸起尤因的腮边肉,眼里充满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渴望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