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经过刚才那事, 两人阴郁的脸色终于有了点人样。
陆晨乐呵呵道：“别介意啊，这段日子太苦, 再不找点乐子, 人是会绷不住的。”
他将两人带到一间房前，给他们一瓶药，是安定片，用来抑制大脑思维活跃的：“别吃太多了, 熬不住再吃。”
外头的篝火还在燃烧, 还有人坐在那聊天, 房屋内的灯一个接着一个打开, 有人在窗前穿梭,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之前寻常的日子里。
裴行殊关上窗户, 拉上窗帘,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 是向导在洗澡。
裴行殊给解吟接了杯水放在床头, 床头边放着本倒扣着的书。他认识这本书，是解吟那个发小送他的, 之后便一直捧着看, 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他知道这种行为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拿过来看了眼书面：《撩汉大全》。
裴行殊握紧书脊。
一种甜蜜裹挟着酸涩的猜测在五脏六腑内横冲直撞,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 裴行殊指尖发麻，翻开了第一页。
浴室里, 解吟正洗着澡, 忽地闻到了甜腻的奶油草莓味, 他解读出来的是：哨兵很开心。
解吟把脸埋进温热的水流里, 太有心机了。
半晌后解吟穿好衣服出去, 裴行殊坐在沙发里，手上拿着他那本书正在翻看，看到他出来很自然的问：“不介意我看一下吧？”
解吟：“……不介意。”
解吟擦着头发掀开被子，裴行殊起身拿来吹风机，在花大的时候他也给人吹过，所以这个举动算不得突兀。
但解吟却有些忐忑。
他是故意把书放在显眼位置的，但哨兵平淡的反应让他有些没着落。
温热的风吹拂过后颈，微热有力的手指插进发丝贴着头皮轻轻撩动，男人的指腹像是带着电，酥酥麻麻的电流一路顺着后脖颈滑进脊背。
解吟挺直腰板，克制着不要打颤。
好不容易吹完，解吟微微放松绷紧的肩膀，男人却忽然俯下身，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贴在他耳边问：“《撩汉大全》，学这个，是准备撩谁？”
解吟猛地侧开身捂住脖子：“老大你不要贴在我耳边说话。”
男人离开了些，眼里带笑：“你还没回答我呢？”
解吟：“自然是……喜欢的人。”
裴行殊明知故问：“我认识么？”
“认识。”
不等裴行殊问，解吟又补充：“不是带把的。”
裴行殊噗呲一下笑了：“真记仇。”
……
两人闭眼休息，他们决定短暂休息后再继续出发，并不打算跟着这支队伍行动，毕竟他们不是要去最近的安全区，而是荆云市，也要赶着时间赶紧跟春春他们汇合。
约莫是两个小时后，两人不约而同睁开眼睛，掀开窗帘往外一看，才发现出事了。
另一支前往隔壁海都市探查情况的救援小队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海都市没有活人了，所有怪物都在十分钟前开始了自杀，然后黑暗像雪球一样像这边滚了过来！
“快！快撤！”
陆晨一行人立马叫醒营地里的所有人全力往另一个方向撤退。
有人解开精神屏障让每人抓着一样东西便可以起飞，解吟和裴行殊当时正巧抓着门把手，于是两人此时正坐在门上，飞在高空中。
地面土崩地裂，眨眼的功夫便是一个又一个巨坑，而身后则是漆黑一片，像是有一只巨兽的口腔，正在吞噬一切。
有人企图利用里世界能量给海都市亮起灯光，看看是怎么回事，但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盖拉蒂悖论，没有接收信息的对象，皮格马利翁效应自然无法生效。
裴行殊身为哨兵，能够看到海都市正在发生崩塌、瓦解，以一种人类无法形容的速度。
硬要举例说明，大概就像是身体里某个细胞坏了，在自我毁灭后再迅速感染其他细胞，逐渐扩大直至全身，最终整座城市骤然坍缩成一个黑球。
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一座承载着千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就这样平静地消失了。
有人发出哭声，有人忍不住飞回去。
两个小时前还载歌载舞的地方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悬崖般的巨坑，以往哪怕在天上看都光芒璀璨、高楼林立的海都市变成了一个看不着边际的巨大的黑疙瘩。
解吟的精神触丝探进去，像是进入了一个深渊，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空洞。
里世界与现实世界最大的联系是里世界是由人类欲|望所诞生的，最大的不同是现实世界有人，有人就有了万物，一旦人都没了，所有因人而存在的东西都会消失。
营地一行人再没了两个小时前的强装欢快，他们都知道，海都市的坍缩只是个开始，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轮到他们所在乎的人。
或许在轮到他们之前，我们就已经忘了他们呢？
这个想法一出，DES值迅速飙升。
队伍里本就只有三位向导，三位向导的精神壁垒没有办法覆盖所有人，因此他们能做的只有在同伴DES值达到80后再给清理到70，以保证同伴不会失控，但即便这样，三人也已快到了极限。
现在数十人同时DES值暴涨，他们一愣，有位向导甚至开始了精神暴走，混乱的精神力化为暴雨梨花针，唰唰唰攻向所有人！
其他人想要上前救人，却压根踏步不进向导精神力外散的领域，只能展开精神壁垒，护住剩余的同伴。
向导暴走的情况很少，一般发生在连续为多位哨兵精神疏导之后，因为精神疏导共感的缘故，部分敏感的向导会发生情感紊乱的情况，最终承载不住而导致精神溢散，会对附近的人产生影响或是攻击性。
眼见着同伴们即将被暴走的向导损伤大脑，突然几十条莹绿色的精神触丝穿越人群，最后一根扎入暴走向导的脑中时所有外散的精神力都收了回去，向导亦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场众人都蒙了，看看解吟和裴行殊，又看看带他们回来的陆晨三人。
陆晨三人满脸震惊，陆晨小心地问：“你……不是，您，您是那位S级向导？”
解吟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气，紧接着爆发出欢呼：“是S级向导，有救了！有救了！”
一行人仿若又活了过来，抱成一团蹦蹦跳跳，那几位长着翅膀的小孩绕着两人转圈圈，一边绕还一边撒下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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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个小时后，解吟和裴行殊终于带着陆晨一行人回到了荆云市。
这里的情况明显比其他地方好些，关卡处有哨兵向导守着，只是哨兵身上仍旧出现了同化症状，显然现在都是用临时清理里世界能量污染的方法维持稳定。
一路上还是全球融合前的样子，只是街道上会时不时冒出一些非人非怪的东西，又或是街头巷尾冒出一起又一起厮杀，转而整个场地为之一变，不久后道具才又重新出现，一旁，则是一具或是几具新鲜的尸体。
解吟意外看见特管处上课时的同学黄丰和丁赋晨，不是尸体，而是作为打扫战场的获胜方。
不同的是他们脸上不见喜悦，几乎是把阴郁挂了满脸。
黄丰骂骂咧咧：“妈的，我觉醒成哨兵可不是为了成天打打杀杀的。”
市民跑过来，握住他们的手摁在自己的脑门上。
黄丰刻薄的话一收，抿紧嘴唇。
静默一会儿后对方跑了，黄丰默默继续干活，一边想着刚才的行为叫贴额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市民们为了表示感谢，会牵起英雄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虔诚又满足，像是某种隐形的能量一样，赋予英雄与人民勇气。
“啧，又pua我。”
丁赋晨用肩膀撞他，一股子橙子味：“我看你很开心嘛，精神体都跑出来了。”
黄丰说着丁赋晨的视线看去：里海虎站起身，厚实的双爪放在对方肩上，压得人站不住，还一个劲缠着人家要贴额礼。
黄丰耳朵一烫，气急败坏地将里海虎收了回来。
丁赋晨忽然道：“我有点看不清，你帮我确认一下，那是解吟吗？”他甚至把嘴里的棒棒糖取下来，用力眨了眨眼。
黄丰看着人群中之首的漂亮青年和他身边的男人，还没开口，身旁的丁赋晨就已经一溜烟冲了过去：”我的天呐真的是你吟吟，我还以为你死了！”
解吟眼见着一人炮仗似的冲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C级哨兵速度也远比常人快得多，眨眼就冲至人眼前，下一秒被只手揪住后脖领子，轻轻往旁一提。
黄毛青年那么大个的人就被跟鸡仔似的给拎到了一边。
丁赋晨眨了眨眼睛：“？？？”
刚刚发生什么了？
远处瞧得一清二楚的黄丰捂住脸，没眼看。
人哨兵就守在旁边，居然也会有不长眼的上赶着挨揍。
双方一阵寒暄，接着询问对方这阵子以来的情况。
丁赋晨他们是里世界能量全面泄露后开始被征召回来执行任务的，回来后也不见解吟，兜兜转转，直到安全区公布他们才恍然原来解吟说的是真的，他居然真的是S级向导！
这下心心念念的人回来，荆云市有救了！
丁赋晨兴奋地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吃，身后忽然传来谢春鸣的声音：
“吟吟！老大！”
解吟回头，谢春鸣正使劲挥舞着手臂，他身边的三人皆是一脸菜色，但看着性命无虞，他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进荆云市时守门的正好是特安局的同事，询问之下发现谢春鸣四人还未回来，他当时便有些担心，毕竟按照约定他们应该提前两个小时到，好在人后脚就到了。
解吟将陆晨营地一行人交由丁赋晨他们安排，陆晨七位哨兵向导则带回局里。局里现在人手正紧，来了三位向导四位哨兵高兴的不行。
手头上的事弄完后两人便去与茂局交任务，然后被告知了两个坏消息：精神领域的维持时间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
据推算，一个精神领域可维持的时间是1045天。
另外一个坏消息是目前全球各地陆续坍缩，跟解吟猜测的一样，每个地区在所有人都变成怪物后开始坍缩，目前全球各地具体坍缩了多少不清楚，但从哨兵探到的消息得知，光昨天他们遇到的就有三处。
要不了几天，届时除了安全区其他地方都没了，除了C国，其他国家也都将不复存在。
裴行殊：“另一位S级向导找到了吗？”
茂春山叹了口气，摇摇头：“浔阳隐峰市在第一次出现精神领域后该区域便如同被一个大型房屋结构笼罩着一般，从卫星上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内情。
随后对方又展开了两次精神领域，位置同样是在浔阳隐峰市，基本可以推测出是同一人所为，可惜派过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很大。”
散会后裴行殊找到3院的人，询问频繁耗空精神力会不会对向导造成伤害。
对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话我必须实话实说，如果是A级向导及以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不会，人体有套自我保护机制，向导所耗尽的精神力是指可使用部分。
“但S级向导情况太特殊，他们的精神领域能强大到形成一个庞大的能量区域，这是一百个A级向导加在一起也做不到的事，后期恢复时间也远比普通向导长，所以S级向导频繁透支精神力会不会伤到根基，目前技术手段检测不出来，但频繁使用下去，是有这个可能的。”
……
另一边，他们已经商议好半个小时后在荆云市展开精神领域，现在哨兵向导已经出动将人附近的人都带过来，解吟一出来就看见队长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在发呆。
询问过后裴行殊将他从研究员那得到的回复告知了解吟，解吟只是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