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脑子不正常。]
“看出来了。”赏南捂着脖子,被咬的部位的疼痛感缓慢蔓延,半边脖子都隐隐作痛,赏南掉头往回走,“走吧,去医务室。”
校医院晚上有人值班。
给赏南脖子做了消毒,又抹了药,“可能会留疤。”
见赏南不说话,玩笑般地又说:“不过这形状,挺像一只扑棱蛾子。”
赏南抚摸着脖子上的那块纱布,高兴不起来。
校医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盒药递给赏南,“早晚各一次,尽量不要沾水,早点结痂早点好。对象咬的?咬这么狠,估计不怎么喜欢你。”后边那句话,医生都变成了调侃表情和语气。
赏南把药揣进校服口袋里,“不是对象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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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已经开始上了,晚上没有老师在,学生自主复习,学习委员负责管理班级纪律。
赏南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竖起来的领口正好挡住咬痕,他没心情去看疤痕是不是真的像一只蝴蝶。
“给你带的面包。”他把面包递给虞知白。
虞知白点了点自己脖子处,示意赏南,“有血腥味。”
[14:他闻得到。]
赏南把衣领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新鲜的咬痕深深刻在赏南的皮肤上,他低声和虞知白抱怨,“被人咬了,好疼。”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蔓延到脖子后面,连锁骨都好像被咬裂。
虞知白掀起眼帘,视线短暂地在赏南脖子上停留了几秒钟,他扎不出这么漂亮的颈项,有点遗憾。
“会好的。”虞知白目露安慰。
赏南知道虞知白现在还没卸下防备,他点到即止,拢好了衣领,听14汇报获取到的信息。
[14:张苟,今年18岁,和你不同班,他是另外一个班级的学生,是学校特招进来为了做慈善给别人看的,他性格怪异,有着许多怪癖,脾气也非常怪,经常不来上课,不过学校并不管他,只要他档案在学校,顺利让他毕业就行了。]
赏,打开了面包。把面包上的瓜子仁一颗颗揪下来喂进嘴里,他吃面包,先吃果仁,再吃面包中间最软的部分,最后再吃面包边,他不太爱吃面包边。
听14说完,赏南动作微顿,忽然问道:“每个世界里,都只有一只怪物吗?”
[14:我不能十分绝对地回答你每个世界都只有一个怪物,但这个世界,的确只有纸人一个怪物。]
“哦……”赏南的回复听起来有些迟缓。
“你说,有没有可能,张苟也不是人?”
[14: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纸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怪物只有虞知白一个。]
赏南对张苟的猜忌因为14的解释而消失。
吃完面包,他转头看着虞知白,看对方在做什么。
他在扎纸。
一沓剪裁得大小相同的白纸,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折来折去,赏南也看不出他想要扎个什么东西。
但虞知白手指细长,他皮肤比人类要白,甚至能看清皮肤底下分布的青色血管。
虞知白扎纸时的神情,显露着一种温柔的虔诚,他手里的东西有所关联,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所以他不仅虔诚,还怀有怜悯。
这一幕很养眼。
“纸人也有血管吗?”赏南欣赏着虞知白的动作,轻声问道。
虞知白动作停下来,他缓缓看向赏南,过了几秒钟,他弯了弯嘴角,“都是假的。”
“也是画的?”
“不是,我是我外婆做的,”虞知白继续低头折自己手里的东西,能看出来翅膀的雏形,但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事物。
“你外婆?”
“嗯,她年轻的时候,是我们那里很有名的神婆。”
[14被提供了关键词,给出信息的速度很快:虞知白,母亲虞舍,外婆叫…..虞昌月,虞昌月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神婆,可以行走在阴阳之间,不过后来金盆洗手了,专心带虞舍和虞知白。]
[14:虞舍出车祸当场身亡,虞知白被送到医院时只剩一口气,医生宣布可以带回家准备后事,虞昌月便将已经亡故的女儿和重伤的外孙带了回家。虞昌月扎得一手漂亮的纸人,也会不少手艺,虞知白就是这样在她手里变成了纸人,刚变成纸人的时候,靠着那最后一口气,虞知白还有着人类的感知,那丝魂识消失以后,虞知白彻彻底底成为了纸人。]
[14:它和虞昌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虞知白现在的所有行为,一部分是记忆当中的,一部分是效仿人类。]
[14:南南,你不要觉得它和善,你不要被蒙骗,他黑化值从昨天下降了0.5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波动,他身上死气特别重。]
赏南抬手,戳了戳虞知白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送给你。”
虞知白把手中的成品送给了赏南€€€€一只恰好掌心大的纸蝴蝶。
“本来应该是蓝色的,但我在学校没有颜料。”虞知白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诡异。
[14:它没把你放在眼里。]
赏南收下了这只蝴蝶,“很好看,谢谢。”
虞知白却追问:“哪里好看?”
“……”赏南抚摸着纸蝴蝶的翅膀,“翅膀,翅膀好看。”
如果不是纸白色,那这只蝴蝶一定栩栩如生,翅膀展开,躯体纤长,甚至还做了两根探出去的触角,凸出的眼珠简单用黑笔点过。
这只纸蝴蝶便因为点睛而活了。
“翅膀太脆弱了,很容易折断。”虞知白说道。
鲁扬在前面用手撑着脑袋,看赏南因为虞知白送的那么一个玩意儿兴高采烈,啧了声,就虞知白,和路上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也值得赏南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去把他当个宝?
鲁扬打了个哈欠,看着虞知白的眼神越发阴狠,就在今天早上,他的作业全部变成了碎片,他有很大的把握肯定,这件事情一定是虞知白做的。
可鲁扬没有证据,他下午甚至去安保科调了监控,一切正常。
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攥紧,他恨虞舍,如果她没有出现,他父亲不会到家便要和母亲离婚,母亲不会跳楼自杀。
他没有家了,他过得不开心,他也不要虞知白过得开心。
如果赏南要和虞知白站在一起,那就一块儿去死吧,他有大把的手段悄无声息弄死这种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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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南,拜拜啊,我奶奶做了牛肉干,明儿我带两包给你吃啊。”下晚自习的时候,张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后边的赏南说道。
“好,那我也给你带吃的。”赏南应着,同时看了虞知白一眼,“我走了,明天见。”
虞知白抬眼,朝他轻轻一笑,“我的朋友,明天见。”
赏南将书包背到肩上,思考几秒钟,还是把桌子上的蝴蝶拾起来放到了外套口袋里。
他在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牛角扣大衣,头发有些长了,不管是额前的碎发还是落在颈上薄薄的发丝,教室里灯光明亮,落在他的头顶已经朦胧,像一只自然显现在他头上的在发着光的光圈。
他低头,将蝴蝶小心翼翼地往口袋里放,满眼悲悯,宛如神€€。
司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校门口,恢宏宽阔的私立贵族高中大门,大门上的牌匾刻着“回南坊市昌育高中”,底下一行小字€€€€教书育人,师之本分。
昌育高中的升学率和回南方市的公立一中可以一较高下,昌育高中不仅与国内众多高校合作,与国外许多学校也有密切的往来,每年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去到国外学习。学校在发展艺体专业的同时,也开设了好一些小众语言班,每个月的校内活动更是花样百出,从这里出去的学生,左右是差不到哪儿去的,更何况,同学都非富即贵,人脉即资源。
所以每年都有家长铆足了劲想把自家孩子送进昌育高中,但门槛要命的高。
昌育高中没有住宿生,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高三的则要晚一个小时,现在出来的几乎全是高三的学生。
门口有保安维持秩序,学生家长以及家里有司机保姆接送的学生实在是太多,排着队的车流见头不见尾,甚至还有自带保镖站在车旁的。
李厚德来得早,挑了个好位置,一边看卖农产品直播一边等自家小少爷放学。
赏南已经出了教室一会儿,他低头看了一眼司机给自己发的消息。
一个小时之前发的:小少爷,我到了。
赏南握着手机,下课铃却刚响,各个教室的学生涌出到走廊,走廊拥拥攘攘。
自己还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出教学楼。
从后面过来的几个男生推搡打闹,撞到了赏南,敷衍地说了声“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扭头继续和好友打打闹闹往前跑去。
赏南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脸上全是热出来的汗水,表情茫然,眼睛像是被春水浸泡过后般的潮湿。
季节虽然已是入冬,可赏南已经在教学楼打转超过一个小时
几分钟过后,他僵硬地转身,果然,那几个男生又一路推推搡搡地嬉闹而来……
“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撞到赏南的人对赏南敷衍一笑,被旁边人揽着肩膀,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于回南坊地方提醒:小部分事件,不要试图用人类思维去分析怪物行为,它们有自己的思维模式
第6章 纸活
赏南站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久,身边所有人的面容又变成了一开始的那些人,他们的表情也跟之前完全相同。
也有可能是赏南之前没有细看他们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呆板、僵硬、模式化、千篇一律,面部平整,步伐迈动得十分不自然,后脑勺平整干瘪地像被什么重力碾压过。
那几个男生再度撞上来时,赏南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对方没有挣扎,仍然用嬉笑的表情看着赏南。
“有事吗?”它木然地看着赏南。
黑黝黝的眼珠,炭黑的长眉斜飞到太阳穴,殷红的嘴唇,拉扯到两颊最边缘的夸张的嘴角。
赏南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腕,触感坚硬,触手冰凉,他呼吸一顿,忙松开,慌忙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在阳台上。
但顾不上去感受疼痛,他扶着阳台。
抬头望向眼前的教室,雪白的墙壁,刺眼的灯光,停留在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学生与老师,行走在走廊上的男同学女同学,同样苍白诡异的面孔,同样呆滞木然的表情。
下课铃声后接的欢快音乐变成了调子缓慢低沉的童谣,广播偶尔卡顿,混杂着时不时出现的电流声。
€€€€找呀找…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走廊有回音,拉长的调子完全不像童谣,更加像一首反复吟唱的哀乐。
不合时宜的场景,不合时宜的音乐,不合时宜的角色,组合起来,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惨淡梦境
穿梭在走廊的面孔,急匆匆的,看起来像是是来为某人送行的,这栋教学楼,是一幢豪华的灵屋,亮着灯,敲着丧乐。穿梭在走廊,停驻在教室的人们,是侍从,是仆人。
赏南打量着四周,他在教学楼,也不在教学楼,准确来说,他像是在一场盛大的某个仪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