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没看见,还在客厅里好奇地转悠着。
按照规则,他们要把每个房间都探查一遍。
客厅没有任何异常,他们转移到二楼,二楼的娱乐室居多,还有画室,画室的面积很大,快赶得上客厅。
画室的墙壁上和大小橱柜里,以及搁置在地面的高低画架上,都放着画板与成品,只不过都盖上了防尘布。
有个男生忍不住好奇心,用手机打着电筒把摆在离他们最近的几个画架的防尘布一一揭开,看清画上内容之后,众人异口同声地“哇~~塞”。
赏南看着几幅画,画中人他认识,是虞舍,最中间的是穿着校服的虞舍,那时候的虞舍还很年轻,青春洋溢的笑容,高高的马尾。还有穿白裙子跳舞的虞舍,回眸一笑的虞舍,甚至最后,还有很小的一个小男孩,戴着鸭舌帽,蹲在草地上玩积木。
画得非常好,非常传神,画技高超,赏南记得,他自己在美术上也有天分,想来,应该是遗传了赏轩。
但这些画…..可学习的技巧并不多,更多的是迎面扑来的作者的爱,快要溢出来了。
赏轩,宁愿把爱给一个陌生孩子,也不愿意施舍自己的孩子半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赏南,而不是“赏南”,他和虞知白,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仇敌。
他来这里来得对,他知道了更多故事,关于虞知白的,关于自己的。
“画的谁啊?好好看啊,比我们校花还漂亮!”
朱麦凑过去,“看校服呗,校服上不是有学校名字,日……日月高中?”什么破名字?
长发女生林莘推了他一把,“什么日月,是昌育啊,我们学校的。”
朱麦:“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有这人?有这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啊。”
赏南站在他们身后,“说不定,她早就毕业了呢,应该是我们学姐。”
朱麦觉得赏南说得很对,他连连点头赞同,“对对对,肯定是学姐,和这么好看的学姐就读同一所高中,死而无憾了。”
“噫~”
“砰”
在众人的话音刚落时,一声巨响,吓了大家一跳,也吓到了心不在焉的赏南。
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关上了。
林莘最先反应过来,她冲过去拉着门把手往后扯,拽不动,于是立马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她扭过头,脸上写满了惊慌,“门好像,打不开了……”
视频还在继续记录着,时间不断地往前进。
听见林莘说门打不开了,一群人顿时都慌了,“怎么会打不开?难道真的有鬼?”
一听见说有鬼,连画里的美丽学姐,他们都觉得奇怪起来。
赏南绕开满屋子乱转的众人,一脸淡定地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拧,卡擦一声,门开了,外面的风灌进来,叫喊声戛然而止。
?
朱麦脸上布满不可置信,他看着林莘,“你?你?你?你干嘛呢?”
虽然知道是意外,但众人也不敢再逗留下去了,急急忙忙往楼下跑,冲出了院子。
他们把赏南忘在了脑后。
喧闹很快就消失在别墅里,赏南走在楼梯上,他很敏感,各方面的,所以当周遭的气息产生变化时,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赏南加快脚步,往门口跑去。
通向院落的大门在赏南的眼前自己合上,沉重的一声闷响,不是风,风不可能带动这样沉重的门,更何况,现在只是徐徐的微风。
赏南站在空旷的客厅,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是站在客厅,而是站在一块坟地,四周的寂寥化作了鬼魂的呼嚎,地上的泥土在往下陷落。
出于直觉,赏南缓缓转身,朝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之前那道虚晃而过的身影,瘦长,模糊,怪异,突兀。
旁边墙上有一扇小窗,从很远处的楼栋射来的灯光刚好落在它身上,影子拉得无限长,在最远处的墙壁上又按原路折叠。
亏了这道光束,赏南看清了虞知白的脸。
看见是虞知白,他立马松了一口气。
“南南,来。”虞知白朝赏南伸出手。
赏南走过去,将手放到了对方的掌心,虞知白手心冰冷,浑身是厚重的纸白,漆黑如墨的瞳孔,暗红色的唇,灯光落在它的侧脸,于是它的脸一半雪白,一般灰暗,像是阴阳两界的分隔,也像善恶两类的区别。
它心情,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虞知白带着赏南回到了之前的画室。
赏南没话找话,指了指其中一幅,“那个是你吗?”
“嗯,是我。”
虞知白将地上的防尘布都捡了起来,细致温柔地将防尘布重新盖在了画架上,“叔叔画得很好,他其实很爱虞舍,他是真的很爱。”
赏轩是唯一一个因为愧疚主动去死的人类,虽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忏悔的态度比所有人都要好。
赏南看着虞知白在房间里走动,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他想,前段时间在这栋别墅里出现的奇怪现象,应该就是虞知白造成的。
虞知白整理好被同学们弄乱的防尘布还有不小心撞倒的画架之后,牵着赏南的手去到了隔壁的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立着一群高矮不一的人形……人形什么,因为统一盖着防尘布,赏南看不出来,但他掌心的温度已经低得和虞知白的体温差不多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虞知白让赏南站在一个人形可能是模特之类的东西面前,然后,一把揭开了上面的防尘布。
是纸人…一只和赏轩的外表一模一样的纸人,纸人和赏南差不多高,微微笑着,穿着西装,气质儒雅又亲切。
赏南手足冰凉,这一刻,他心脏几乎是停跳的。看着自己死去的父亲重新出现在眼前,他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情,恐惧,无措,疑惑…..
“为什么,送我这个?”赏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很沙哑,好像不属于他。
虞知白歪了下头,眼里写满了炙热的真诚,“你父亲死了,我再送给你一个,你不开心吗?”
第26章 纸活
赏南从虞知白手里拿走了防尘布,重新给“赏轩”盖上,“我不需要这种礼物?”
虞知白疑惑:“是因为它不够真实?”
“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死去的人,更何况,”赏南实话实说,“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
这么说,赏南想,虞知白可能还是会觉得云里雾里,他换了个表达方式,说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扎一个和我一模一样……”
“不会。”虞知白在赏南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抢答了,如果赏南死了,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纸人的存在了,它会给赏南举行一场盛大的送葬仪式,烧掉所有纸人去给赏南送葬,包括它自己。
话音落地的同时,虞知白抬手,手掌在“赏轩”的脸上轻轻一推,排列整齐的纸人便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续倒地,别墅内产生巨大的回响。
赏南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看见虞知白从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他手指挑了下,很清脆的一声响,没被扣上的打火机像一道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火舌咬着防尘布,瞬间绵延出去。
纸人的脸在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中明灭,它俯身,亲亲吻在了赏南的眉心,低头看着赏南的时候,它眼里写着虔诚,“南南不喜欢的东西,不用留下了。”
赏南猛地扭头,白烟腾空,纸人燃烧需要时间,防尘布最先被引燃,没了遮掩,赏南看清了倒在地上的这些纸人。
不止有赏轩,还有代丽丽,张沪,他的发小孟宵,还有班里几个对赏南很热情的同学,男同学女同学都有。
不得不说,虞知白的扎纸手艺炉火纯青,每个人的表情都与他们本人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惟妙惟肖,它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你靠着我,我贴着你,微笑地等待着火势的蔓延。
赏南张了张嘴,他看着这一幕,动容大过恐惧,纸人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在不伤人的情况下,也……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略微显得笨拙又诡异。
“着火啦!!!!!!”外面的一声喊叫让两人回过神,火烧起来了,外面的人势必会看见。
“快跑!”赏南拉着虞知白冲出去,虞知白看着自己和赏南牵着的手,笑了一声。
跑到走廊里,赏南脚步一顿,“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虞知白站在原地乖乖等他。
很快,赏南抱着那张画着高中时期的虞舍的油画跑出来了,他脸上写满了开心,“把这个带着。”
两人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已经有好几个人从远处朝这边跑来,他们不能让人发现,不然没法解释,特别是,赏南还偷拿了别墅里的东西。
不过……赏轩的东西本来也就是他的,不算偷窃。
“我们从后门走。”赏南往后退,他没刻意去辨认,但身体对这栋别墅是有印象的,很快,他就带着虞知白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别墅后面一片荒芜,火势变大,二楼画室的大火冲破窗户,在茫茫黑夜里,像突兀盛开的一朵花。
赏南看着别墅发呆,脸上突然碰上一抹冰凉,他抖了一下,发现是虞知白伸手在他脸上擦了一下。
收到赏南疑惑的目光,虞知白示意,“你脸上沾了东西。”
可能是赏南又跑回去,在哪儿蹭到了一抹黑色,赏南皮肤本来就白,沾上什么就特别明显,虞知白一眼就看见了,但赏南自己浑然不觉,呆呆地看着大火漫天。
赏南把画递出去,“你母亲的画像,你拿。”
虞知白接到手里,低头看了几秒钟,“她真好看。”
等张沪想起来联系两人的时候,赏南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张沪在那边气得大叫,“你俩好没意思,这还没开始呢,你们就跑回家!”
“朱麦这狗东西,居然把你丢在那儿不管你,我问他赏南呢,他说啊,啊个锤子啊,不过虞知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幸好你俩在一块儿,我刚听外面在闹,说11号发生火灾了,现在还在灭呢。”
赏南让张沪别担心,“你们玩儿,反正也不缺我和虞知白两个。”
“缺啊!怎么不缺?多两个人多两个苦力。”张沪哀嚎。
和张沪在电脑里嬉闹了一会儿,出租车开往西洲私立医院,赏南想把画送给虞昌月。
虞知白的家家徒四壁,虞舍只有一张黑白照片立在香案上,这样青春年少的虞舍,应该被保存下来。
从上车开始,司机就一直从后视镜里瞄着两人,不停地瞄,瞄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是情侣吧?”
赏南和虞知白一起抬头看向司机。
看见两人的默契,结果昭然,司机明明猜对了,却不那么高兴,“我闺女最近也和一个男孩子关系这么好,那默契,不得了不得了。但我不敢问,那丫头脾气大得很,我就只能观察每天拖的客人,一开始我还会感觉错,现在一猜一个准,真是造孽啊!”
赏南和虞知白听完,相视一笑。
司机很快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出租车一离开,赏南和虞知白就看见了站在医院大门口的代丽丽,两人脸上的轻松愉悦顿时隐去。代丽丽不会无缘无故来医院。
女人穿着灰色的皮草,长发挽在脑后,高跟鞋踩在门口铮亮的地砖上,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优越感,赏南和她的五官是很相像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代丽丽像凛冽的寒冬,赏南就像冰雪刚融化后的冬日。
她朝赏南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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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见了,我去市中心那边看你,你不在家,我就打电话给了公司的特助,他说你可能在这里,我一早就来等你了。”代丽丽语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