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第48章

“小南,来我房间门。”

赏南抱着铁盆冲进屋,将盆放到厨房后,他懒得坐电梯,走楼梯很快就跑上了顶楼,按规矩,他扣了扣陆及的房门。

门在眼前打开,赏南大步走到书桌前面,他在软垫上跪下,额头贴在手掌上,直起身时,说道:“上午好,哥。”

一开始的时候,赏南很不适应陆及的规矩,甚至讨厌,但当后来知道对方已经死了六百多年……最重要的是14提供的资料,如果对它不恭敬,相当于对死者不敬,会因诅咒而变成玫瑰。

赏南立刻便释怀了,算了,就当跪自己祖宗。

问好后,赏南盘腿坐在软垫上,接过陆及递过来的一小把干果,同时听见陆及说:“我准备让你也开始上一些课。”

赏南没吭声。

陆及看着男生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嚼着干果的样子,笑了,“不想上学?”

赏南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他摇摇头,遂又抬起头,眼巴巴地问道:“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吗?”

他语气挺可怜的,但也无知,像小雏鸟,不知道天高,也不知道海阔,以为能留在巢穴一辈子。

”我想一直陪着你,哪里都不去。”赏南看见陆及不答,低下头,语气闷闷地说道。

陆及失笑,咳嗽了几声,语气爱怜,“我身体不好,可能陪你走不了多远,你多学一些东西,以后肯定能有用到的时候。”

赏南还记得14说过,陆及会在二十七岁那年去世,如果陆及玩腻了,那这就是最后一次,谁也不知道他死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还有两年半的时间门。

如果陆及放下了,黑化值清零了,那他就不会死在二十七岁,他会长命百岁,这次,陆及一定能长命百岁。

赏南再次摇了摇头,很诚实地说:“我不学。”

陆及眼里的笑变得淡了些,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孩子开始不听话,是因为进入叛逆期了?

被怪物幽幽的盯着的感觉算不上好,赏南往前挪了挪,他手指搭在陆及的膝盖上,仰着头,眼巴巴地说道:“我要是变厉害了,你是不是就要死掉了?我想要你一直活着,我不想变厉害,哥,你好好活着吧。”

第37章 白骨吟

赏南说完后,陆及依旧用那样温和的眼神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联想到对方的本来身份,赏南做出似乎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表情,恍然大悟似的,“你不是人,也会死吗?”

陆及抬手将赏南留得有些长的刘海拨开,露出额头,“死亡对每个人都很平等,可我会和魔鬼一起下地狱。”

它算是活了六百多年,见过这个家族的鼎盛时期,也见过这个家族最没落衰败时的样子。陆家一切的动荡和改革,它都身处其中,靡雾山的每棵树,都是它看着长大的,它花园里的玫瑰,也是它亲手栽种与施肥。

现在陆家又处于一个极鼎盛的时期,可没有哪个家族是可以长盛不衰的,时代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极盛也是极衰,所以陆家每隔一些年份,在陆家到达一个小顶峰的时候,就会献祭一名后人,用来避免出现衰败现象,以维持陆家持续的富贵繁荣。

赏南有些心疼陆及,哪怕知道对方的咳嗽和虚弱都是假的,但被拿来献祭六次,也无法去比较哪一次更痛。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第一次吧,第一次被献祭的陆绅,二十七岁,站在陆家和人生的最高处,志得意满,年轻有为,这样的人,却被一场大火烧死在这栋房子里,于是,骷髅诞生了,它对陆家人不离不弃。

陆家的人不知道,他们奉为老祖宗的陆绅,其实一直都在他们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陆及看着赏南皱着眉头的样子,用冰凉的指腹按在他的眉心,“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愁?”

“陆及,你为什么会是骷髅呢?”赏南问道,他希望离陆及更近一些,离骷髅更近一些,虽然他大概知道了原因,但陆及还不知道他知情。

赏南问得直接,但陆及不一定回答得也直接。

陆及的眼中像是下过一场江南的雨,潮气深浓,“我的皮肉在一场大火中被烧得一无所剩,我剜出了自己被烧得干枯的内脏与眼球,洗净骨架上沾满的黑色灰尘。小南,我已经过世很久了,你刚刚问的问题,我重新回答你一次,是死亡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死亡,你的请求,并不是我应下便能实现的。”

赏南认真地听着,他没想到陆及会把真相告诉自己,他表情有些惊愕,也有些无措,更多的是疑惑, “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死吗?”

陆及却没有回答赏南,而是反问他,“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陆及笑起来,这次大概是真的笑了,赏南能分辨出来,陆及真正觉得开心而笑起来的时候,和那幅画里的陆绅居然有了五六分相像。

“对,我会再死一次,和大家一起。”最后几个字,陆及说得很轻,如果赏南真是这个世界十六岁什么不懂的少年,那他估计会固执的追问“和大家一起什么意思”。

但赏南不是,他知道陆及所说的大家是谁,是陆家所有人,是底下小镇上的人,还有美泽市曾经受过陆家恩惠的人,可能会有一些无辜的人,但他们同样会被陆及的怨气波及到。

赏南愣愣地看着陆及,“那我呢?我怎么办?”

“离开美泽市,不论去哪里,我会给你很多钱,你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陆及咳嗽几声,他当时让赏南留下来,就真的会对他好,当成自己的晚辈一般疼爱,“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娶妻生子……”

赏南透过陆及看见了陆绅,或者说,其实陆及就是陆绅,他这番话,该是陆绅在说,骷髅在说,也是陆及在说,不管它成为了谁,都丝毫不影响他的温柔周到。

赏南突然觉得很难过,眼泪突然而至时完全不受控,像是身体某个阀门被打开,洪水被放出来,足以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他扑到陆及腿上,眼泪都擦在了陆及的裤子上面,他在想,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烧死陆绅不可,怎么那么狠心呢?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让人去给你准备。”陆及手掌抚着赏南后脑勺的头发,他哪会不知道少年在哭,但人总要长大的,长大的过程中一定会伴随眼泪和疼痛,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但他和赏南相处并不久,这孩子如此重感情,是让陆及感到有些意外的。

陆家的人血液里就是凉薄的,哪怕是陆及自身,他也很难说他对一个人好是出于喜爱这个人,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义务,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我要你活着。”赏南瓮声瓮气地说道。

赏南以为这样,陆及总会心软那么一点点点点点吧。

过了许久,头顶传来轻飘飘地一声:“好吧,那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个生日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赏南没点头,但也没说不要,只在陆及说完以后,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门都没带上。

房间门对面的窗户敞开着,风将门合拢,陆及想到赏南刚刚离开时通红的眼睛,缓缓阖上眼皮,靠在了座椅里,轻喃了句:“没规矩。”

过了没多久,香夫人端着一杯咖啡进来,她将咖啡放在陆及对面的桌子上,往门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好奇道:“您和小南吵架了?”

陆及睁开眼睛,笑了声,“我多大,他多大,我怎么会和他吵架?”

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陆及却没有再咳嗽,任冬风刮进来时有多凛冽。

“那刚刚在楼道里撞见,他匆匆打了声招呼,我看他眼睛都是红的……”

“小孩子脾气,闹一会儿自己就好了。”陆及说。

听见陆及这样说,香夫人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走过去将门轻轻关上,转身的时候说道:“陆萧下个月会来老宅检查大家的功课。”陆萧是陆及的父亲。

陆及看着桌子上那一摞书,淡淡地“嗯”了声,过了几秒钟,又说:“陆萧这一脉,骨血里就是粗笨愚蠢的,上不得台面,还偏要坐在家主的位置上,陆家也算是走到头了。”

香夫人没有名字,她最开始跟着陆及的时候才七岁,陆及十七岁。那时候陆及还叫陆绅。美泽市在六百多年前也不叫美泽市,但也是这个国家很重要的一个经济枢纽。

陆家在那时候就已经靠丝绸与绣技声名远扬。

那晚下了大雨,她被后娘蒙着眼睛丢在路边,马车从耳边经过,她没多想,直接冲了上去,车夫下来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和蒙着眼睛的黑布,马车里的人没出来,但看这车队,她就知道,这一定是有钱人家的。

她将头都要磕破,辫子也散了,只求能给她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

撑着油纸伞走下马车的少爷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扎起,眉眼温润如玉。那样大的雨,陆绅穿着一身白袍,他在她面前蹲下来,递了手帕,笑着说道:“正好我身边缺个丫头,不过你太小了,先去学堂读书吧,不识字的丫头我可不要。”

她上了几年学堂,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陆香,后来跟着陆绅做事,看着陆家在当地的声名越发显赫,也看着媒婆为了抢到陆绅的亲事恨不得把陆绅给吃了。

大火烧起来的那日,她和陆绅一起被关在了屋子里,陆绅问她:“后悔吗?”

陆香摇头,“不后悔。”

“怕吗?”

“不怕。”

她永远对陆绅忠诚,直到死的这一天。

大火烧了两整日,陆绅死了,却也不全然是死了,它在记忆中的位置找到陆香的发簪,为她重新做了骨架,大概是受它的怨气所影响,陆香又成了陆香。

她寄生在发簪里,靠着陆绅的怨气而活,陆绅在,她便在,陆绅死,她则死。

陆绅每一次去世之前,都会问陆香,想不想要真正做个人,陆香每次都坚定地摇头,她已经在陆绅的坟前自尽了六次。

第七次,陆绅是陆及,陆香是香夫人。

谈起陆萧,陆萧是陆绅三叔那一脉的,三叔年轻时便只会吃酒逛青楼,败家子一个,但陆萧还不错,算是矮子中间拔出来的高个,无奈陆荔又是个蠢的。

香夫人叹了口气,“他肯定很怕您现在就死了,您要是现在就死了,他就就功亏一篑了。”

献祭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都不可以,陆及必须死在二十七岁生日当天。

陆及从马上摔下来时,把陆萧差点吓背过气去,如果陆及死在了马蹄下,那等一下个符合祭品要求的,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所以陆及现在这么虚弱,时时让陆萧提心吊胆,隔一段时间时间,陆萧就会打电话询问一下陆及的身体状况。

在外人眼里,这是陆萧对陆及的关心,哪怕陆及身体已经废了,可他依旧最重视陆及。

“对了,”陆及突然笑开了,笑容让香夫人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陆绅,“你和孟叔商量着给小南准备一个生日宴,十六岁该好好操办才对。”

香夫人又叹了气,“他还在生气呢,估计不会配合。”

“往哪儿去了?我等会去看看。”

“高尔夫球场那边。”香夫人回答,顿了顿,又说,“元元他们那群孩子在那边玩呢,不知道会不会撞上。”

陆及现在对待赏南的样子,令香夫人想起陆绅对待自己的样子,但有许多处是不一样的。

陆绅对每个人都很好很周到,对自己,是主仆情分,上下有别,她不能逾矩,少爷永远是少爷,虽然陆绅对下面的人向来不会立多森严的规矩。

对赏南呢,几乎算是纵容,陆家其他人对伴读立的条款足能翻几页,可在陆及这里,不仅要费心准备生日宴,还要亲自去哄那小祖宗别生气了。

香夫人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但想到自己和陆及的身份,瞬间又立马在内心否掉了这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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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正好,今天又是周末,不用上课,莫元元他们一群人在球场打球,陆家人没在,只有自己这群小伙伴。

上了大半年的课,大家都跟刚来陆家时不一样了,当时拘谨又无措的一群半大少年少女,在这里过着仅次于陆家人的生活,享受着同等的教育和服务,在环境的影响下,变得自信又明媚。

不过,陆家人有九个,人多就会出现抱团行为,陆荔是陆萧的女儿,算是正统,陆荔瞧不起这些堂的,但和陆其声的关系还算不错,于是连带着影响了胡蝶兰,胡蝶兰和莫元元在一块儿玩儿,可看见赏南之后,胡蝶兰立马就喜笑颜开地冲赏南挥手€€€€因为陆及是陆荔的亲哥。

而其他人,也分为三个小团体,太明显了,赏南一眼就看出来了。

“哇,感觉起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点。”胡蝶兰在戴着嘴套的起子面前蹲下,但不敢伸手摸,因为陆及的狗,生人勿近。

“一起玩儿吗?”胡蝶兰站起来,主动邀请赏南。

赏南摇头,“我不会。”他确实不会,原本就不会,来了这里也没上过什么课,就是不会。

他刚回答完胡蝶兰,莫元元便走过来了,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什么都不会,不知道你留在陆家有什么用。”

莫元元比刚来的时候又长高了一截,不过没有刚来的时候壮实了,赏南觉得应该是抽条了,比之前看着要顺眼。而他被陆及打掉的那一颗牙,牙齿不能再生,牙医给他装了颗假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上课还是学了点东西,莫元元对赏南的恶意少了些,只是嘴还是那么贱。

赏南看见他就翻白眼,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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