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熟吗?和不熟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不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吗?”只听得见翟青渔的声音,所以也只觉得对方不近人情。
卫杰和翟青明倒在地毯上捧腹大笑,尤其是翟青明,他不是看赏南吃瘪所以感到开心,他只是想到他哥一脸无语的表情就觉得好玩,他哥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样的话,他哥说不定还能开心点儿。
赏南坐在地上把扑克一张张摸到手里,开始洗牌,“接下来我不会选大冒险了,我怕你们让我去亲青渔哥一口。”
翟青明:“这个要让卫杰去!”
卫杰立刻大喊,“我不去,我不敢!”他和赏南不一样,赏南这段时间一直在和翟青渔相处,他和翟青渔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去亲人家一口,还不如让他干吃一整管芥末。
“其实,我好像可以。”赏南忽然又转变了想法。
翟青明把牌从赏南手中夺走,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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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青明接下来要带卫杰去距离青€€山一百来公里的温泉山庄,可能会好几天不回来,翟青明虽然舍不得赏南,可他其实也好久没在芸城好好玩过了,所以,他还是想出去玩儿。
卫杰说会给赏南带一壶温泉水回来给他搓澡。
而赏南则在周三那天和翟青渔一起去看花卉展,李七栋随行。
“赏南同学,帮我扶一下翟先生吧。”李七栋一直都是这么称呼这两人的,因为赏南是大学生,因为翟青渔比他要大几岁,他更加不是翟青渔的长辈,叫不出小鱼,也更加做不到和赏南一样叫青渔哥。
赏南肩上斜挂了一只大水壶,太阳灼烈,他脑门和鼻梁已经沁出了小汗珠,听见李七栋的求助,他把水壶往后背甩,“怎么帮?”他没照顾过残疾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伸。
李七栋在工作上面的耐心无穷无尽,他站在翟青渔坐着的轮椅后面,拉着赏南的左手腕放到翟青渔腰的左边,拉着他的右手腕放到翟青渔腰的右边,接着又说:“你再站得离翟先生近点儿,半蹲比较好用力,等会你就把翟先生抱起来,让翟先生靠在你的身上,我先把轮椅放到车上。”
赏南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李七栋不先把翟青渔抱到车上再去搬轮椅,而是让自己这个非专业人士帮忙,他手底下是翟青渔温热坚实的腰,肉没有松松垮垮,反而好像还有肌肉线条在往腹部走的样子。
“好了,赏南同学,你把翟先生抱起来吧。”李七栋挽起衣袖。
赏南微微往下蹲了点儿,双手在翟青渔的后背扣住,翟青渔的体重比赏南自身的体重要重,哪怕只是倚靠,赏南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怕摔倒,赏南将翟青渔抱得更紧了一些,他闻见了翟青渔身上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就像第一天进山,山谷里的风裹着无数野花野草的味道。
翟青渔的双腿无法站立,也无法给赏南提供任何帮助,他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了赏南的身上,他目光黝黑地注视着赏南身后的草地,和赏南贴得极近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还有对方因为炎热和吃力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小南,辛苦你了。”翟青渔的声音在赏南耳边响起。
“不辛苦。”赏南几乎不敢扭头去看翟青渔的脸色和眼神,在这种场景下,换成是自己的话,只会厌恶自己无法站立的双腿,存在却没有任何正向作用的东西,却保留着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翟青渔他是个残废的功能。
像一把匕首,永远地扎在的翟青渔的心脏里,一碰就鲜血如注。
“好了,”李七栋满头大汗地关上后备箱,小步跑到赏南旁边接手了翟青渔。
翟青渔垂着眼,他今日的头发打理过,因为是正式的展出,所以他也穿着一身正装,宽肩窄腰,打着红白条纹的领带,气质疏离冷淡,却又不缺长年被山水沁润的温和与从容。
此时,他的头发落下来几缕,看起来有些狼狈。
车门关上,赏南想了想,跑过去,扒着窗户,把手探了进去,将落在翟青渔额前的那几缕头发重新拨了上去。
赏南眼圈不知怎的不知何时红了,笑起来,那抹红就晕开了,就像倒在卫生纸上的红酒,“这样就好了。”
翟青渔掀起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赏南。
[14:黑化值-5,爱意值1。]
赏南慢慢收回了手,人类注意不到的细节,怪物最在乎。
一种莫名的酸涩感从赏南的心底很快席卷到了全身,连手指的骨节都感到酸胀不已。
李七栋把大包小包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搬上了车,喘着粗气,“好了,可以出发了,赏南同学,你也上车吧。”
“哦,好。”赏南往前走了几步,坐上了副驾驶,为了方便时刻照顾到翟青渔,李七栋和翟青渔一起坐在后排。
李七栋一坐下,翟青渔的眼珠就微微地转了半圈,视线紧跟着就落在了赏南从椅背前面露出来的那一片肩膀处的布料,他把水杯放在膝盖上,两只手的手指抱着那只水杯,手指健康白皙,在阳光底下泛着莹润的光。
赏南的手指是莹润的,连心脏都可能是莹润的。
车驶出院子,驶出葱茏苍郁的青€€山,翟青渔看了眼后视镜,后视镜中,青€€山更葱茏,更苍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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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展由芸城政府和芸城本地的花卉委员会联合承办,芸城是一个培养花卉的大省,恨不得把外地当宝贝的山茶都种进绿化带。
芸城的气候与地理位置,给动植物提供了丰沃的生长环境。这点,赏南刚来芸城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市内的许多景观都是不常在外地见到的品种。
展厅租借了一个极具艺术设计感的黑白主题的专用来展览的展览馆,面积有几千平,分上下两层,展区分的十分详细,国内外品种分开,人工培育与自然生长分开……越稀有的品种则摆放在越华丽特别的展厅。
赏南手里拿着几张会员入场券,和翟青渔还有李七栋走的通道,不然的话……赏南回头看了那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长队,不知道得排到什么时候。
“我们先去看什么?”李七栋背着一个大背包,走在翟青渔轮椅后面,翟青渔自己操作着轮椅,用不上人工,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稀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每个展厅都有不少人,有工作人员在给众人介绍讲解着自己的展品。
赏南看着那棵巨型的芭蕉,树叶伞一样散开,看起来和大马路上的芭蕉没什么区别啊。
翟青渔目光转了一圈儿,“随便看看吧。”
那也是看翟青渔要看什么,赏南和李七栋根本就不懂花,他俩只分得清颜色和形状,花和花之间大差不差,草和草之间大差不差,树和树之间也是。
翟青渔抬眼看见了赏南眼中的茫然,收回视线,手指刚碰到轮椅侧边的按钮,两位男士就从几人的对面而来。
“翟青渔!!”稍微胖一点的那个男生越走越快,然后跑了起来,最后在翟青渔面前停下,他满脸惊喜,“好几年没看见你了,你居然还愿意出来,你妈不是说你抑郁症吗?”
他旁边那个男的撞了他一下,他忙改口,“你现在好点了吗?”
翟青渔看了看自己的腿,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赏南看着眼前的两人,心想道,这两人肯定是翟青渔的老同学,不然也是老朋友,感知不到恶意,翟青渔似乎也没有特别反感两人。
“那个,这两位是……”胖子看向翟青渔身后的两人。
李七栋咧开嘴,“我叫李七栋,是翟先生的护工。”
赏南也说:“我叫赏南……”
李七栋:“他是大学生!”
“。。。”
李七栋的这一搅合,气氛稍显松散了些,翟青渔仰起头,“赏南是我弟弟的朋友,现在在我家做客。”
“好的好的,青明的朋友啊,那还是名牌大学的嘛,厉害厉害,”旁边的瘦子竖了个大拇指,“我姓赵,他姓龙,你俩比我们小就叫赵哥龙哥,比我们大就叫小赵小龙,我们跟翟青渔在初中的时候玩得好,我们两家也在这里租了一个展厅,要去看看吗?”
“等会会过去看看的。”翟青渔说道。
“那我们先去工作了,等会一定要来啊,还有拍卖呢。”他们估计也忙,说完之后,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青渔哥,你们以前真的是朋友吗?”赏南在翟青渔旁边慢慢走着,空气中是比外面要浓郁许多的花草香。
馆内的冷气十分足,即使头顶的玻璃棚可能都被晒得滚烫,里面的人还是一点都感受不到。
翟青渔的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出一种决然的冷淡,还有不易被察觉的遗憾,“曾经是。”
“他们要读书,后来又去外地上大学,慢慢就断了联系,”翟青渔熟练地操作着轮椅,路线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小南,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没有成为残疾,人也是在不断失去的。”
赏南补充道:“也会不断地得到。”
翟青渔的手指在轮椅滞停键上停留了几秒钟,最后指尖掠过去,按下了前进键,“我得到什么了?”
闻言,李七栋紧张地看着赏南,说实话,虽然翟先生长得帅还有钱,可是他青山都没有了,要那么多柴做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没有钱的话,其他的东西,拥有一项算一项;如果仅仅只有钱,不管多少钱,那都是一无所有。
翟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不过如果他一直花钱的话,那他会永远拥有一个身强体健的护工。
如果不止这一个暑假,翟先生还能永远拥有一个赏南同学。
“青渔哥,我给你送一盆花吧,”赏南忽然说道,“那样的话,你就拥有了一盆花。”
翟青渔都还没发表意见,李七栋就战战兢兢地说道:“赏南同学,你认真的吗?这里面的花好贵啊,你看见那盆月季了吗?就那么点高,那一盆的标价是两千多!”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对钱尤其敏感,每踏入一个展厅,他就会注意到那些花花草草的标价,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我有小金库,”赏南说,“虽然不是很多。”
翟青渔笑起来,“值得吗?”
“值得,因为从这一盆花之后,青渔哥的人生就将开始不断得到了。”如果单纯只是为了买花,掏空小金库确实非常不值得,但对于一直在失去的翟青渔而言,意义是重大的。
虽然翟青渔并没有对赏南的话表现地有什么异常明显的情绪,可他后面的话却明显要比之前多了,连李七栋都发现,翟青渔笑的次数增加了。
拥有一个赏南同学是不是比拥有一个大力护工要重要啊?!!!
来到山茶花的展厅,李七栋没跟着,他被红玫瑰展厅吸引住了,蹲在那里听解说听得津津有味,赏南始终跟着翟青渔。
山茶花的基地都在芸城的山野之中,他们坚信芸城的山与水能培育出更优秀的山茶花。
摆在玻璃展台上的是一盆浅绿色山茶,花树粗壮,修剪得不到一米高,花朵硕大清丽,花瓣层层叠叠,像是柔软蓬松的云层。
之前那个小赵带着一个优雅的中年女士出现在他们旁边,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走到了旁边的展台,隔得不远,赏南甚至可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翟氏的那个小时候出了车祸的大少爷?”女士语气讶异,“长这么好,比那小的可长得要好多了,那对夫妇也没说多带这位出来晃晃,腿残了又不是人死了。”
小赵出一脑门汗,“您不是要看茶花吗?这种红色的…..”
没等他说完,女士打断他,“他旁边那个是谁?哪家的小公子?长得也好,你去问问,我帮我女儿多攒点儿。”
小赵:“那是翟二少的朋友,不是什么公子哥,再说了,您女儿才十岁,您太着急了,您还是看茶花吧。”
一路上,不下十个人和翟青渔打招呼,翟青渔在青€€山隐居这么些年,在翟氏什么都没有,居然也能有这么多人记得他,无非是看在翟氏的面子上。
他们都认识翟青渔,也都为他的腿感到惋惜。
翟青渔的心情看不出好坏。
在那位女士和小赵一起走远后,赏南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翟青渔冷淡的面容,“青渔哥,放完暑假我就回首都了,有时间我还来找你玩。”
他还只是学生,有家有父母,不可能抛弃那些东西留在芸城,可按照现在的进度,仅剩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好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任务€€€€进展太慢了,翟青渔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易解开,造成他放不下的大部分原因是出自于他的父母,他们将翟青渔丢在青€€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自己来青€€山后的这段时间里,翟青渔确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这个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人类在进化当中辨别真心的能力逐渐减弱,后来大家把这种能力称为直觉。但动物还没失去这种能力,昆虫对外界的感应就更是敏感。
赏南是不带任何目的,只为了希望翟青渔开心而靠近翟青渔的,这点,蝴蝶肯定感应到了。
只要带着真心靠近怪物,怪物也会主动靠近他。
不过赏南不是很清楚,爱意值一点意味着什么,这么低的爱意值,代表感觉还不错?还是代表有一点好感?
身后的人来了去,去了又来,一波接着一波陌生的面孔。
坐在轮椅上的翟青渔抬起手,拍了拍赏南的手臂。
赏南被人从深思中拽出来,受惊似的低头看着翟青渔。
“这盆山茶叫破茧,”翟青渔视线重新落在展台上,语含笑意,“赏南,买给我吧。”
第152章 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