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想猜。”赏南摇着头。
“我以为你很好奇,不然你问什么?”陈悬拿着衣服,在赏南伸手来接时,他忽然又打消了让阿南自食其力的想法。
既然已经在一起了,也没必要自食其力了。
赏南伸出去接衣服的手,把自己变成了送上门的一盘肉。
他被抓着手腕拉进浴室,花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打开了。
“自己把衣服脱了,”陈悬手里拿着花洒,调试着水温,“我给你洗澡。”
“……”说起来,陈悬已经很久没“亲力亲为”过了,以前帮自己洗,是因为他把自己当daddy,后来他不再帮自己了,是因为他想要改变两人的关系,现在又变回以前了,是因为他觉得他们是情侣的关系,就应该如此吗?
“我可以自己......”
话没说完,赏南被一把拽到陈悬跟前。
他取下赏南的新项链,解开他外套的扣子。
陈悬垂着眸子,表情和以前一样的专注认真,动作也和以前一样的细致的温柔,连沐浴露都要在浴球上面打满泡沫之后再抹到赏南身上。
他虔诚柔和得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脆弱易碎的瓷器,生怕将赏南碰坏了,却又生怕碰不坏。
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什么都变了。
因为陈悬之前是专注在给他洗澡洗干净上面,现在……目光和手指总是在某些地方流连个没完!!!
最后从浴室里出来,赏南是被陈悬打横抱着出来的,赏南穿了件宽松的白色棉衬衫,裤子是短裤。
陈悬用脚拉出一把椅子,将赏南放着坐下,“你找护工,我去做饭。”
一坐下,赏南就捂住肚子,趴在桌子上,试图让冰凉的餐桌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对方是傀儡,或许是因为什么都是做的假的,陈悬撕下优雅冷淡的面具之后,颇有些无脸无皮无底线无原则。
甚至还有些恶劣。
不过陈悬本身就很恶劣。
听着厨房的动静,赏南赤脚踩上地面,跑到玄关处翻出拖鞋穿上,他一转身,就看见陈悬拿着一把青菜出现在自己之前坐过的位置旁边。
!
对方眼神牢牢地盯视着自己,眼神一瞬不瞬,面无表情。像是从某些极暗地狱中爬上来的鬼魂,目光阴郁湿凉,看得人大脑一片惨白,头皮发麻。
赏南被本应该在厨房却突然出现在餐厅的陈悬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尴尬地朝对方挥挥手,“我穿拖鞋呢。”
“你可以和我说,”陈悬眸子里的极端偏执隐去,换上春风拂面的笑容,”我可以帮你拿,还能帮你穿。”
“我不喜欢你突然消失。”
第200章 漂亮娃娃 “心脏”
赏南坐下吃饭,发现陈悬做的菜式都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清汤寡水,看起来味道重了些。
“你换口味了?”赏南夹了一筷子炒肉片,他眼睛一亮,“你手艺进步了?”
陈悬给赏南面前放了一碗米饭,在他对面坐下,“不是手艺进步了,是换成你喜欢的口味了。”他本来就一直会做饭,只是没什么做饭的**,更加没有吃东西的**,因为做人的时候,吃了几年不该作为食物的食物,犯恶心。
“我喜欢现在的,”赏南给陈悬夹了菜,“真的比之前的好吃,你尝尝。”
阿南夹的菜,他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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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完,陈悬在厨房收拾着碗筷,赏南在帮陈悬裁着一匹布,陈悬说晚上要用,他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粉笔线剪着,一声呻、吟声从沙发方向传来。
塞林醒了。
他醒了之后,捂着眼睛惨叫了数声,摔倒在地,“这是哪里?我的眼睛……”
赏南跟陈悬说了一声之后,走到塞林旁边蹲下,他将人扶着坐起来,“我是赏南,我们现在回家了,你在陈悬的家里。”
塞林脸上的纱布滑下来,他只有一颗眼球,另外一边的眼球换成了陈悬的黑色晶石,没有一点色泽,看着还是块石头。
“在酒店里,你被阿娜迷晕了,她挖了你的眼睛,我和陈悬尽力保住了你的一只眼球装了回去,另外一只眼球已经被阿娜吃掉了,所以我们在你的眼眶里装了一块石头,”赏南沉吟了几秒钟,“陈悬说,石头也有可能变成眼睛,但是这个需要看缘分,如果没有缘分的话,你两只眼睛都会坏掉。”
看见塞林脸色煞白,赏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安平的情况是一样的,阿娜也挖了安平的眼睛,但幸好,你还保住了命,留得青山在,别太难过了,现在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凝固许久,塞林才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说,我再也看不见了?”
“有这个概率,”赏南说道,“但也有可能都会好。”
“得看缘分是吗?”
“……是的。”
塞林没有追问许多,他靠着沙发不说话,在赏南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赏南的衣服,“先别告诉我家里,他们会担心。”
“好。”赏南答应之后,突然好奇,“你不生气吗?”
塞林跟以前一样嘁了声,“生气有用吗?等我好了再去弄死那女的。”他咬牙切齿,不是不生气,是生气确实解决不了问题。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石头可以变成眼睛,为什么陈悬可以救治他的眼睛,他什么都没问。
比看起来要聪明许多。
赏南回到厨房,陈悬正在切水果,对方用厨房纸擦拭着水果刀,“他没说什么?”
“没有,”赏南捡了块苹果放进嘴里,“可能怕问多了我们不管他。”
“嗯,”陈悬不关心其他人,能问一句已经是特例,“老师生病了,明天我们回去一趟吧。”
“生病了?”赏南愣了一下,却又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没和我说。”
按理来说,付东余和卫淑频繁联系的应该是自己,就算生了病,也应该先跟自己说,他不是他们的“儿子”么?
可如今,两老好像更加依赖陈悬。
“不太好意思打扰你吧,”陈悬眼神幽幽,“他们愧疚得很。”
“那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过去,”赏南叉了块苹果喂进陈悬的嘴里,“付暄?”
“?”陈悬听见这个名字,先是微愣,最后莫名笑起来,“你叫我什么?”
赏南歪头,“你不是付暄吗?”
陈悬手指按在水果刀上,他想了想,将水果刀放进了刀具盒内,在赏南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将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到了岛台上,“叫我付暄,你怎么想的?”
“我只是觉得,你是陈悬,也是付暄。”之前或许更偏向陈悬,但一旦有了感情,他就偏向付暄。
若真的无情,陈悬早就对付东余和卫淑撒手不管了。
可事实却是,直到现在,陈悬都还在管着两老,只是以另外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身份,不用被父母亲情控制。
陈悬手指撩起赏南额前的碎发,他好脾气地说道:“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我是陈悬,不是付暄,但付暄可以是我。”
“哦。”
“说好的,知道了。”
“哦。”
陈悬笑着吻住赏南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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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陈悬带着赏南回家,本来是空手去,赏南拉着陈悬买了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回去,“他们年纪大了,应该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小房子跟前段时间相比已经是大变样,秋天来了,鱼塘边的绿草已经在慢慢枯萎,围绕着院落的一圈绿植也都在慢慢衰败凋零,院子里飘满了屋后竹林落下来的落叶,像是好久没人打扫过了,落了厚厚的一地。
陈悬将车停好,直到下了车,才听见逐渐接近大门的脚步声。
小跑出来的人是卫淑,一段时间不见,她看起来又老了许多,看起来更瘦小了。
“哎呀,哎呀哎呀,”她看见赏南和陈悬,”高兴得手足无措,“怎么回来也没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家里什么菜可都没有了。”
“老师怎么样了?”陈悬问卫淑。
卫淑身上带着浓浓的中药味道,她皱纹间都写满了憔悴,经陈悬一问,她又唉声叹气起来,“还不是老毛病,但这次严重点儿,他在鱼塘钓鱼呢,人一起来,那血压就一冲,他就栽进了水里。”
“这人呛了水,医生又说是脑梗,又说……”卫淑对着陈悬抹起眼泪来,喊的却是付暄的小名,“又说因为常年都绷得紧,这人一下子,就垮了,医生说,你爸多半是醒不过来了。”
陈悬和付暄长得一模一样,他的样子,就是卫淑心中付暄长大后的样子,她泪眼模糊,将陈悬当成了付暄,“阿暄,我后悔啊,我后悔当初那么对你,不然你也不会出事,你爸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们自作自受啊。”
陈悬面无表情地看着卫淑抹眼泪,他移走目光,看向屋内,“带我去看看老师吧。”
卫淑带着两人去到一楼付东余静静躺着的房间,屋子里的中药味比卫淑身上的可要浓重多了,付东余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儿,脸色灰败,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床边立着一个大号氧气瓶,床头的心电监护看着很破旧,上头跳动的数字倒是很清晰。
“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就怕他什么时候去了,”卫淑走过去给付东余捻了捻被子,“我知道,这都是对我们造孽的惩罚,我都知道。”
赏南静静地站在床尾,打量着这个充满着病气与死气的房间,鼻息间吸入的不仅仅是药物的味道,还有人之将死时散发出来的腐朽味。
整个房间都仿佛是黑白色的,卫淑坐在床沿,用沾过水的湿棉签擦拭着付东余干裂的嘴唇,她也是黑白色的,像是死亡将她一并吞噬了似的。
[14:付东余最多坚持到周六。]
“周六?”赏南一怔,“今天已经周四了。”
14没再说话,快死的人一检索就能知道结果,处于这种时期的病人,身体各项机能都在闹罢工,只是靠药物和仪器吊着一口气罢了。
站了许久,陈悬转身走了出去。
赏南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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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悬慢悠悠走到了房子旁边的鱼塘边上,沿着鱼塘,长满了狗尾巴草,后面就是竹林,竹林里还有几颗枇杷树。
水面漂浮了许多落叶,若不是还能看见底下时不时有鱼的身影游过,那看着也和付东余的房间差不多死气沉沉。
“陈悬,你还好吧?”赏南勾了勾对方的小拇指。
陈悬扭头看了看赏南,看着对方的脸,他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柔和地笑起来,不带任何嘲讽和意味深长的笑容,比之前许多时候看起来都要柔和,他说:“阿南,你知道吗?我在这里长大。”
“父亲教了我钓鱼,教我耐心地去做所有事情,就在你站的这个位置,我和我父亲经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他也教我写字,他自己就写得一手好字,他说字如其人,所以我后来也会写一手漂亮的字。”
“后来父亲不知怎的,变得面目狰狞,他总是一脸担忧地和我说许多话,导致我听见他叹气我就感到害怕,”陈悬的脸上难得出现寥落的神情,他侧头,看着赏南,他缓缓道,“现在他快死了,估计就这两天吧,阿南,我应该原谅他吗?”
昨天还不承认自己是付暄呢。
他是从付暄身体中脱离出来的,他只是不完整的付暄,他是傀儡。
可他仍旧能感知一切付暄会感知到的情感,哪怕他连心脏和大脑都没有,但这些却是身体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