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吧。”江棠承想了想,“我都做完一个填字游戏了。”
秦郁上把剩下那一半程序加载完,叠好薄毯搁在沙发上,而后起身走到厨房。
烤箱正在运转,那股香气就是从里头飘出来的。秦郁上看着江来拿出一个平底锅,而后问跟在他身后的江棠承:
“煎蛋要单面还是双面?”
“单面!”江棠承大声应着,接龙似的又问秦郁上,“叔叔要单面还是双面?”
这话仿佛自动默认秦郁上会跟他们一起吃饭。秦郁上朝江来看去,恰好江来也看向他。
江来早起后只用清水洗了脸,皮肤白皙透出浅淡的红晕,黑白分明的眼珠烁烁有神,看起来气色极好。
视线相触的一瞬,秦郁上抢先开口:“我也单面。”
江来微微挑眉,没说什么,指挥江棠承去冰箱里拿鸡蛋。
江棠承打开冰箱,撅着屁股从底下的格子里拿鸡蛋,边小声数数:“爸爸吃一个,我吃一个,叔叔吃……”
他从门后探出头:“叔叔,你吃几个?”
秦郁上日常消耗多且定期运动,基础代谢高,因此并不像一般演员需要控制饮食。按他正常食量,能吃光两份完整的英式早餐。
担心暴露食量会影响形象,他克制地说:“两个吧。”
江棠承又拿出两个鸡蛋,手中搁不下便捧在怀里,踮着脚一个个往料理台上摆。
江来起锅热油,拿起一颗鸡蛋,在台面上轻轻一磕,接着拇指一捏,金黄的蛋液便流进平底锅里。
蛋白迅速凝结,平底锅滋啦作响,江棠承陶醉地哇了一声,继续提要求:“要太阳蛋。”
这样的场景再一次叫秦郁上觉得不真实,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单手伸进口袋,隔着布料狠掐了一下大腿。
疼痛切实地传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个单面煎蛋很快做好,漂亮的太阳蛋给江棠承,另外两个装进一个盘子里。
江来想起什么,转过身,两根手指抵住搁在中岛的一张卡片推到秦郁上面前:“这是我在茶几底下的地毯上找到的,应该是你的。”
秦郁上接过一看,白色卡片上还用圆珠笔标注着他的房间号,的确是他那张不翼而飞的房卡。
他忽然感到头顶落下一束光,此身分明乾坤朗朗:“我就说我带了,不可能丢。”
江来没有否认,转身去煎最后一个、他自己吃的双面蛋。
等秦郁上回房间洗漱完再回来时,中岛临时布置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了三个雪白瓷盘和三杯牛奶,每份盘中都盛着煎蛋香肠和芦笋,江棠承还有一份额外的舒芙蕾做甜点。
刚从烤箱拿出来的舒芙蕾蓬松软绵,云朵似的,光看着就觉得诱人。秦郁上不喜甜,此刻喉结却不自觉滚了一下。
他一个成人,干不出跟小孩抢东西吃的事,便旁敲侧击问:“好吃吗?”
江棠承张嘴咬下一大口,唇边沾了一圈碎渣:“好吃!”
秦郁上暗示失败:“……行,那你多吃点。”
入夏后天亮得早,刚过七点,酒店楼下树丛便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金灿灿的阳光泼洒进房间。
早餐在温馨友好地氛围中进行,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江来在秦郁上略显不爽的视线里起身,走到玄关去开门。
他原以为是钱司壮,开门后才发现是裴颂。
裴颂脸上遮掩不住的兴奋,声音也比平时高出不少:“哥!我老板妥协了,说不强迫我拍戏!”
江来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地点头:“那不是很好。”
裴颂明显处在亢奋状态,平日里帅酷的一张脸此刻笑靥如花:“都是你鼓励我,要不然我还不敢说,说出来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哥,你真是我€€€€”
最后几个字戛然而止,裴颂表情忽然凝固。
江来转头,就见秦郁上不知何时闪到了他身后。
秦郁上微眯起眼朝裴颂投去短暂一瞥,随即收回视线,神情自若地问江来:“榨菜你搁哪儿了?”
“榨菜?”江来一愣,好心提醒,“香肠已经很咸了,再吃榨菜会盐分超标对胃不好。”
更何况他们今天吃西式早餐,需要榨菜那玩意儿吗?
“没事。”秦郁上一本正经,“我喜欢喝牛奶的时候配榨菜。”
江来无语一秒:“在冰箱门上。”
秦郁上微微皱眉:“我找了,没有。”
一旁的裴颂简直魔幻了。
如果他的思维具象化,那一定是三个巨大的问号。
为什么秦郁上一早会出现在江来房间?
为什么两人要用这么家常的语气聊榨菜?
牛奶配榨菜,这组合真的能吃吗?
紧接着,他敏锐地察觉秦郁上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他身上。
秦郁上面带微笑,目光却阴恻恻的,将裴颂整个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了一遭,关心地问:“起得挺早,没去游两圈?”
那两盘韭菜炒生蚝以及在泳池里被秦郁上支配的恐惧深入骨髓,裴颂瞬间感到腿软,疯狂摇头。
秦郁上跟教导主任面对学生似的,继续拷问:“探班有收获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收、收获很大。”对面的死亡凝视如有实质,裴颂浑身僵硬,后背刷地冒出冷汗,结巴道,“我后天,不明天,不不我今天晚上就走。”
秦郁上满意了,施恩般收回视线:“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了。”
裴颂如蒙大赦,擦了把额头的汗,飞快对江来说:“哥,我走了,你多保重!”
“砰”一声,门在面前关上,幸好江来机敏地后退半步,否则就要被门板撞到鼻子,但他还是愣了好几秒。
随即他转身,绕过秦郁上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室的门一看,不禁皱眉。
他记得清清楚楚,江棠承吃的儿童榨菜就放在门边的置物格上,此刻上下几层都是空的。
江来回头看了秦郁上一眼,后者表情坦荡:“你看吧,真没有。”
江来垂眼思索着什么,随即弯腰拉开最底端的抽屉,儿童榨菜花花绿绿的包装顿时映入眼帘。
“原来在这里啊。”秦郁上演技发挥到极致,抢先道,“你说你收这里头干什么?”
江来:“……”
两人坐回中岛前,秦郁上撕开榨菜包装,倒出一些在盘子里,在江来“我就这么看着你吃”的注视中,淡定夹起一根榨菜,优雅地送进嘴里,咀嚼后就着一口牛奶吞下。
江棠承看呆了,一节香肠插在叉子上忘了吃,就见秦郁上眉毛微挑眼神微眯,仿佛偷腥的猫,正在品尝米其林三星小鱼干。
他心中冒出一个疑惑。
榨菜不是喝粥的时候才吃吗,配牛奶也可以?
这么好吃吗?那他也尝尝。
江棠承有样学样,一口榨菜嚼碎混着牛奶咽下,顿时瞳孔地震。
呕,好难吃。
*
当晚影视基地突降暴雨,裴颂被困在酒店没能走成,不过第二天一早放晴后,他立刻麻溜走了。
钱司壮目送来接裴颂的保姆车驶远:“怎么也不多待两天,是不是接下来还有工作啊?”
江来没理会,扭头去看花园边的江棠承。
雨后空气清新,绿叶红花被雨水冲刷,阳光一照色泽鲜亮。
江棠承站在花园边踮脚探头往里看,不多时便见到三只小奶猫身形灵活地在灌木从里钻进钻出。
他本能退后好几步,和猫咪维持安全距离,但眼睛却舍不得挪开,始终盯着那几只猫。
乔阮出发去片场前大概刚喂过一次食,两个饭盆里的奶和猫粮都是满的,几只猫你推我搡地抢着干饭。
江棠承想上前又不敢,只能远远看着,小声自言自语:“喵喵,喵喵好可爱,喵喵。”
钱司壮“呦呵”一声,又开始日常碎嘴:“被咬一次还惦记着,崽崽这么喜欢猫吗,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养一只啊,我听说过敏的人可以养无毛猫,但就是丑了点。哦对了,他狂犬疫苗是不是还差两针啊,下一针什么时候来着?”
江来习惯他碎碎念加话题跳跃,没反应地听着。
钱司壮也不在意。平时事多他怕忘,重要事项一律记在备忘录上。
钱司壮翻开手机提醒:“还有一针在三天后,最后一针在两周以后。”
他在心里估算时间:“你那时候差不多该杀青了吧。”
江来淡淡道:“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钱司壮感叹一句,仿佛有操不完的心,放下手机又碎碎念,“又是芒果过敏又是猫毛过敏,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了,不知道崽崽还对什么过敏。这过敏体质应该不是随你吧。哎对了,过敏是会遗传的吧。”
江来目光微微一动,无语地瞥了钱司壮一眼。
“你瞅我干嘛?”钱司壮莫名其妙,“我在跟你讨论严肃的遗传学问题。”
江来:“……是会遗传。”
钱司壮啧啧:“又是自来卷又是过敏,你那个神秘对象基因够强大的。”
江来:“……“
钱司壮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往江来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实话,你想起来没,就是崽崽的另一个爸爸?”
风吹动江来额前碎发,他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没。”
“就没怀疑对象吗?”钱司壮追问,读书那会儿他要是有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也不至于门门考试都低空飞过。
问完后,钱司壮摩挲下巴,自顾自琢磨:“自来卷又是过敏体质,我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符合条件的啊。”
江来不想聊这个话题:“一大早的,你是没其他事了吗?”
“我怎么没事?”
钱司壮不满嘟囔,掏出手机拍了张碧蓝天空,正准备配句鸡汤发微博,忽然脑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现在微博粉丝不少,大多是不满江来营业不积极的粉丝。江来进组后就低调神隐,粉丝都跑到他这个经纪人微博底下嗷嗷叫。
钱司壮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举起手机对准江来,将他整个背影框进镜头后就飞快按下拍摄,连修图都不用直接传上微博。
评论很快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