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秦郁上却又对着他说出跑步这样拙劣到一眼拆穿的谎话。
江来忍不住问:“你不是从来不骗人吗?”
秦郁上反问:“我还说过这话?”
一线阳光从云层间透出,江来转头看去,秦郁上嘴角不受控制勾起:“记得。事出有因,下不为例。”
江来皱着鼻子嗤了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
秦郁上在江棠承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此刻出现在江来脸上,他一点不觉得违和,反而感到可爱。
视线下移落在江来手中的衣服上,秦郁上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只猫也算因为他才遭受无妄之灾,江来叹了口气:“找个地方埋了吧。”
两人从前台借来两副手套和一把铁锹。酒店后头有一处荒山,江来选了个有树荫遮挡不会风吹日晒的空地,拿起铁锹刚要动手,被秦郁上阻止。
“你会用吗?”秦郁上从他手中抢过铁锹,“这东西需要技巧。”
梅瑛养花,秦郁上偶尔会帮忙挖坑松土。他挽起袖子,熟练地挥舞铁锹,不多时就挖出一个一米多的浅坑。
江来半蹲着把猫连同衣服一起放进坑底,他不信来生,此刻却真心祈祷:“希望你下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能平安快乐。”
细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江来乌黑的发顶,秦郁上静静地看着,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
就在江来要起身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两只猫一前一后从树丛里钻出来,先是迟疑地停下脚步,而后一步一步警惕地走到土坑的另一边,对着坑底不停叫唤。
秦郁上一个对猫过敏人士看到这一幕都不免动容。江来问:“你没事吧?”
“不直接接触应该没事。”秦郁上道,挥动铁锹填下第一捧土的时候,那两只猫像是明白什么,最后喵喵叫了两声,转身飞快闪进了树丛里。
搞定后,江来去前台还铁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水,他拧开一瓶递给秦郁上:“经纪人,喝水吗?”
秦郁上唇角一抽:“喝。”
忙完一通已经接近6点,此刻他们站在酒店门前,阳光从云层直射下来,天地间一片明亮。
凉水灌进嘴里,秦郁上眯眼看向蔚蓝广阔的天际,视线却渐渐不受控制地拐了弯。
江来安静地站在身侧,面容€€丽身影修长,沐浴在晨光中仿佛一株挺拔利落的白杨。
秦郁上视线自他额头、眉骨、鼻梁一寸寸下滑,最后落在那双被水浸润的唇瓣上。
江来察觉到他注视,疑惑地侧头:“看我干嘛?”
秦郁上说:“我发现你挺厉害的。”
江来先是一愣,继而莞尔一笑:“哪里厉害了?”
看监控时细致入微,同彭可对质时条理清晰从容有度,对待幼小生命却又温柔敬畏。秦郁上目光灼灼,直到江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举起水瓶又要喝一口时才听他说:“挺凶的。”
江来一口水含在嘴里来不及咽下,差点喷出来。他还以为秦郁上能说出什么好话,结果……挺凶的?
江来转身要走,秦郁上拉住他的手臂,在肌肤相贴的一瞬又立刻松开:“还没聊完你上哪儿去?”
这个时间江棠承应该还没睡醒,江来站住脚步:“你想聊什么?”
秦郁上惦记他被道具板砸伤的事:“你被砸了那一下没事吧。”
伤口早已经长好,被头发遮住看不出来,江来说:“没事。”
秦郁上松了口气,又问:“没有后遗症吧?”
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但不知为何,江来听完却突然沉默,直直地朝他看来。
难不成还真有后遗症?
秦郁上心里一惊,就听江来说:“的确是有。”
在秦郁上屏息的等待中,江来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次回予告:他究竟该如何暗示江来。
秦郁上:在线等,急。
第51章
秦郁上以为听错了:“你什么?”
江来从他瞬间变化的愕然表情上收回视线,淡淡重复:“我失忆了,入行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语气轻描淡写,在秦郁上听来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江来唇角微勾,似乎心情不错地科普起来:“短期失忆主要跟海马体有关,但现代医学对失去长期记忆还找不到合理解释。”
秦郁上心乱如麻,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问题,他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只能遵从本能:“那你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什么?”江来侧头看去,疑惑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秦郁上定定地回视他,仿佛要透过那双清澈眼眸看穿江来的内心,半晌才沙哑道:“见过,在一场酒会,我出国之前。”
江来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抱歉,我不记得了。”
秦郁上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扯,喉咙堵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日升东方,天边现出朝霞,将江来的面庞染成一片绯色。他惦记江棠承,何况待会儿还要去片场开工,于是道:“回去吧。”
回到房间,秦郁上如困兽般走来走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江来不记得他了。
江来竟然不记得他了!
难怪Pauson晚宴上江来会对他说“初次见面”,难怪江来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他妈的失忆了!
秦郁上终于不得不承认,现实远比电视剧精彩,继而他又想到,如果不是参加那个破综艺,如果不是薛晨风背后搞鬼,江来就不会被道具板砸伤,就不会失忆更不会忘了他。
归根结底还是闻绍这个老板的问题,好好的让江来上什么综艺,好好的签什么薛晨风!
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间乱窜,秦郁上无处发泄,冷着一张脸站在落地玻璃前,摸出手机打给闻绍。
这个点闻绍自然没醒,在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后也没看是谁就接了,刚不爽地“喂“了一声,就听见对面比他更不爽的声音。
“都他妈几点了还睡?”
闻绍愣了两秒,迟钝地听出是谁,把手机拿远一点,看到6:32这个数字后顿时也冒了火:“这个时间连鸡都没起,有病吧你。”
两人你来我往互呛一顿,秦郁上火气消退,闻绍也清醒了,恢复正常语气问:“说说吧,一大早的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喷火龙啊你。”
喷火龙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满腔怒火转化成了郁闷。他眉心紧蹙,迟疑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人跟你一夜情但不记得你了,你怎么办?”
闻绍愣了愣,旋即道:“不可能,我技术这么好有口皆碑,睡过的还想睡,怎么可能有人不记得我?”
秦郁上:“……”
“哎呦喂。”闻绍回过味来,语调里满是看笑话的揶揄,“这是谁啊,把你忘啦?”
秦郁上:“……”
闻绍笑到砸床:“人家把你忘了,是不是因为你技术太烂了啊。”
秦郁上:……我他妈。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他、失、忆、了。”
闻绍“啊”了一声,饶是他经验丰富也没遇见过这种事,挠着一头刺挠短发,就听秦郁上又问:“我要怎么暗示……”
“暗示你跟他睡过?”闻绍补充完秦郁上难以启齿的后半句话。
秦郁上咳一声算是默认。
“这多简单啊。”闻绍说,“再睡一遍呗,然后问他'宝贝,这个姿势咱们用过,记得吗?'”
秦郁上拿出毕生修为才忍住骂人的冲动,冷冷道:“收起你那满脑子黄色废料,谁说我想睡他?”
“哎呦。”闻绍拔高音量,“装什么装啊,老祖宗都说了食色性也,大家都是饮食男女,谁还没点欲望。你要是不想睡你跟我这儿哔哔半天,那你到底想干嘛?”
秦郁上喉头一哽,猛然噎住。
他想干什么?
玻璃窗里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在阳光照耀下边缘模糊、不甚清晰,一如他现在的思维。
仿佛有什么即将冲破心房,秦郁上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将那股强烈又莫名的悸动强行压了回去,而后揉捏眉心,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上。
闻绍听完彻底清醒,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在脑子里回忆薛晨风这个人的过往。
他跟薛晨风接触不多,印象里这人够拼,在酒桌上也够豁得出去,所以闻绍对他观感还不错。出于对手下艺人本能的维护,闻绍疑惑道:“确定吗?”
“没实证,只有乔阮助理的一面之词。”秦郁上实话实说,“但我建议你留心,万一真是他做的,把公司同僚信息出卖给狗仔都算是轻的,威胁恐吓、故意伤害,随便哪一条曝光都够你喝一壶。”
闻绍蹙起眉:“行,这事我会调查的。”
“你查你的,我干我的。”秦郁上道。
闻绍问:“你想干嘛?”
秦郁上只知道江来那一板子不能白挨:“调查清楚前,我会用关系让薛晨风的一切活动暂停,事先跟你打声招呼。”
闻绍又一声“哎呦”:“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这段霸总发言?”
秦郁上挑了挑眉:“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确管着公司,而且如果没记错,姿琅也有我15%的股份。”
闻绍无法否认,只能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歪头夹住手机,翻身下床。
悉悉索索的动静叫秦郁上心烦:“你干什么呢?”
闻绍道:“穿裤子啊,我习惯裸睡。”
秦郁上无语了,刚要挂电话,闻绍又很欠揍地丢下一句:“我预感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哥们的知心热线24小时开机,不收你咨询费。”
*
江来回房间时,江棠承还没醒。
钱司壮合衣在沙发对付了一宿,听到开门动静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当听说彭可被拘留时差点拊掌叫好。
唯一遗憾就是没有明确证据指向薛晨风。钱司壮知道着急也没用,何况他困得不行,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见江来眼底也泛青便道:“你今天还去片场吗,干脆请一天假算了,反正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