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29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除了喊救命不会动脑子吗!

事关自家性命,哪怕场面被姜太平一口叫破,殷停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装傻,哈哈笑道:“我这师弟胆子小,准是做梦魇住了,把珩师兄认成了梦中某人,这样吧,珩师兄先暂且陪他待一会儿,我去煮碗安神汤来……”

秋珩还未说话,姜太平先嚎开了,声音惨烈得像杀猪,

“师兄!殷停!你不能抛下我自己逃命,”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殷停额头青筋毕露,好容易维持的笑脸几乎皲裂,他还在支撑,勉强道:“瞧瞧,都说浑话了。”说这话时,他几乎不敢看秋珩的表情。

秋珩似乎是被姜太平的怕死且蠢笨,殷停自己都不信的瞎话给逗乐了,轻笑一声道:“静清师兄不必着急,师弟无意伤人性命,之所以留在此处,一则芳菲林看守众多,师弟也无有脱身之法,二则需要两位帮个小忙。”

姜太平边打嗝边说:“你让我师兄帮忙吧,我胆小怕事,若让我帮忙一准坏事,秋珩你让我走吧,我可以发誓,绝不把你在此处的事告诉旁人。”

殷停:“……”

真是我的好师弟!

他气得胃疼,也说:“珩师兄,你我亲如兄弟,在这闲隐门中我只师兄一个交心人,师兄若开口,自是无有不从,”他顿了顿,指向姜太平说:“只这人胆小如鼠,带在身边唯恐误事,让他走,保不齐便把师兄给卖了,不如……”殷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姜太平哭成响哨,几乎吓撅过去,“师兄……你不能……你不能这么没人性。”

大抵是怕姜太平哭声太足,引来人查看,秋珩一指点在姜太平脖颈上,擦出一道血线。

姜太平惊恐无比,像被喂哑药一般,彻底噤声。

殷停指尖发抖,强撑道:“不知师兄要让我们做何事?”

秋珩看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想让二位送我出芳菲林。”

小命都捏在人手中,殷停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秋珩身如魅影,殷停完全没捕捉到他的动作,他出现在殷停身侧,鼻尖几乎抵上殷停侧脸,

“去把守在外面的人引开,否则,”冰冷的吐息盘绕的殷停耳边,吹得他心底发凉。

“嗖,”

秋珩一招手,姜太平被无形的力道拖拽着前扑,伶仃的脖颈被他掌握在手中。

“否则,就等着给你的好师弟收尸。”

离得如此之近,殷停清楚地看见了秋珩与以往大为不同的外貌,眼黑几乎占据四分之三,眼白被挤到边缘,透着说不出的阴邪恐怖。

两颊和面中上纵横着仿若铁烙印般的漆黑纹路,细小宛如蝇虫的黑色灵气沿着纹路游动。

殷停咽了口唾沫,蓦然联想到册中所载€€€€一念魔生。

秋珩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据册中所载,修士一道入魔,届时肉体只是他们欲望的具象,所有人性都会被欲念吞噬。

也就是说,不能用人的行为模式推测秋珩的行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真的会杀人!

意识到这一点,殷停自不敢违拗他的意愿,

“好。”

……

夜风呼啸,秋意泛凉,殷停瘫在地上,如脱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喘息。

里衣被汗水浸透,风一吹,贴在身上像更觉粘稠。

眼下摆在他面前路有两条,一是向宗门求救,戳穿秋珩,但这么做可能会害死姜太平。

二是先暂且听秋珩的话,引开芳菲林搜查他的人,再谋后事。

但这么做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回到好容易逃脱的魔头身边,再次处于生死的煎熬中。

这选择很好做不是吗,有轻松的能活下去的选择为何不选呢?哪怕事后被师长责难也比丢了性命更好不是吗?

殷停一咬牙,扭头出了芳菲林,呼啸的风针砭皮肤,刺痛喉管,大泽遥遥在望,只要再一步,简单的一步,他就能……

足下却像生了根,将他死死定在原地。

朝空中重重一挥拳,殷停转身走向巡逻的几队童儿,说道:“我发现了秋珩踪迹。”他抬手指向西南方向。

童儿们对视一眼,冲他作礼,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殷停回到姜太平的寓处,推开门,说道:“人我已经引开了。”

秋珩松开掐住姜太平的手,对着他温声道:“莫要出声,待离开宗门,我定会放你们离开。”

姜太平捂着自己脖颈,咳出一团带红血沫,忙不迭点头。

由于守在出口的人已被殷停指向截然不同的方向,三人一路走得波澜不惊。

殷停知晓秋珩为什么非得带上他们,出入护山大阵时会产生异像,若被人察觉,他们便是现成肉票。

不过,殷停却有一点想不通,秋珩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会去告发,而是乖乖替他把人引开。

为了拖延时间,殷停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静清师兄似乎不了解自己,”秋珩脚步不停,微微回头,看着殷停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殷停:“……”

还真被秋珩说中了,殷停没有太多的良善,也没有舍己为人的侠义心肠,倘若被挟持的是一个他不相熟的人,他肯定头也不会回。

但那个人是姜太平,平日里胆小如鼠关键时贪生怕死,一分机敏也不曾生得,只会坏事误事。就是这样的姜太平,却会乖巧地唤他师兄。若是殷停跑了,走了,苟且偷生了,他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良心的折磨中。

他面色异常难堪,复杂的眼神从秋珩背影上扫过,该说不愧是魔头吗,对人心的拿捏居然如此精准。

被秋珩拽着走的姜太平,泪眼朦胧地回望,

“师兄,我在你心中居然如此重要。”

被肉麻缠绵的视线盯着,殷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冷笑着否认道:“你别不是忘了方才推我出去挡灾的事,你忘了我可替你记着,什么怕你死,我是怕你死在秋珩手中过于松快!”

话一出口,殷停意识到自己嘴瓢,把对秋珩的怨怼惊惧全带了出来,慌忙找补道:“秋珩师兄,我的意思是……”

没等他说话,秋珩脚步渐缓,喟叹道:“真怀念啊,这样兄弟斗嘴的日子,有多少年有不曾见过了。”

殷停惯会顺杆子往上爬,接话道:“珩师兄也有兄弟?”

秋珩默了会儿,才说:“曾经有过。”

曾经两字吓得殷停不敢问了,生怕攀交情不成,反触了秋珩霉头。

秋珩却不在意,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声音断断续续,“从前,在雪原上有一户易姓人家,以酿酒为生,易氏夫妇养育有三个孩儿,最大的儿子叫易€€,一双弟妹是双生子。雪原终年覆雪,乡人们多有沽酒暖身的习惯,易家便酿造浊酒过活。日子虽清苦,有家人在侧却觉得幸福至极。”

“易€€更是如此,他想成为雪原上最好的采芝人,采到传说中的千年雪芝,让一家人再不受风霜侵扰之苦。”

……

沉默,良久的沉默。

空气滞涩凝重,殷停几乎窒息。

秋珩浑身上下魔焰暴涨,眼黑将眼白完全吞噬,整个人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如同燃烧着的,永不熄灭的黑色炬火。

炙烤空气的滋滋声令人牙酸,离他最近的姜太平的皮肤燎起一片水泡,水泡破裂,血肉模糊。

姜太平目眦欲裂,成串的泪珠子往下滚落,还未成型便被黑焰蒸发,他似乎想哭,想说师兄救命,下颌却被秋珩单手卡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触及那道目光,殷停心中惊惧有之,愤怒有之,痛惜有之,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深切意识到,自己先前暂且稳住秋珩,再另做打算带姜太平逃跑的想法有多可笑,弱小如他,哪怕穷尽巧言令色,也帮不了姜太平,更救不了自己。

“那天,易€€采到了千年雪芝,他原以为有了这雪芝便能让父母弟妹过上好日子。”

秋珩神智已经模糊,言辞颠三倒四,但殷停不敢错漏一个字,万一其中就有能稳住他的方法呢。

“他杀我父母,杀我弟妹,只为了那一朵雪芝,”秋珩面上的纹路防腐活了过来,游蛇一般在他身上蜿蜒游弋,每爬过一寸,那处的皮肤便皲裂溃散,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色脓液。

卡着姜太平的手移在他脖颈上,手一法力,直接将他掐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他发出几近破音的悲鸣,眼中淌下两道浑浊黑液,“只是一朵雪芝,我可以交给他,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可他为什么不放过他们,又为何留我一人性命!”

眼见姜太平就要撑不住了,殷停心知再不能安抚下秋珩,恐怕他们就要命丧于此了。

他后悔不已,枉自己自诩聪明,却没想到一个入了魔的疯子怎会有理智可言,竟试图和疯子虚与委蛇。

他谨慎整理措辞,说道:“珩师兄!那恶徒既然留下你,说明他看不起你,羞辱你,觉得留下你看你妄自痛苦却无力报仇的样子十分解闷!”

秋珩眼神果有波动。

殷停继续高声道:“既然如此,你将自己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岂不是趁了他的意?珩师兄,我若是你,便用这条他看不起,肆意玩弄而苟活下来的命拼命修行,成为人上人,仙上仙,把他加诸于你的屈辱苦痛统统报复回去……”

话音未落,缠绕在秋珩身上的魔焰势头更甚,他所立的地面被烧的龟裂,周围丈许方圆的草木在魔焰中化为灰烬,肆虐火舌,向殷停席卷而来!

逃无可逃,殷停闭上眼,这时他心中浮现的居然不是恐惧不甘,而是疑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若是不弄明白这个问题,他便是做鬼也不会瞑目。

正当万事皆休之时,一点寒光自天边而来,凛冽的,灼目的剑光划破魍魉长夜,驱散凶威魔焰。

罗裙飘飘,送来阵阵香风,发尾系着的金环从殷停眼前扫过道灿灿金光。

“宵小鼠辈竟敢在此放肆,当我闲隐无人吗!”他语调淡淡,三尺青锋直指看不出人样的秋珩。

殷停几乎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眨巴眨巴眼,试探着开口,“祝……”

“啪!”

剩下两个字还含在嘴里,以女相出现的祝临风抬脚将他踹出魔焰范围,冷冷道:“好狗不挡道。”

第27章 贼子误我!

灵光阵阵,魔气煊赫。

四十九道法剑四面八方朝秋珩杀去,冷白的剑光把祝临风的侧脸照得透明,墨绿耳铛在剑雨中摇荡,衬得小巧耳垂光洁如宝玉。

殷停抱着被踹了一脚的小腹蜷成虾子,祝临风下脚不轻,他疼得汗流浃背。

但他此时却对祝临风的暴力行径生不出一丝怨怼,反而满心感激。

虽勉强劫后余生,但目前情况却仍不能彻底安心。

他从未见过祝临风出手,对他是不是秋珩的对手仍持怀疑态度,但此情此景也只能寄希望于麻烦精大展神威,将魔头斩于剑下了。

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的殷停蹭到祝临风身后,望着不远处几乎被法剑扎成马蜂窝,瞧不见人的秋珩,担忧地提醒道:“姜太平还在他手里,”像是怕他不知道姜太平是谁,殷停补了句,“你的另一个便宜师弟,人是蠢了些,但到底是咱师父收的,若是死了师父回来咱谁也交不了差。”

祝临风头也不回,侧脸冷峻得如同手上锋刃,

“谁和你是咱们,谁又比得上你蠢,谁准你拿话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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