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此时陶俑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暂时没留意到他这只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两只陶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颅咔地拧向西方,猩红的目光直射进密林!
“呼€€€€呼€€€€”
姜太平呼吸粗重,看着直奔自己而来,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陶俑,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狠狠咬住舌尖,将滚到嘴边的求救咽了回去。
师兄不在,没有人能救她,唯有自救!
她眼神逐渐坚定,右手紧紧攥着密纹纸,右手骈指灵光闪烁,食指中指分开,朝纸上一剪,口中念念有词,
“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气魄归右,速速起身,尊我律令。”
随着律令音落,密纹纸像炸开的焰火,又如纷飞的蒲公英,麻麻央央,数以千计的纸屑变成只只雨燕,一团团向中空中袭来的陶俑攻去。
姜太平脸色惨白,但她没有停留,在纳虚戒子上一抹,手中多出了把木剑,朝空中一抛,踩着木剑飞了出去。
陶俑暂时被雨燕缠住,无暇顾及,竟真的让她逃了出去。
姜太平清楚自己的粗苯和不堪造就。
师父座下三弟子,大师兄是得了仙剑认主的逸才,师兄虽在修行一道上不大用心,但他聪慧过人,师父一点就透。
唯独她,让师父耗费了最多的精力,却仍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攻伐之术,她入不了门;变化之道,她参不破其中奥妙。这数年,她拿得出手的竟只有剪纸成兵一种道法,威力也比寻常小上许多。
她是如此的蠢笨啊。
姜太平向来胆小惜命,御剑行空也怕摔了,不敢全力施为。
唯独这次,她将所有的法力注入了木剑,将御剑诀催动到了能达到的极致,宛如振翅的鹏鸟,突破了剩下的陶俑的防守,压低高度,探手,拽着小乞丐的脖领子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狗剩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死里逃生。
对这位冒险救助了他的侠女,他感激到无以复加。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乞儿以身犯险。
呼啸的风将脸皮拉长,狗剩哽咽道:“女侠,嗝……您的大恩大德,我狗剩这辈子,嗝……都……”
给他留下飒爽印象,仅比他高半个头的女侠突然低下头,竟是比他哭得还厉害,眼泪成串往下,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脸上。
狗剩眨眨眼,连哭都忘了。
女侠哭成了只响亮的哨子,
“师兄€€€€”
“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随着情绪的失控,本就飞得跌跌撞撞的木剑也随之失去平衡,像喝醉了酒一般,歪着头朝地上砸去。
“啊啊啊啊啊€€€€”
狗剩惊恐,女侠竟是个只会找师兄的奶娃娃!
……
显应观。
正和祝临风争得面红耳赤,步步不肯相让,究竟是谁尾随了谁,谁又放心不下谁的殷停突然住了口。
在祝临风疑惑的目光下,他快步走出内室,来到殿来,握着栏杆,抬头看向天空,
“姜太平?”语气迟疑。
祝临风追了出来,眉头紧皱,说:“你确定?”
殷停先是摇摇头表示并不确定,而后闭上眼,仔细地感应了一番,口吻笃定道:“确实是姜太平的法力波动,就在附近,比平时更紊乱,她似乎遇到麻烦了。”
祝临风没有怀疑殷停的判断,他知道殷停的灵觉远远超出常人,更何况是与他朝夕相伴的姜太平的法力波动,他绝无错认的可能。
殷停虽不着调,但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姜太平真的也在此处。
随机传送的五行遁令竟然将他们都传到了显应观附近,两人尚能说是万中无一的巧合,三人可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有人弄鬼,祝临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在他思索的片刻,殷停已踩上了木剑,祝临风跟着跳了上去,站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腰带。
事关重大,殷停也顾不上和祝临风超嘴,默认了他和自己同剑共济的举动,默念御剑诀,风驰电掣的射了出去!
……
“女侠,它们追上来了!”狗剩哆哆嗦嗦地指向身后。
灰头土脸的姜太平松开紧攥狗剩的手,将手中的木剑塞给他,自个往后退了一步。
“我法力已经耗尽,靠你了。”
目露凶光的陶俑已然追上,步步紧逼。
狗剩:“?”
第64章 无肠公子
“嘿呀,你们……别,别过来。”
狗剩将手中的木剑挥得像打狗棍,闭着眼给自己壮胆。
姜太平抱了块石头,盘算着给自己和小乞丐一人来一下,晕了被砍头,总比清醒着受折磨要好些。
正当她想照着小乞丐的后脑勺来一下的当儿,天空中忽然传来划破空气尖啸声。
姜太平怔住,眼底迅速蓄满水汽。
然后,狗剩就看见,胆子比他还小的女侠,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改畏畏缩缩的模样,一步跨了出来,手里举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石块,十分勇敢地砸向陶俑的头。
狗剩怀疑,这女侠是得了失心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
陶俑被彻底激怒,抬起的手中有翻涌的灵光汇聚。
狗剩闭了眼。
“师兄,救命€€€€”
足以穿云裂石尖叫声,惊得他耳心生疼,他睁开眼,愧疚地看向手掌围成喇叭,对着天空呐喊的女侠。
这是真疯了,都怪自己连累了她。
灵光压缩成光球,瞬间的光彩竟然比太阳还耀目,发丝热浪烧焦,散发出的焦愁味像烤糊了的鲫鱼。
就在此刻,白光中,狗剩听到了雷鸣般的巨响。
身前突然出现了两个背影,一黑一白,跟黑白双煞似的。
身侧的女侠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连哭带喘,
“师兄,你们怎么久把我扔下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掉进了水里……还有……还有泥巴人追我……”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殷停勉强拼凑出了经过。
姜太平用了水行遁令,被送到了显应观附近,不知为何却惹上了这群奇丑无比的陶偶。
€€€€陶偶
殷停看了过去,这群泥巴造物似乎也意识到了对手人数的增加,熄灭了手中炮管的灵光,四个人偶叠人梯样的叠在一起,成了个足有人高的大人偶。
机关造物?
殷停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修士的机关造物与凡间的机关造物大有不同,凡间的机关是零件的组合,虽然精巧,却无法发挥多大的用处。
多用在农事,和孩子的玩具上。
修士的造物则是以阵法位基底,灵气为源泉,造物本身只是承载阵法的壳子,什么模样并不打紧。
曾给殷停引过路的稻草人,便是最简单的一种造物,行动的逻辑和灵气源泉都在背后的符纸上,因此殷停一把符纸抽出来,稻草人便行动不能了。
因此机关造物的命门有两个,一是阵法,二是灵源所在。
至于这个怪模怪样,还会变身的陶偶嘛……殷停将法力覆盖在眼瞳上,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却没发现它的灵源和阵法藏在何处。
不是机关造物?还是阵法有隐匿之能,连带将灵源一道隐匿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都证明眼前的陶俑不好对付。
姜太平这是惹了个大麻烦啊。
殷停抵着后槽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带着姜太平和她不知从哪个土坑你刨出来的脏兮兮的小鬼,齐齐后退一步,独把祝临风让了出来。
“师兄,你瞧这泥巴人凶神恶煞的,师弟实在怕得紧,要不,师兄您来?”
祝临风目露傲然之色,扫了眼陶偶,不以为意道:“土鸡瓦狗。”
殷停懂他的意思,这是嫌对手实力台低,够不上他的档次,不愿出手了。
他了解祝临风,这人惯是说一不二,既表明了不出手的意思,那除非是自己等人死在他面前,否则他决不会出手。
大腿靠不上,总不能指望充其量只是个长了嘴的挂件的姜太平吧。
唯有靠他了。
“瞧你干的好事。“
殷停恨恨地瞪了眼往他裤腿上抹鼻涕的姜太平,提着她的后脖领子,把人朝后丢了出去。
他唤出大砍刀,横在胸前,眼神冷峻地凝视着陶偶。
说来话长,实则时短。
从黑白双煞从天而降,到殷停只身迎敌,至多用了三息工夫。
就这三息时间,变身完成的陶偶神完已备。
只见它两条腰粗的手臂竟和身子脱离,宛如剑修的飞剑般,一左一右,变换着飞行轨迹向殷停撞来。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仗着大砍刀皮糙肉厚,殷停拿着当盾牌,硬生生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