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
竟然还真的承认了。
他从没哄过人,隐隐觉得棘手,纠结片刻开口,语气像是在哄幼儿园小孩子:“叶先生别生气了,我现在背上还疼着呢,火烧火燎的。”
这话一出,叶如澜下颚线越发绷紧。
好半晌,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现在疼了,才知道难受,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疼。
燃灰看着那双眼,莫名懂了对方的未尽之语。
他知道自己理亏,于是越发示弱,从衣袖试探性往下滑,握住了叶如澜的一截小指。
见男主没有甩开自己,燃灰得寸进尺,又慢慢把他四根手指一同拢进来,讨好地摇了摇:“叶先生,我真的知错了,你消消气吧?不然你不高兴,我还要费劲脑汁地哄你,伤口恢复得就更慢了,还更疼。”
002:宿主这话说的,有他这么劝人的吗!
但偏偏就是有效,此言一出,叶如澜的表情果然松动了几分。
燃灰又打蛇随棍上,趁机好声好气多哄几句:“叶先生想什么,得说出来,否则我猜不出,以后还犯同样的错怎么办。”
被燃灰连哄带骗,叶如澜神态终于没刚刚那么冷硬。
他抿平唇角,反手把季燃灰的手包进手掌中收紧。
“你怎么能……”
仿佛有千言万语含在舌尖,最后他低低开口,语气带着极深的无奈和责备,“这么不爱惜自己?”
天知道听说燃灰主动置身险境的那一刻,叶如澜有多惊惶。
而刚下飞机得知对方已经送进医院时,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头脑一片空白。
只有在亲眼目睹燃灰没有大碍后,一颗心才慢慢落回实处,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察觉到攥着自己的手指越发用力,关节都泛起白,燃灰心虚地眨眨眼,小声道:“这只是巧合,我平时还是很惜命的,真的,以后肯定不会了。”
叶如澜定定看着燃灰半晌,也不知道信没信。
最后,他妥协般叹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摸上燃灰柔软的黑发。
“最后一次。”
嗓音低低:“……不要有下一次,别再让我担心,好吗。”
语气带颤,手指还隐隐发着后怕的抖。
看着男主现在的模样,燃灰说不上哪来的触动,心脏某个角落仿佛被软化了一角。
他难得没有再顶嘴,任凭叶如澜摸自己的头发,最后乖乖答应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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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燃灰这次受伤并不算严重,完全可以直接出院,回家静养。但出于安全考虑,叶如澜还是让燃灰在医院里住两天,观察一下情况。
至于他本人,当然是亲自陪床。
燃灰看着王佑进进出出,把生活用品和一沓一沓的文件往病房里送,心情很有些复杂:“叶先生,其实你不用陪着,医院里住着不舒服也不方便,我有护工就行了,真的。”
叶如澜一句话给他全部堵回去,语气淡淡:“我不放心。”
燃灰:行吧,反正男主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决定,他也管不了。
于是任凭叶如澜用他带来的东西一点点填满了病房,甚至又弄来一张陪床,俨然是连觉都要在这里睡。
燃灰自认只是受了点小伤,但叶如澜这架势,像是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身为《分裂》剧组的男二,季燃灰受伤住院,自然得到整个剧组的慰问,来探望他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片场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事故,彭导先是被制片人痛骂一顿,又被叶如澜狠狠敲打一番。
等他来看燃灰的时候,一米八的大男人明显萎靡不振,垂头丧气,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彭导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就是夏淳白。
出了这件事,他明显也没休息好,胡子拉碴,眼下有了青眼圈。
在看见陪在病房里的叶如澜时,影帝的神情明显复杂一瞬,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叶如澜淡淡睨了他们两个一眼,没开口,让王佑先推着轮椅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几个。
等叶先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彭导那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才缓缓消失,寒毛缓缓落回去。
他把果篮和礼品放到病房高高堆起的角落,随后深吸一口气,朝着燃灰九十度鞠躬,语气沉重:“季先生,我来和你赔罪,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就不会让大家置身险境,更不会让你受伤。我已经深刻地反思过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突然搞这么正式,燃灰都惊了一下。
反应过来肯定有叶如澜的手笔,他笑笑,淡定地表示不在意:“没事,是我答应了可以这么拍,不能怪你。”
话题一转,“胶卷还好吗?”
说到这个,彭导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直起腰,语气激昂许多:“没事!胶卷都完好无损,我挨条检查过了,很完美,到时候都可以直接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后一条,可能需要补拍……”
话还没说完,被夏淳白用手肘猛顶一下腰,彭导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现在的情况不对,讪讪住了嘴:“那什么,你现在好好休息,工作的事等回了剧组再说。”
燃灰却完全不在意,趴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个,表情轻松:“我肯定得休两天假,你们这几天先把其他的拍完,等我回去再补剩下的。”
一向赶进度的彭导此时堪称慈祥:“那是当然,你想回去都不行,叶先生会活撕了我。好好养你的伤,进度不急。”
想起什么,他心有余悸:“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只能对叶先生以死谢罪。”
燃灰也见识过了叶如澜的冷脸,此时难免和倒霉导演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他和彭导聊天的时候,夏淳白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季燃灰略显苍白的脸色,默然不语。
几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很快彭导就起身离开,夏淳白却照旧留在病房里。
身为需要休息的病人,燃灰有点犯困了,看着迟迟不走的原书受,语气疑惑:“前辈还有什么事?”
难道是外头天热,想在病房里蹭够空调再走。
夏淳白终于有了反应,目光落在燃灰缠着绷带的后背上,又迅速收回。
“我……”他欲言又止,深深呼吸,才郑重开口:“我得向你道谢,谢谢你救我。”
那天在精神病院里,如果夏淳白没有被季燃灰扑倒,那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而且受伤肯定会更严重。
火球从头顶直接坠落下来,如果撩到脸,甚至可能会让他毁容,更夸张点,也许演艺生涯就要从此葬送。
越想越后怕,夏淳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是季燃灰救了他一命。
燃灰挑眉,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他其实毫不在意,但并不妨碍嘴上故意调笑:“救命之恩,前辈不会打算就这么说说完事吧,这不得感动得哭个鼻子让我看看?”
四下无人,夏淳白脸皮又薄,换做平时,肯定已经恼羞成怒了。
但他现在天然矮了一头,心里又装着事,脸色青青白白变化半天,最后还是忍下这口气,别扭问:“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
夏淳白消息落后一大截,心里还装着替身梗,以为燃灰是叶如澜买来的替身。
季燃灰救他是发自真心的,还是担心自己出了事,没办法向叶如澜交代?
燃灰却没理解夏淳白的意思,怔了一下,心里暗犯嘀咕,什么时候见义勇为也需要原因了。
两人脑回路不在同一频道上,思来想去,他只当夏淳白太过愧疚。
“行了,别太在意。”燃灰懒洋洋地半阖着眼,长长睫毛密不透风遮住眼底的光,侧脸线条一路优越到人心里,语气却欠揍,“那种时候,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哪里会想那么多。”
本来是想打消夏淳白的愧疚,但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他。
夏淳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于转身离开了病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背影看起来有几分气冲冲的。
真是奇怪,明明是他先问的自己,怎么反倒生气了似的。
夏淳白的不对劲很快被燃灰抛到脑后,没有深想。
所有看望他的人都离开,叶如澜也恰好从外面回来,视线平和落到燃灰身上:“要休息吗?”
燃灰懒懒打了个小哈欠,眼尾沁出来一点生理性的眼泪,脸埋在枕头里,困倦地点点头。
叶如澜专注地看他,眼神柔和几分。
他关上病房的门,操控轮椅去洗手间里洗了条热毛巾,又回到病房,耐心地一点点擦拭过燃灰的脸。
温热毛巾擦过下巴和高挺的鼻梁,力道不轻不重,触感略微粗粝,却很舒适。燃灰全程配合地抬起脸,像大猫一样眯着桃花眼,享受男主细致入微的照顾。
叶如澜目光落在情人被打湿成一簇簇的睫毛和偶尔滚动一下的漂亮喉结上,视线深深,最后克制至极地收回。
他帮忙擦了两遍,才把毛巾放回原位,又帮燃灰刷过牙,才关上了病房里的灯。
视线暂时无法适应的黑暗中,叶如澜把自己挪到隔壁床,一阵€€€€€€€€的响动,是换了衣服。
紧跟着,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摸索上来,拉住燃灰垂落在床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黑暗给他低沉的语气镀上一层温柔:“睡吧。”
意识坠入虚无的前一秒,燃灰迷迷糊糊地想:
等一下,他只是背部烧伤,这些事完全可以自己下床做啊?
-
燃灰就这么过了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
能亲力亲为照顾他的事,叶如澜从不假手于人,连护工都没请,什么事都亲自上手。燃灰仿佛不是一个轻度烧伤患者,而是一个连饭都要喂的偏瘫病人。
幸好他可以自己下床去厕所,否则燃灰毫不怀疑,男主真有可能做出些离谱的举动。
白天燃灰无聊地看剧本,玩手机,在脑内和002侃大山,叶如澜就负责换药,做饭,喂饭,水果都是亲手削的。
一直忙到傍晚,他才有空闲时间架起眼镜,陪在燃灰旁边看那些必须由他处理的文件。
这件事说出去,外人恐怕都难以想象叶先生能为一介情人做到这个地步。
叶如澜这么忙,燃灰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没想到自己这次受伤,折腾的竟然是男主。
最离谱的是,对方才是真正身有残缺的那个,比燃灰还需要人照顾。
他尝试委婉提出:“叶先生,其实吃饭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叶如澜手里拿着勺子,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