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裴苏谒愕然的目光,燃灰话锋一转,从善如流:“裴医生都这么说,那我还是别回忆了吧,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勾起唇角,很无辜的模样:“毕竟我们这些做患者的,还是要谨遵医嘱才行,对吗,裴医生?”
裴苏谒:“……”
002:【宿主,你是真的坏。】
心理咨询师温润如玉的神态稍稍凝固,一秒后恢复如常,温和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但如果你未来还是好奇……”
燃灰语气淡定,断然道:“没事,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也会忍住的。”
裴苏谒无言,半晌推了一下眼镜,温和笑道:“那再好不过。”
逗过这个切片,燃灰神清气爽。该说不说,正经人才是最好玩的。
看了眼钟表,他惊觉时间不早,该回去找贺闻野了,否则对方肯定会着急。
冲着裴苏谒礼貌颔首,燃灰语气轻快:“裴医生,我就先走了,您也赶紧下班回家吧。”
但刚站起来,他就明显感受到一阵头晕,下意识撑到桌面才稳住身型。
裴苏谒立刻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臂,语调惊讶扬起:“燃灰同学,你怎么了?”
几秒之内,睡意汹涌席卷而来。
燃灰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困得摇摇欲坠。
他也懒得挣扎,从善如流闭上眼,不出意料落入一个带着男士香水气味的怀抱,陌生又熟悉。
尚存的意识里,燃灰感觉自己被放平到躺椅上,有只手细细摸过他的侧脸,力道温柔,不失强势。
心里倒没什么害怕的情绪,想起那杯茶,燃灰只是有点无奈。
不愧是男主,又要玩什么奇怪的play了。
这么想着,他彻底陷入昏睡中。
-
夜风如水,心理咨询室的窗帘被吹出明显弧度,裴苏谒静静坐在原地,额边碎发也被风撩起,眉目温柔斯文。
片刻后,他取下眼镜,咔嗒一声,反手轻扣在桌面。
没了遮挡,那对完美的瞳孔黑得没有一丝杂质,反射不出半丝光,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燃灰无知无觉地躺在对面,手臂被重力拽着垂落在地,他的身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肌肉线条流畅柔韧,眉目俊美,即使睡着了,也在肆无忌惮地散发魅力。
裴苏谒静静注视着燃灰,随着他的注视,心理咨询室的灯光逐渐暗淡,门缝里缓慢流出黑色雾气,一缕接着一缕,逐渐铺满整个地面。
这场面无声而诡异,医生却对它们视若无睹,两条长腿交叠而坐,和刚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黑雾顺着躺椅蜿蜒而上,凝聚成一股漆黑涌动的水流,再次圈住了燃灰的脚踝,更多的雾气往其他位置涌去。
裴苏谒神情淡淡注视着这一幕,冷不丁开口:“别再碰那里,没看见已经青了吗。”
其实远远没到发青的地步,只是在脚腕留下一圈红痕,但黑雾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顿时松懈了桎梏。
裴苏谒却没说完,语气平静:“见面就要让他受伤,这就是你对他的喜欢?”
“再有下次,我们的联盟关系到此为止。”
一句接着一句,像是受了重大打击似的,黑雾潮水般四散退开,不再接触燃灰,只在地面上翻滚着涌动。
心理咨询室里照旧悄无声息,裴苏谒却像在和什么东西交流,凝神听了半晌,略微颔首:“我知道你急着把他留下,我和你有同样的念头。”
垂下眼,手指拂过无知无觉的人发尾,打了个小小的旋。
他声音照旧温柔,像是阳光下粼粼的湖面:“但不要急,不是现在……有人快要找到这里来了。”
“他们看管得实在太紧,我们要等一个更好的、不会有任何纰漏的机会。”
看向黑雾,裴苏谒道:“今晚可以再去他梦中一次,这次记得留下更多痕迹。”
“你可以离开了,顺便把外头那个找肉骨头找到发疯的家伙一起带走。”
黑雾涌动着,终于从心理咨询室的门缝里离开,室内光线又变得明亮,一切恢复如常。
最后一丝雾气从房间内消失不见,裴苏谒才从抽屉里取出双崭新的医用白手套,慢条斯理戴上。
燃灰还在无知无觉地沉睡,眉目沉静,毫无戒备心。
没了黑雾的存在,裴苏谒的神情总算有了些许变化。
漆黑眼珠一错不错注视着燃灰的睡颜,他缓缓低下头。
从光洁的额头,一路吻到略微滚动着的喉结。
燃灰似乎在梦中察觉到异样,皱起眉,又被隔着手套仔细抚平了那丝褶皱。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裴苏谒却仍然不慌不忙,从衣摆往上撩起,目光一寸寸扫过,像是检查身体那样严谨认真。
视线落在明显食用过度的地方,他的脸色顿时阴沉,发出一声很不符合斯文外表的“啧”。
有的人披着人皮,却在干狗事。
裴苏谒的身份没有其他几个人那么便利,吃了闷亏。
但想到什么即将在未来发生的好事,他浓黑的眉毛复又舒展,唇边愉快温柔的笑意勾起来。
戴着手套的冰凉指尖划过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
燃灰隐隐有了要挣扎着醒来的趋势,裴苏谒垂下脸,最后吻了吻他的手背。
一声几乎叹息的温和低语停驻在耳边。
“……快点留下吧。”
-
睡了相当黑沉的一觉,等燃灰再睁开眼,懵懵地看着心理咨询室的天花板,又因为刺目的灯光闭上眼。
脑子轻飘飘飞在半空,半天回不过神。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了。
“醒了?”
身边传来带着笑的打趣:“看来高三压力的确大,睡得可真快,怎么叫都叫不醒。”
脑子屈尊降贵回到身体中,对上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燃灰终于回想起身处何地。
裴苏谒坐在桌后看着燃灰,白大褂纤尘不染,目光温和,毫无异样。
但002可没睡,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激动地告状:【宿主!刚刚我又进小黑屋了!】
它一进小黑屋,就说明男主又干坏事了!
燃灰并不惊讶,缓缓神:“我睡了多久?”
裴苏谒勾唇,对他示意墙上的钟摆:“十分钟不到。”
竟然只有十分钟?他还以为自己睡了一整晚。
目光在钟表上停留几秒,燃灰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睡过了饭点,也不知道贺闻野回去没有。
吃不上晚饭倒没关系,但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他头还晕晕的,回忆片刻,心道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没有深想。
裴苏谒也看了眼表,作势起身,语气关切:“现在你们食堂是不是关门了?我带你去吃教师餐吧。”
说了声“不用”,捂着脑袋站起来,燃灰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低头看去,脚踝已经毫无痛感,连痕迹都消去不少。
而且……
动作间拉扯到什么地方,校服底下凉飕飕的,他面色顿时微妙一瞬。
这个切片还帮他上了药,这么好心?
也不知道对方看见贺闻野留下的牙印,脸上是什么表情。
这个想法有些邪恶,燃灰挥散念头,露出个礼节性的笑:“裴医生,再见。”
裴苏谒却温和道:“不急,会有人来接你。”
燃灰一愣,下一秒,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就被敲响。
敲门声很有规律,三声一顿。
燃灰第一反应以为是贺闻野,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他,这个时候就该砰砰砸门了,哪里还会用敲的。
果不其然,裴苏谒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张冷淡矜贵的脸,薄唇抿得很紧,浅色瞳仁瞬间锁定在一旁的燃灰身上。
燃灰整个人僵成化石:“……”
看见来人的一瞬间,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也许,大概,可能……
燃灰哄过言晔,说他们今晚一起去吃晚饭。
€€€€他把学霸的鸽子给放了!
对上言晔冰冷至极的眼神,燃灰恨不得当场钻到桌子底下。
气氛诡异,裴苏谒却仿若未觉,温和笑道:“这位同学,你是来接人的吗。”
言晔这才看向他,两个分身的目光隔空相撞,半秒不到就错开。
他径直进门,二话不说握住燃灰的手腕,力道很大。出于心虚,燃灰任凭言晔握着,露出个讨好的笑:“言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称呼,言晔视线更沉,没有回答,只看向裴苏谒,声线冷得往下掉冰碴:“我来带他走。”
裴苏谒干脆让开,白大褂让他穿得芝兰玉树,笑意盈盈:“天黑了,路上多加小心。”
成年男性比青涩的少年人多了成熟和稳重,风度翩翩,魅力十足。言晔绷紧脸没说话,自顾自拉着燃灰往外走,与他擦肩而过。
心理咨询室的门在身后合拢,走廊空旷,光线并不明亮,走路时都有回声。
夜晚的校医院多了几分阴森可怖,002在脑海里瑟瑟发抖,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它和宿主一起看过的那些恐怖片。
被紧紧抓着的手腕还是没被放开,亦步亦趋跟在言晔身后,燃灰试图从那张冰块一样的脸上看出端倪。
但看了又看,除了学霸现在很生气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自知理亏的同时,他抱着两分侥幸心理想:学霸的情绪是这么多切片里最稳定的,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