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禁地】

黑风林占地辽阔,地形复杂,是西域最大的林地,绵延的林区衔接了狼王堡和黑风城。

中原人总是很奇怪为什么西域人那么崇拜狼,很多图腾里都有狼,狼的地位超过更凶猛的狮虎、甚至是龙。

可事实上,“西域人喜欢狼”,这只是中原人的误解,西域人不喜欢狼,对于狼群的憎恨和恐惧,流淌在西域人祖辈们流传下来的血统里。这世上的猛兽不少,但唯一一种试图,也能够跟人争夺地盘的,只有狼群。

吃草的动物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抵御吃肉的动物们。

吃肉的动物们都有獠牙,所以它们自负,强大但彼此争斗,两只老虎,就能抢起地盘,一只熊,占据一片山林……世上,只有狼这种吃肉的动物,以这样大规模的族群形式存在着……就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狼群要求的不只是在一片土地上猎食,更是要将这片土地统治。

对于尚武的西域部族来说,狼象征着一种法则……一种在这片荒芜贫瘠土地上,生存下去的法则。

萧统海和赵普的良好关系,也是通过狼群建立起来的……

黑风林的狼群可不像喜欢邹良那样喜欢其他人,但不只是人才会敬畏强者,狼也会。

黑风林里的狼群敬畏两个人,黑风林两端的两位霸主,一个赵普、一个萧统海……

似乎是有某种默契,从最开始,赵普和萧统海就对狼群表示出一种尊重。

而狼群在黑风林进进出出,也坚守着不去侵犯这两位霸主的原则……三者维持着一种相当好的平衡。

再加上邹良这个特殊的因素,三者的关系在平衡的基础上,还结成了盟友。

因为这种盟友关系,千百年来,人第一次走进了这片被狼群统治的森林。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种盟友关系,并不是第一回建立了。

黑风林里面随处可见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鹰王。

殷候的父亲,那个曾经差一点就拥有整个天下,又一夜之间覆灭的神秘皇朝的主人……被历代皇族从史书中抹去,谁都不愿意提起的人物。

甚至连殷候也很少提起他这位父皇……也许是记忆太过遥远?童年的记忆已经被之后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所掩埋?

殷候对于那传说中的亡国故土,不知道是否有一点点的怀念、或者追忆……

展昭对这位曾在“梦”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外曾祖父,更是知之甚少。

黑风林中,有鹰王朝的石像、鹰王为狼群留下的石头城堡,还有那尊神秘的白色狼王雕塑……

……

马队在树影间穿梭。

两边的林子里,狼群们飞速奔跑,一路与马队作伴……

……

横穿过黑风林之后,就是怪石如林的山岭,经过一条狭长的山谷……前方便是巍峨的狼王堡。

狼王堡早就石门大开,萧统海骑着他那匹长毛的黑色大马,焦急地等待着。

现在,西域谁都知道萧统海的儿子萧良是赵普的徒弟,众人都好奇,萧统海是怎么让那么大个九王爷,收了自己儿子当徒弟的。

其实萧统海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廖婕太宠儿子,小良子从会跑开始,就没人管得住他。小子眼高于顶,什么师父都不肯认,连霖夜火想收他做徒弟他都不答应……可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萧良让赵普给治的那叫个服帖。萧统海有时候都吃赵普的醋,比如说小良子癫起来,他拍桌子都不管用,但赵普只要一个眼神,小孩儿立马消停。

萧统海就这么坐在马上,看着远处黑色铁骑飞至……没有战鼓旌旗,也不在战场,但赵普毕竟是赵普,马队的气势惊人。

狼王记得曾经跟儿子这么说过,你哪怕有赵普一半儿出息,你爹我做梦都会笑醒了,现在想想,萧统海知道,自己不是说笑的!如果萧良以后真的可以成为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那是一种怎样的成就!

萧统海正出神,马队已经到达狼王堡门前了。

跑在前边的几匹马刚刚停下,霖夜火身后小良子就窜了出来,扑向萧统海,“爹!”

萧统海哈哈大笑,接住又长高了些的儿子。

小良子搂住他爹脖子,“爹!娘和我妹子呢!”

“你娘在城楼上呢……咳咳,跟你妹子们等着你呢!”

小良子眨眨眼,一歪头,“妹子们?”

萧统海对他挑挑眉。

小良子张大嘴,“啊呀,爹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没闲着,你个老流氓……噗。”

小良子话没说完,萧统海捶他脑袋,“你个不长进的小流氓!”

那头下马的众人摇着头看着见面就“掐起来”的父子俩——果真“虎父无犬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下了马,跟萧统海见礼。

萧统海最喜欢这几个年轻人,乐得合不拢嘴,迎着众人往里走。

果然,大厅里,萧统海的夫人廖婕正领着闺女等着呢……看这位夫人肚皮圆滚滚,小良子不出半年又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子了。

公孙伸手替萧夫人把了把脉,笑着点头,“是个闺女。”

小良子和小四子贴着廖婕的肚皮听动静,小良子的妹子一手拉着一个叫哥哥。

将孩子们交给了廖婕,其他人回到前厅谈正经事。

赵普问萧统海对火炼城的情况了解多少。

萧统海说起来就一肚子气,“那老头就是色令智昏!跟他说过多少次来历不明的人先查清楚底细再跟人家私奔,这回倒好,弄丢了火炼宫钥匙,闯出那么大的祸!”

白玉堂有些好奇,“火炼宫不过是座地宫而已,为什么那么紧张?”

萧统海看了看众人,似乎是有些为难,皱起了眉头。

赵普问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萧统海叹了口气,让随从都出去,把门关上。

……

等没了外人,萧统海压低声音说,“这火炼宫,据传说是个入口。”

展昭问,“不会真是通往地狱的吧?”

萧统海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是传说中,地脉的入口。”

“地脉?”众人都楞了一下。

白玉堂皱眉,“地下水脉?”

萧统海点头。

赵普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这大漠里可没多少个天池,河流也少,靠的都是地下水。”狼王无奈摇头,“水脉是相通的,据说火炼宫的底部是地下水的总眼,有六道闸门,控制着西域各个方向的几条最主要的水脉!如果有人下去放下几道闸门,就会有几道主要的水脉被截断……不出三五年,原本靠着这些水脉维持的城池,甚至是国,都会不复存在!”

赵普抬手扶额——这老头闯的是什么祸啊……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无言——这么重要的钥匙竟然丢了!

霖夜火也跳脚了,“不是吧!我魔鬼城都是吃的地下水,丫下毒怎么办啊?”

公孙问,“这是传说,还是真的?”

“只是传说!”萧统海见赵普挠头了,就把语气缓了缓,“也有可能只是个皇室的墓穴而已。”

公孙也说,“地下水系的形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先别自乱阵脚,

“说起地下水系。”萧统海道,“还有一个传说。”

众人都看着萧统海,“传说?”

“呃,相传……”萧统海话没说完,突然就听到外边钟声大作。

一个侍卫急匆匆跑过来,“堡主!有人擅闯禁地!”

“什么?!”萧统海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什么人?”

“动作太快了,我们都没拦住。”

展昭等人也站了起来。

后边正陪妹子的小良子也跑过来了。

公孙就问他,“小良子,你狼王堡还有禁地呢?”

小良子道,“腰子潭那边吧?”

“腰子潭?”展昭疑惑。

“哦,我狼王堡那边有一个水潭、还有瀑布、山洞什么的,那边地下有好多坑洞。瀑布下面的大水潭长得像个腰子,所以狼王堡的人都这么叫。”小良子边蹦蹦哒哒带着众人往外走,边告诉众人,“我就去了一回,差点在洞里迷路,地下有好多台阶好像是有人修好的。”

展昭好奇,“那洞里有什么东西么?”

“是水源来着。”小良子道,“我娘跟我讲过,西域这一带没什么比水源更重要了,狼王堡原本是建造不起来的,但当年某个人发现了六眼不老泉,那洞里的泉眼就是其中之一,此地是我狼王堡的命脉,那边的水老干净了,冰凉冰凉的!”

“当年谁那么本事,发现了那么多不老泉?”霖夜火好奇。

“那要问我爹了。”小良子伸手一指前边的一座石岭。

众人仰起脸看,就见狼王堡堡主府后边走不多远就是一大片的山岭,这里天然形成的巨石柱林立,四周围都有铁栅栏,有一队队的士兵巡逻,还有高高搭起的瞭望台,上山只有一条两人通过的石阶,入口处竖着一座山门,门匾上巨大的“禁地”两个字。

此时石阶前聚集了不少人,都是狼王堡的侍卫统领,还有一些萧统海的手下。

小良子带着众人上山。

顺着石阶一直往上走,不多久,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再往前走几步,有一个山坳,高耸的悬崖上一条飞瀑,下方水潭……的确是呈现腰子状。

小良子跟只小猴子似的,顺着一旁的藤蔓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赵普等人跟着他跳了下去。

水潭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萧统海正跟几个侍卫在门口往里张望。

萧统海问,“你们确定有人进去了?”

两个侍卫都点头,说动作很快,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萧统海着急。

“什么人进去啦?”小良子要往洞里钻,“咱们去瞧瞧……”

他刚进去,就被萧统海一把拽着衣领子提溜了出来,“你还敢进去?上次没迷路算你走运,这里边地形复杂,万一迷路了神仙都救你不出来!”

小良子跟只小狗似的被他爹提着。

赵普往洞里望了望,对一旁霖夜火指了指洞里,“你不号称永不迷路么?不如你去看看?”

霖夜火嘴角直抽,“大爷我沙漠里永不迷路,谁知道进了山洞管不管用?”

白玉堂走到洞口侧耳听了听,里边有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乱撞的风声,应该是地形复杂。

展昭问萧统海,“里面是传说中的不老泉么?”

萧统海点头,“我也没看到过,没有带路人的话,一定会迷路。”

“带路人?”霖夜火问,“你狼王堡有管这的向导么?”

“呃,根据传说……”萧统海话又没说完,就见邹良突然走上来,在洞门口闻了闻,似乎是有些费解地歪过头。

霖夜火看他,“你干嘛?”

“塞勒?”邹良皱眉就往山洞里走。

“诶!”霖夜火跟了进去。

萧统海茫然看赵普。

赵普看看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眨眨眼,也跟了进去。

进入山洞之后,邹良闻着味道一路往前走。

萧统海不解,问他,“兄弟,你认识路啊?”

邹良皱着眉头说,“我闻到塞勒的味道,它应该在里边。”

萧统海疑惑,“塞勒?狼王跑我狼王堡来干嘛?”

众人都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狼王来你狼王堡有什么不对么?

邹良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塞勒的味道的,带着众人东拐西拐地就往山洞深处走。

这山洞里倒是有斑驳的光线,上边的石林都是透光的,下边时而水帘成墙,时而光影斑驳,呈现了一种绮丽的景象。

又走了一阵,邹良突然停下脚步,往不远处的一块石壁上看。

众人也跟着他抬头,就见石壁上,刻着一个章纹。

那是一枚古朴又相当有美感的章纹,图案的正当中是一只展翅的赢,四周环绕着一些字符。

展昭微微地愣了愣——这是鹰王朝的皇族徽章,他在魔宫里看到过一些器皿上有。

“那边!”

小良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块黑色巨石。

巨石上,一头白狼站在那边,正是塞勒。

塞勒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望向众人。

邹良走上前去。,

塞勒低头,鼻子碰了碰邹良伸上来的手,低低地呜呜了几声。

邹良皱眉,“你带人进来的?带谁来的……”

邹良话没说完,就听山石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音。

“是不是这里啊?”

“应该是这附近。”

“找了半天了哪儿有啊?”

“你才站了半盏茶功夫这叫找半天?”

“老实说你个老鬼是不是迷路啦?”

“你以为我是你啊?”

“那就是那狼崽儿迷路了……”

“是不是这个?”

“啊!对!”

“这个又不值钱你要去干嘛?”

“你别管!我有用!”

……

虽然山洞里有回响,但众人还是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分外耳熟。

展昭和白玉堂一眯眼,一纵身就翻过了巨石。

两人翻过巨石才发现后边还是一个水潭,差点掉水里,还好这俩轻功好,展昭见势不对,一拽白玉堂,抬腿往身后的石头上一点……两人贴着水面“嗖”一声就过去了,掠过了水潭之后落到一片石滩上。

石滩上同时还站着两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可不就是天尊和殷候么。

“师父!”

“外公!”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叫出声

天殷候和天尊看到他俩也是打了个愣神,殷候挠下巴望天,天尊背着手望天。

两人多了解这俩老头啊,一看就知道瞒着什么事儿呢。

白玉堂指天尊藏在背后的手,“你手里什么?”

天尊眨眨眼,“没啊。”

边说,边往殷候身后一闪。

展昭往另外一边挪了两步,跟白玉堂封着两边出路不让俩老头趁机跑,边说,“你俩怎么自己跑来了!”

白玉堂指天尊的手,“手拿出来。”

这时候,赵普他们也都过来了,众人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塞勒趴在石头上,仰起脸打了个哈欠,索性开始打盹。

白玉堂对天尊勾手,那意思——拿出来!

天尊皱了皱鼻子,看殷候。

殷候无语,“给他看呗,又没人抢你的。”

天尊扁扁嘴,伸手给白玉堂看。

就见天尊手里,有一块冰蓝色,晶莹剔透的石壁,上面刻有鹰王朝皇族的徽章。

白玉堂盯着看了半晌,抬头问天尊,“就是这块晶石?”

“嗯。”天尊将石头藏起来。

众人都不解,只是快普通晶石而已,随处可见,雕工也不是多好多精细。

白玉堂无语,指了指萧统海,“这东西在狼王堡地界呢,你就拿人家的?”

天尊斜了殷候一眼。

殷候也无奈,道,“这是我爹当年找水源的时候留下的标记。”

萧统海一喜,“所以传说是真的啦!”

殷候挪开两步,指了指身后。

众人就见他身后有一个小潭,里边有泉水汩汩地冒出来。

“那当年找到六口不老泉眼的人,是鹰王?”霖夜火问。

“传说是这么说的来着。”萧统海点头,“鹰王是在狼群的帮助下,找到的不老泉,如今还能找到这六口泉眼的……就是狼群。”

众人都望向巨石上打盹的塞勒。

“那这块石头有什么用么?”展昭好奇问,只是一块普通的晶石而已。

天尊颇为神秘地说,“这晶石叫狼眼石。”

“也叫蓝晶石,满大街都是。”白玉堂疑惑,“不见你有收石头的喜好,收去干吗?”

天尊撇嘴,“你管我!”

萧统海自然不关心一块石头,更何况这本是鹰王朝之物,自然要物归原主。

霖夜火问,“有六个泉眼么?那魔鬼城也有么?”

“那得问它了。”殷候指了指山石上打哈欠的白狼塞勒。

白玉堂拿着那块石头好好打量了一下,发现石头里边,还有叶脉一样的几条纹路,“里边是什么?“

“嗯,石纹之类的么?”

众人好奇地托着石头研究,蓝晶石常被做成装饰品,有些好的流光溢彩,没有一点瑕疵……这个怎么看都只是块残次品。

白玉堂更纳闷,他师父跑大老远神神秘秘就是为了找这块不值钱的石头么?

说来也巧……此时太阳西斜,一道日光透过石缝照射下来,正好照到那块蓝色晶石之上,突然间,那石头一闪。

“哇!”众人本能地一缩手,就听到“咚”一声……那块石头掉进了清澈的水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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