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行还有谁能行?

起初,俞心桥在追徐彦洹的事,只在小范围内传开。

最震惊的当属梁奕和沈达也,两人的关注重点还各不相同。

梁奕:“你竟然喜欢男的!?”

沈达也:“徐彦洹那么凶,整天一副棺材脸,你看上他哪儿了?”

俞心桥回答得干脆:“是啊,我是gay。他不凶啊,棺材脸也是帅棺材嘛。”

三线城市保守男高中生梁奕还是不敢相信基佬竟在我身边,何唐月便给他科普了小时候都看过的动画片,当得知桃矢和雪兔是相爱的,梁奕仿佛信念崩塌,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何唐月翻出动画截图给他看:“你会和你的好朋友互相喂食,还捏对方的脸吗?”

梁奕看向沈达也,犹豫道:“喂食没什么吧,我们经常互相喂,至于捏脸……”

沈达也有预感地往后一个大跳:“你别过来啊!”

何唐月笑得花枝乱颤:“你们男生怎么都gaygay的啦。”

上课,梁奕给俞心桥传小纸条:你真的在追他?

俞心桥好笑地回了个简笔画羞涩脸,表示默认。

梁奕又问:那你想当雪兔,还是桃矢?

好家伙,这么快就开始关心兄弟是0还是1了。

俞心桥想了想,回复:如果非要选的话,桃矢吧。

因为雪兔白白嫩嫩看起来非常好rua,俞心桥也想捏捏他的脸蛋儿。

这回梁奕的回复非常振奋:好样的不愧是我兄弟!冲呀!!分分钟把徐雪兔拿下!!!

目前的主要矛盾不在于分分钟还是秒秒钟拿下,而在于徐彦洹是否能接受男生。

自初中就和徐彦洹同校的何唐月说,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徐彦洹和地球上任何一种生物谈恋爱,这种情况要么是在搞地下情,且瞒得很好,要么就是他情窦还没开,白长那么帅。

俞心桥觉得第一种情况不太可能。据观察徐彦洹连手机都没有,怎么和对象联系?而且他平时上课周末打工,时间也安排不过来。

那么就剩第二种,没开窍。

毕竟怎么会有不好奇情书内容的男生呢?换做俞心桥自己,就算不当面拆开,也回躲到厕所隔间里偷偷看。

而且,徐彦洹没有拒绝。

想到自己写的情书已经在徐彦洹的书包里,俞心桥信心陡增,觉得赢面很大。

开窍这种事就在一瞬间,说不定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抱得美男归,在姚女士面前扬眉吐气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打骨折,有些努力注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收获成果。

俞心桥是行动派,上网找到“追人必须掌握的二十个小技巧”,打印下来贴在床头,严格按照上面的内容执行。

比如每天提早五分钟起床,在上学的路上买好早餐,趁同学们还没到教室,提前放在徐彦洹的课桌上,虽然徐彦洹看都没看一眼,早餐每次都进了他前桌的肚子。

比如投其所好,买一只篮球,放学后和徐彦洹共用一个篮球场,在徐彦洹投进三分球时热烈鼓掌,然后被落下的篮球砸中脑袋,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比如提升自己,坚持上课认真听讲不睡觉,结果眼睛瞪得像铜铃,魂魄已经不知飘往何方,下课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一页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笔记。

……

为了显示自己热爱运动,俞心桥甚至含泪出席体育课。

没想这节课练跳远,洁癖精俞心桥担心鞋子里进沙子,一段飞速起跑后,纵身一跃,双脚稳稳扎在沙坑边缘,以零分的优异成绩被体育老师罚跑操场五圈。

俞心桥一边哼哧哼哧地跑,一边还不忘向操场边比个心,惹得人群哄声四起。

梁奕和沈达也交换了个知情者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向同一方向看去,只见徐彦洹双手插兜里,一脸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

一个多星期折腾下来,俞心桥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

想他前十七年都是被追求的那个,第一次追人就碰上高难度,潜藏的好胜心和征服欲都被激发出来。

好比当年他要学钢琴,母亲觉得他生性浮躁肯定坚持不下去,他就偏要弹,偏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行还有谁能行?

一旦下定决心,全世界都会帮你。

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是周末在批发市场的二手钢琴店里。俞心桥看中一架成色不错的yamaha立式钢琴,刚激情试弹一段巴赫平均律,头一抬,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浔城二中的学生,休息日一般不穿校服。

部分家庭条件较差的学生除外。徐彦洹今天穿白色短袖T恤,搭蓝色校裤,不起眼的一身装扮莫名吸睛,刚走进市场,就被两家店铺的老板招呼,让他帮忙卸货。

这会儿是进出货高峰期,碰到货量大又着急周转的老板,说不定能多赚点工时费。

徐彦洹先去批发饮料的那家干,刚搬两个来回,中年发福的胖老板走过来,故作随意地问:“小徐啊,老刘的烧烤摊那儿,后来怎么解决的?”

问的是上周在烧烤摊被高利贷追债的事。

“刘老板说没什么损失,没要我赔偿。”徐彦洹把手里抱着的纸箱往上掂了掂,“我打算免费给刘老板干两天。”

胖老板点点头,像是放心了。走之前撂下一句:“我看那帮人说不定还会来这堵你,你千万要小心。”

徐彦洹明白话里的意思,该小心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搬的货。

把手中的箱子在屋里放好,转身的瞬间撞上迎面投来的一道视线。看见坐在对面店里钢琴旁的人,徐彦洹不动声色又十足刻意地,把脸上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对此俞心桥很是无语。

不会以为戴上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了吧?

还有点气性在的俞心桥哼一声,撇开脸,继续试弹。

心思却已经不在琴上,弹一小段就忍不住往外看,边看边算——

按果粒橙一箱24一瓶500毫升算,一箱就是24斤,三箱堆在一起就是72斤,少侠好臂力!

再看堆了6层,每层5箱,30x24720瓶,一天一瓶都够喝两年了!

钢琴店老板姓黄,昨天又熬夜看球,现在困得要命。

他在门口的躺椅上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见店里的顾客、一名为了买琴两次上门的音乐爱好者,硬生生把脖子扽成了长颈鹿,手还在琴键上,眼睛已经长在外面搬货的小伙子身上了。

悠哉地站起来,点一支烟,黄老板站在门口和弹琴少年一起张望对面,吐出一口白烟的同时,冷不丁冒出一句:“喜欢人家?”

被抓包的俞心桥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手指不受控地弹出一串毫无章法的音符。

还死要面子装镇定,嘴上说着“不是”,两只耳朵尖却臊红了。

一个钟后,俞心桥选了最初试弹的那架yamaha钢琴。

付完帐,黄老板带着一名工人先把钢琴用软布包裹严实,然后开来一辆皮卡车,喊隔壁老板搭把手,一起把钢琴抬到车上。

唯恐钢琴磕碰,俞心桥一路监督,黄老板问他要不要跟车一起走,他当然要。

可那皮卡是两座的,黄老板和工人各占一座,就没空位了。

“我坐哪儿?”俞心桥发出疑问。

黄老板伸出大拇指往后面一指,俞心桥看着已经被钢琴占去大半空位的车斗:“坐这里,不会被交警抓吗?”

“我们走小路。”黄老板经验丰富地说,“就算真有交警,你趴着别让他看见就行。”

俞心桥将信将疑地爬了上去,坐之前找了张硬板纸垫屁股下面。

车子晃晃悠悠地往市场外面开,俞心桥听见黄老板在和工人说得再叫一个人,钢琴至少两前一后三个人搬。

“加上我不是正好三个人?”俞心桥问。

黄老板转过来,隔着玻璃打量他一圈,一脸瞧不上:“你不算。”

俞心桥:“……”

继续抓“壮丁”。

徐彦洹正干完两家的搬运活打算找下一家,就见一个月有二十九天不在店里的黄老板开着他的皮卡缓缓驶来,手伸到窗外挥了挥:“有空吗小徐?”

之前也帮黄老板搬过几次钢琴,谈妥价格后,徐彦洹长腿一伸,登上了后面的车斗。

上去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

意外于没想到俞心桥这样的人会坐这种车,他看起来太像那种娇贵又事多的富家少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徐彦洹曾亲眼目睹俞心桥把体育课穿脏的一双鞋丢进垃圾桶,第二天穿了另一双同款不同色的来学校。

那双鞋他在打工的店里见过,四位数8开头,是他们家一年的伙食费。

自然也不相信这种人会有真心。

无非是觉得新鲜,好玩,习惯用金钱或者其他利益,换取将他人驯服的虚荣感。

徐彦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俞心桥只是其中之一。

这样想着,徐彦洹找了块空地屈腿坐下,一手扶钢琴一手撑围栏,用背对的姿势拒绝交流。

而俞心桥想的却是,追好几天了,他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车在平坦的道路上前行,俞心桥抱着一条钢琴腿,往徐彦洹的方向靠近:“真巧啊,洹、徐同学。”

徐彦洹不转身,也不说话,俞心桥以为他没听见,又往前凑了凑:“吃饭了吗?”

还是不答。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俞心桥知道徐彦洹对谁都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非但没灰心,还饶有兴致地开始自说自话。

“我来这儿买钢琴,本来小奕和大爷要和我一起,结果他俩被临时抓去出黑板报了。”

“你和黄老板很熟?他人好好,给我的价格特实在。”

“你经常在这里打工吗?放心,你在校外打工的事我没对别人说。”

……

前面一大串徐彦洹都当没听见,直到俞心桥忽地坐直身体:“对了,你不是怕狗吗,那种狗狗你会不会怕啊?”

听说有狗,徐彦洹往俞心桥手指的方向瞥一眼,只见马路边人行道上,一个彪形大汉牵着一条和他反差极大的小型比熊犬。

有多小呢,目测连骨头带毛不超四斤。

“……”

徐彦洹更不想说话了。

俞心桥却因为他的反应备受鼓舞,胆子也大了起来。

此时行至闹市区,周遭喧嚣,俞心桥接下来要说的话比较重要,因此身体更向前倾:“我给你的情书,你看没看啊?”

说话时一缕温热的吐息扑在耳廓边缘,徐彦洹的肩膀不由得动了一下,刚要避开,刺耳鸣笛声突然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急刹车化作无形的手,将车斗里的两个人往后拉拽,再往前狠狠一掼,情急之下徐彦洹立刻扑上去用身体垫住钢琴靠近围栏的那一边。

琴做了保护但没有做固定,万一磕碰到,黄老板这单生意极有可能白忙活。

至于车斗里的另一个人……

徐彦洹偏过视线,瞧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右肩旁。

俞心桥以环抱的姿势打开手臂,护在徐彦洹身体两侧,眼睛紧张地圆瞪:“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等到把钢琴妥善运进俞心桥家里,黄老板才解释说刚才有电瓶车不顾红灯横穿马路,若非他刹车踩得及时,这会儿可能连人带琴被交警拖走了。

坐副驾的工人心有余悸:“你还好意思说,那个刹车差点把我人都甩飞出去。”

黄老板说:“车斗里的两人一琴都好好的,你系着安全带呢,怕个屁。”

俞心桥正把新买的防尘布往琴身上铺,闻言扭头,严肃道:“一点都不好,琴碰坏事小,万一伤着人怎么办?”

黄老板带着歉意嘿嘿地笑,表示以后一定注意。

几人离开之前,俞心桥大喊一声留步,从客厅的茶几柜里翻出什么东西,噔噔噔跑到门口。

把琴搬进去之后,徐彦洹就去到外面等,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见俞心桥伸手要碰自己的胳膊,下意识别过身躲开。

俞心桥摸了个空,也不生气,把手里的东西卷一卷塞到徐彦洹裤兜里,再指一指他的手:“那你自己处理一下。”

徐彦洹低头,看见自己右手背上一块破了点皮的红痕,应该是搬琴的时候被门框擦伤。

俞心桥也在看,咧嘴“嘶”了一声,像在替他疼,忍不住添上一句:“别忘了啊。”

回去徐彦洹坐副驾。

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的时候摸到兜里的鼓起,掏出来一看,一卷创可贴。

驾驶座的黄老板凑过来看,意味深长地笑一声:“你俩是同学?”

徐彦洹把创可贴塞回口袋,没什么表情地看前方:“开车。”

黄老板自讨没趣地撇撇嘴,一脚油门踩下去,换来蹲在车斗里工人的破口大骂:“会不会开车啊!”

住宅区内车辆限速,为了走最近的出口,黄老板在路口掉了个头。

因此当车子慢速驶过刚才走过的路,徐彦洹一眼就看见俞心桥的小身板戳在门口,向他们挥手告别。

等车驶远,再从后视镜看,人还站在那儿,正用手猛拍身上的灰,从前胸拍到屁股再到脚后跟,每个部位都没放过。

果然是娇贵的少爷。

连创可贴都印着卷毛小狗图案。

正值傍晚,徐彦洹一条胳膊搭着窗框,久违地感受悠闲惬意。

沐在初春的夕阳下,暖风拂过手背的伤口,不疼,只泛起轻微麻痒。

仿佛那风是吹在他心里——

皮卡车车斗不能坐人!不能坐人!不能坐人!现实中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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