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谢霜辰的手指贴着他的下巴颏滑了过去,肌肤的触感只在指尖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我觉得你逻辑爆炸。”叶菱冷淡地说,“你对我的行为做判断的基础条件是建立在你擅自默认我的性取向是男,在这个基础条件上,你非常轻松的在探讨我是不是喜欢你。虽然我没有性向歧视,但是你我可都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啊,你以为是在写男人必须爱上男人的基佬小说么?以此反推回去,你轻松愉悦的状态印证了你默认同性取向是你的首选选项,就像一个直男会觉得一个女性看了自己一眼是不是喜欢自己一样,因为直男默认的选择对象就是女性,他们的脑子里甚至不会出现‘一个男人对我好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选项。你的逻辑漏洞大到可以装下十条棉裤了。我想,你是不是把自己聊爆了?”
“……啊?”谢霜辰听完叶菱的话愣在原地。
“虽然我嘴上说恐同,但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叶菱很是认真地对谢霜辰说,“我不歧视你。”
他的态度真挚,谢霜辰听后眼睛瞪得更大了。等他的大脑完全消化并且理解了叶菱所谓的“逻辑”之后,脸“唰”一下就红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叫当场翻车车毁人亡?
谢霜辰是不是飘了?不知道好文盲不跟学霸斗?
“叶老师您听我说。”他连忙解释,“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这不是刚从派出所出来咱们心情都比较低落么,开个玩笑缓解……”
叶菱说:“我并没有感觉心情比较低落。”
“那就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谢霜辰一阵尴尬:“我对月亮发誓我就是瞎说,我童言无忌行不行?”
“哟。”叶菱说,“月亮代表你的心啊?听着还是怪怪的啊。”
“怪是?”谢霜辰真是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一步上前抓住了叶菱,双手捧着叶菱的脸倏地凑近,鼻尖都要叶菱的皮肤了。叶菱显然也没想到谢霜辰会突然袭击他,都来不及反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你……”叶菱吓傻了,只会瞪大双眼盯着谢霜辰,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谢霜辰垂着眼睛也看叶菱,他比叶菱高,可以强迫叶菱抬头。他微微一笑,沉声说:“怎么着,撒娇没用是不是?叶老师,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现在这里没人,您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是不能坐实您的推导逻辑。您可是读书人,您觉得呢?”
与谢霜辰相处了一年多,叶菱怎么会不知道谢霜辰的脾气?他有心情闹的时候怎样都可以,但是他一旦犯起浑来,也能上刀山下火海。谢霜辰的字典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就是浑不吝,没有什么代价是他付不起的。很多在别人眼中的莽撞行为,他做起来也绝不后悔。
因为他聪明,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云山雾绕的一个人,真的看不出是有心,还是无心。
“那就不说了。”叶菱的头被谢霜辰手掌禁锢着动不了,只能眼睛微微一动,斜向一方不看谢霜辰。他只要做这个表情,谢霜辰就知道他是妥协了,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霜辰就喜欢看叶菱这副不情不愿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二人还未从僵持中解脱出来,只听清冷无声的路边忽然传出来尖叫。
“鬼啊——!”
他俩转头一看,一个大哥撒腿就跑,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鬼。
这三更半夜,俩穿着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动作还如此诡异,不是鬼是什么?
谢霜辰“哈哈”大笑,顺便撒了手,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叶老师,回家睡觉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谢霜辰回家了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中午睁眼的时候才看见微博上的风浪。
也是这会儿,他才知道叶菱拿他的手机都干了点什么。
“叶老师?”谢霜辰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叶老师!”
他叫了半天没人,就听见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觉得叶菱可能在洗澡没听见,他就躺沙发上开始看自己微博爆炸的私信。
新来的又是一波舔颜吹彩虹屁。
以前的如今老泪纵横地说哥哥你终于出来营业了。
谢霜辰看着最热转发上的姚笙,干脆打电话过去。
“干嘛?”姚笙估计是被谢霜辰电话吵醒的,声音模模糊糊,但是语气非常不好。
“角儿,不起来吊嗓子啊?”谢霜辰打趣问道。
“把你吊起来好不好?”姚笙翻了个身,“有屁快放!”
谢霜辰说:“您大老远回来的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提前微博转发通知?不用每次都给我这种惊喜?”
姚笙笑道:“哟,我还想问问你呢。我这段时间不在国内,你又发什么浪?怎么重拾旧艺唱起戏来了?说相声混不下去了?”
“偶尔也要休闲放松一下嘛。”谢霜辰说,“师弟我要开园子了,师哥照顾一下生意?”
“你既然都这么低三下四的求我了,那就非常好说了。”
“我哪儿低三下四了?”谢霜辰坐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你帮我寻摸寻摸看有没有合适的说相声的啊唱大鼓的啊……再不济唱戏没地儿去的那种,我这儿缺人。”
“我上哪儿帮你寻摸去。”姚笙说,“说相声的我就认识你们一家子,你求你大姐去。”
谢霜辰说:“我大姐也忙啊,神龙见尾不见首得。再者说她这不是离咱们这圈更远么?”
“那你就听天由命。”姚笙说。
“为什么我的师哥做人都这么绝?”谢霜辰不禁问道。
“你少把我跟那几个油腻的中年人混为一谈。”姚笙说,“我顶多就是帮你买买热搜。”
“也行。”谢霜辰叹气,“聊胜于无。”
姚笙说:“你还撑脸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现在就去你们家打你?”
“不用。”谢霜辰说,“诶叶老师出来了,我挂了啊!”
“喂!”姚笙大叫,然而已经没声儿了。
叶菱穿着居家的T恤短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没注意客厅里的动静,以至于一抬头看见谢霜辰躺沙发上有点意外。
“你醒了啊?”叶菱说。
“嗯,叫您半天了。”谢霜辰说,“您大中午的洗澡,一会儿出去?”
“不是啊,我也是刚起,洗个澡精神精神。”叶菱不知道谢霜辰起来哪儿这么多废话,“叫我干嘛?你是饿了么?”
“不饿,我刚刚就是想问您一个事儿。”谢霜辰掏出手机递给叶菱,“这是您昨儿晚上干的么?”
“是。”叶菱说,“但是我不知道姚老板会转发。”
“这不重要。”谢霜辰说,“今儿晚上咱们不上北新桥说,咱上三里屯说去。”
“你还上瘾了?”叶菱问道。
“总不能辜负了叶老师和姚老板一番苦心啊。”谢霜辰笑了笑。
三里屯的人流量跟簋街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三里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出现俩撂地说相声的,完全不会显得多么诡异。
谢霜辰给咏评社创建好了各种社交账号,都印了二维码贴好,拉着叶菱在三里屯撂地。这是什么地方?前一秒在网上红的东西,下一秒大家就全都能认出来。
纵然是夜里,眼尖的群众都能认出来这是这两天微博上满世界传的那个大帅哥。
围观自然不必多说,还有一唱一和调戏这俩人的。
谢霜辰是个人来疯,人多了他反而无所谓,别人起哄他还来劲儿呢。叶菱得分人,姑娘调戏谢霜辰他倒是会帮腔,可是姑娘调戏他,调戏的话一多,他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逗叶老师了。”谢霜辰笑着摆手,“叶老师皮儿薄,脸红了。回头上我们剧场园子去,想听什么点什么。”
“想听《十八摸》!”有人叫道。
“姐姐,您这光天化日之下也忒削张了?”谢霜辰对人群中的那个姑娘说,“男朋友跟来了么?是不是没男朋友?”
人家又喊:“没有!叶老师跟我走!”
“不行!”谢霜辰拉住了叶菱,“我的!”
“不是唱《十八摸》么?”别人提醒谢霜辰,“会不会?”
“怎么不会啊?今儿我就舍命陪君子!一会儿我要是让城管带走了大家记得捞我一手啊!”谢霜辰清了清嗓子,唱道,“一呀伸手摸呀摸至在,哥哥的头发边呐啊……”他一半儿唱着当真伸手去摸叶菱,叶菱赶紧往后退,说道:“你摸你自己啊!”
谢霜辰对观众说:“你们看了,叶老师不叫摸,不唱了。”
众人又是“噫”。
他转头又看向叶菱,嬉皮笑脸的。叶菱也不好发作,也只能看着他。
“不闹了啊。”谢霜辰怕叶菱当场暴走,“给大家唱个歌儿。”
三里屯从街头走到街尾总能有好多抱着吉他唱歌的人,谢霜辰他俩说相声这块地儿旁边就有一个,只不过人们都去看他俩的,没人站那个大哥旁边儿听歌,大哥也就收摊儿过来听了。
谢霜辰跟那个大哥招了招手,问道:“哥们儿,一起玩玩么?”
大哥说:“行啊,你想唱什么?”
谢霜辰想了想,说:“唱《处处吻》,您会么?”
无巧不成书,大哥当即就把琴抱上了。谢霜辰递给叶菱递了一副快板,说:“叶老师,帮忙打个板儿。”
叶菱点头。
吉他配快板儿,观众能比音乐节还燥。
轻快潇洒的节奏,谢霜辰的倒口很好,虽然北京孩子一个,拢共没去过几次粤语地区,但是粤语讲的很准。
他最后朝着大家一个飞吻,还比了个心,感谢自己的琴师和板儿师。
转天一幕就被发到了网上。
得说现在的手机拍夜间人像就是厉害,各种柔焦近实远虚还带滤镜的,细心少女还P了一下,谢霜辰眼中含笑,笑带风流。
当真是一吻便偷一个心,一吻便杀一个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照片,有一张谢霜辰和叶菱的,谢霜辰吊儿郎当,叶菱严肃归严肃,但别有一种纵容谢霜辰的感觉。
关键是这种相声的搭档就是形影不离的关系,喜欢个明星cp营业还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种传统行当里,搭档比什么都重要,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黏在一起,官方就是这么硬气。
主要还是俩人年轻,长相气质各有出众之处。
不撕心裂肺的萌一波简直都对不起自己的网瘾生涯!
谢霜辰这人好闹腾,他又住在三里屯,尝到好处之后就差天天晚上拉着叶菱出去晃荡了。网上的视频段子满天飞,都有人慕名跑三里屯来围观现场了。
然而谢霜辰还是很发愁,观众可以去街上拉,但是演员呢?
他看着手上寥寥无几的简历,突然觉得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乐观。
“要不然都叫来看看。”叶菱说。
“只能这样了。”谢霜辰说,“哎,我为什么没长八张嘴?”
“别了。”叶菱说,“你一张嘴都够受的了,八张嘴还让不让人活了?”
谢霜辰随手摸了叶菱一把:“叶老师说话够骚情的啊?”他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怎么,您哪儿受不了了?”
叶菱淡色说:“我看你是这两天在外面浪野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是?”
“您说……”谢霜辰朝着叶菱坐近了一点,“那群小姑娘为什么喜欢看咱俩?”
叶菱偏过头去:“我不知道。”
“您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谢霜辰笑了笑,“清华毕业的呢。”
叶菱说:“我只会读书。”
“大概就是为了发泄无处安放的青春。”谢霜辰胳膊一伸,手臂自然地搭在叶菱身后的靠背上,故弄玄虚地说,“叶老师,不如就如她们的意了?”
“你什么意思?”叶菱的身体动了动,后背离谢霜辰的手臂有了些距离,他歪了歪头,看向谢霜辰。
“没劲。”谢霜辰一甩手,“叶老师,咱就玩玩,装装样子赚点钱不好么?您说平时您不也得让我摸来揉去的么?别这么矜持了,好不好?”他们甚至不需要像偶像明星那么刻意的营业,一切如常,只要叶菱别总是一言不合就翻脸就成。
叶菱还是看着谢霜辰,似乎是在思考。
谢霜辰说:“我是甲,您是乙,咱们都是剧本舞台上的人,您应该比我想得明白。”
“好。”叶菱爽快答应,“有时候舆论不是我们能把控的,只要你想清楚了,能玩得起。”
谢霜辰说:“这话应该我反问您才对,我什么玩不起?”
叶菱五指并拢竖了起来:“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谢霜辰手掌与他轻轻一碰,而后反应过来,“咱俩是桃园结义还是怎么着?至于这么正式么?”
叶菱笑道:“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