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这句话惊醒了叶菱,他不自然地动了动,下意识地说:“没有。”

“就是红了!”谢霜辰强调。

“冻的!”叶菱也强调。

“现在不是演《林海雪原》!”谢霜辰啐了一口,“不对,《林海雪原》是精神焕发。”

叶菱说:“你就别自己给自己捧了,无聊不无聊?”他不是很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便想要随便说点什么岔开,然而谢霜辰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不依不饶地问:“叶老师,我对您好么?”

“……”

“说话啊!”

“你这个问题问的……让我怎么回答?”

“哦。”谢霜辰二郎腿一翘,“那就是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叶菱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片泥潭,为什么谢霜辰总是有这么多问题问他?还偏偏都不是他擅长的那些。

为什么不让他简述热力设备与系统安全性分析故障状态维修与设备管理?

其实不是谢霜辰不想,而是这道题谢霜辰不会。

“哎……”谢霜辰似乎有点沮丧地说,“我这么做是不是挺蠢的?我只是想对您好,讨您开心,结果没想到,您连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倒是希望您能像台上那样,至少我能明白您的意思。”

叶菱不知道谢霜辰是真的低落还是装的低落,不过谢霜辰的话没说错。叶菱台上台下确实有所不同,台上他很容易抛弃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个“乙”,是逗哏与观众之间的桥梁,他是能放开的。可是到了台下,他是叶菱,他的面子里子都薄得不行,也没有特别多激烈的情感,有些话他就是说不出来。

“我……”叶菱低头,很努力地说,“你挺好的。”

他是有羞耻心的,此刻他觉得自己尴尬的无以复加,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他明白谢霜辰是个玩闹的性格,他到底是用什么心态来问自己的,叶菱也拿不准。这话在这样的场合说略微有些诡异,只可惜叶菱并不想说假话。

所以这个答案出来的时候,叶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

“有那么难么?好像上刑似的。”谢霜辰刚要把话说得再严重一点,但借着灯光,他看见叶菱垂着头,耳朵尖都红了。谢霜辰心中那股劲儿上来,脱口而出:“叶老师,您脸更红了。”

“你别说了。”叶菱很羞愤。

“叶老师。”谢霜辰趴在桌子上,上身前倾,凑向叶菱,又是认真又是小声地问,“叶老师,要是真有个人跟您说喜欢您,要跟您发展成为恋人关系,您怎么着啊?”

叶菱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握住了拳头,似乎在爆发的边缘。谢霜辰瞥见了,赶紧说:“嗨呀您这样不行啊!万一我是个姑娘,这还没说两句呢您就脸红娇羞的,谁泡谁啊?不行,重来!嗯我想想……就从‘您愿意让我照顾您嘛”那段开始,这次换您问我,我当场给您叙述一遍标准答案。”

“你……”叶菱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下了然,原来人家就是闹着玩呢。他只能说:“我觉得你无聊,你自己演,精分俩角色,我看着。”

谢霜辰笑笑:“我可真是能耐。”他一笑,气氛就轻松了许多。这笑容的背后,是他心里的忐忑。差一点就又给叶菱点着爆炸了,真的非常惊险。谢霜辰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性格很好的人,开玩笑总是开得过分。他原来不吝这些,然而在叶菱身上,他就总是担惊受怕的。

也许就是出于对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崇敬与畏惧,这样谢霜辰自己就给俩人划出了阶级差异。他嘴欠,又不敢把叶菱惹急了,于是只能在试探的边缘反复横跳。眼看着天没法聊了,只能东拉西扯瞎找理由圆回来。

当做无事发生。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是各怀心事,然后都吃多了。

他们顺着小路往回溜达,途径一个甜品店,谢霜辰要进去看看,叶菱跟在后面。这时候人不是很多,谢霜辰就趴在柜台上挨个看。这家做的小点心都很精致,方方正正一小块,上面点缀着格式花样。最靠边的一个柜子里是巧克力做的小动物,都非常可爱。谢霜辰指着一组小青蛙叫叶菱:“叶老师您过来看,有一只小青蛙跟别的不一样!”

叶菱也趴在柜台上看,不过看了半天也诶看出来区别。

“哎呀您看啊。”谢霜辰指着最后一个,“别的都是普通的,只有这个眼睛是弯弯,在笑。”

叶菱又仔细看了看,可不是么,别的小青蛙眼睛就一黑点,谢霜辰指着的那个是弧线。

“叶老师我想吃这个。”谢霜辰扭过头来看叶菱,“给我买。”

“……”

“我想吃嘛!”谢霜辰抓着叶菱的衣服就开始摇。

“行行行……”叶菱疯了,他真的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表示一点什么的话,谢霜辰能当场打滚。

店员姑娘的眼睛中已经露出了奇怪的神情了!

叶菱主动掏钱给谢霜辰买了那个微笑的小青蛙,为表诚意,他顺便还买了旁边的小猪跟小兔子。

谢霜辰边走路边在袋子里翻腾,拿出来那个小青蛙跟叶菱比划了一下,路上黑,叶菱也懒得看,敷衍地说:“嗯,挺好的。”

“我觉得特别可爱。”谢霜辰说完就把小青蛙巧克力塞嘴里了。

“你就直接吃了啊?”叶菱吃惊。刚刚不是说很可爱么?下一秒就往嘴里放?这是什么脑回路?

“买了不就是为了吃么?”谢霜辰对于叶菱的反应更意外,“您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么?要不这个小兔子给您?”

“我不吃。”叶菱心很累,“你自个儿吃。”

“怎么着难道您也喜欢小青蛙?可是我都吃了啊。”谢霜辰想了想,“要不我喂给您?”他噘着嘴就往叶菱面前凑。

谢霜辰知道自己欠嗖嗖的,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你就别顺杆儿爬了!”叶菱很想踹死谢霜辰,“恶心不恶心!”

谢霜辰说:“您真别害羞,您媳妇儿亲您您也这样儿?”

“那能一样么?你是个男的!”叶菱说。

谢霜辰说:“台上不是您媳妇儿么?我不是柳银环么?”

“我恐同!”叶菱大叫,“你杀了我!”他气地大踏步的往前走,谢霜辰跟在后面哈哈大笑,追着他说:“叶老师我开玩笑的,您别这样好不好?真的,我就是贱得慌,您真别当真,咱哥俩儿谁跟谁啊?”

“你给我滚!”叶菱很愤怒。

“别别别。”谢霜辰拉着他说,“我带您出去玩去好不好?咱们出门旅行,我掏钱,出去玩,您真的别生气了!我给您跪下了!”

他说着,一手的食指跟中指并拢一弯,压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面对叶菱,就像跪下的两条腿。

叶菱扶额。

一般来说,“旅行”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词,意味着从自己呆腻歪了的地方跑去别人呆腻歪了的地方,试图寻找灵魂上的慰藉与洗涤。

可是当叶菱一大早被谢霜辰拽到北京南站,取了车票之后看着上面“天津站”赫然三个大字的时候,他质问谢霜辰:“你说的去旅行就是去天津?”

“是啊。”谢霜辰理直气壮。

“我,一个从小生活在海河边的高贵冷艳的天津人,现在要去天津旅行?”叶菱继续质问。

“没错啊。”谢霜辰毫不畏惧。

“是我脑子有病还是你脑子有病?”

“哎呀这不是天津离着近么?”谢霜辰开始胡搅蛮缠,“而且我虽然去过很多次天津,但是我都是去演出,真的没在天津玩过,您就跟我去玩一玩嘛。我还买了两张相声的票,闲得无聊听听人家的业务嘛!”

最终叶菱是被谢霜辰拽上的高铁,他真的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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