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起来,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当一个日期的靶子竖在远方的时候,追上它只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子弹永远不会等任何一个人。
几场大雨带走了一整个夏天的暑气,当叶菱发现剧场门口的树叶开始泛黄时才发觉,已经是秋天了。
专场在即,史湘澄联系好了场地和搭建,在做最后的调整。这种语言类节目的舞台其实不复杂,有块地方有张嘴就能说。但毕竟是专场,好歹还要布置一下舞台的。谢霜辰明确跟史湘澄说不准大红大绿大牡丹弄的跟乡镇企业年会一样,史湘澄都懒得搭理她。
姑奶奶是有审美的好不好!
她找熟人专门给设计了一个舞台,其实主要就是背景板。如论讲堂的舞台第二层幕布是绿色的,背景便做了一副清静淡雅的工笔荷塘,荷叶重叠,露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有月光的晶莹,从设计图上看,万分别致。
“好看是好看。”谢霜辰对史湘澄说,“但是从头绿到尾,我觉得你仿佛在暗示什么。”
“其实还有一套。”史湘澄说,“是竹林听风,也比较雅致。”
谢霜辰说:“那不还是绿的!”
史湘澄白了谢霜辰一眼,问叶菱:“叶老师,你要哪个?选好了我直接去印刷了,这还得花点时间呢。”
叶菱说:“荷塘月色,就这个。”
史湘澄说:“知道你是清华的!”
专场前一周,参加演出的众人收到了新做好的大褂,赵孟如手艺依旧,大褂穿在身上贴身好看,非常显档次。
谢霜辰是给助演的成员做了新的,还给叶菱添了件新的,自己没有任何添置,穿原来的。他们挑了个时候穿戴整齐了,在自家剧场里排演了一两次,大致流程上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节目内容,准备得再好,也得看当天的临场发挥。
谢霜辰还在痛苦的背歌词,最难得不是说得顺不顺,而是学得像不像个美国人。他在台上还好,舞台之后的私生活中口音特别重,学英语都是一口京片子腔,只能硬改。叶菱英语很好,然而他又不是美国人,教不了谢霜辰更多。
只能靠谢霜辰自己感受了。
演出定在了十月末的一个周六,周五晚上咏评社还有演出,完事儿之后大家出去吃饭,谢霜辰多喝了两碗羊汤,回家之后又来了一罐可乐才睡觉。半夜时分他就开始觉得冷,叶菱是被他给热醒的。
“醒醒。”叶菱推了推他,“怎么这么烫……快醒醒!”
“冷。”谢霜辰还在抓着被子往身上盖。
叶菱跑下床去找温度计,给谢霜辰测了测,数字直接显示三十九度二。叶菱疯了,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样,白天谢霜辰还活蹦乱跳的,一丁点感冒着凉的迹象都没有,怎么会忽然发烧?
再一想,这段时间谢霜辰虽然还是轻轻松松的德行,但是叶菱知道谢霜辰心里很看重这次演出,经常一大早就起来背英语,比高考冲刺还拼。八成是晚上那两碗羊汤加一罐可乐把心火给闹了上来。
“起来,上医院去。”叶菱把谢霜辰从床上拖了起来,谢霜辰烧得迷迷糊糊,任由叶菱摆弄。叶菱开车带着谢霜辰去医院,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可是这次不同的是,急诊人太多了,根本接不了谢霜辰这种小病,叶菱无奈,只得又带着谢霜辰回家。
给谢霜辰塞了点退烧药,又灌了好多水,叶菱就叫谢霜辰裹着厚被子睡觉。
“乖,赶紧睡。”叶菱说,“明儿别再严重了。”
“真倒霉。”谢霜辰沮丧地说。
“以后别喝羊汤了。”叶菱说,“头天演出之前只准喝粥。”
“……”谢霜辰轻轻叹了口气,脑子里混沌不堪,沉沉睡去了。
生活有时就是很奇怪,当你洋洋得意的时候,它就会给你一嘴巴子,让你清醒清醒。
天亮之后,谢霜辰的温度还是没有退下来,叶菱给史湘澄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她,电话里史湘澄都疯了,大喊道:“谢霜辰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这有什么法儿?”叶菱说,“往常吃点药睡一觉就好差不多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了,我先带他去医院……”
“那晚上怎么办?”史湘澄要哭了,“他要是烧得神智不清还怎么演?”
“……我也不知道。”叶菱说,“先这样。”
以前谢霜辰也带病演出过,不过那都是已经快好了的时候。而且小剧场人少,比较好场控,一千多人的场子里说着就更加费劲,也更难以控制。
叶菱心里嘀咕,他强行让自己无视晚上的事情,先处理好谢霜辰这边再说。
谢霜辰自己显然非常丧,这对他而言都快赶上“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闷闷不乐,一边儿输液一边儿狂喝水。
“差不多得了。”叶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儿就是该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霜辰说:“我感觉想死。”他说完还咳嗽了两声,“完了……”
“别说话了。”叶菱说,“养养嗓子。”
谢霜辰点点头,闭着眼休息。
叶菱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谢霜辰输完液就跟着叶菱回家休息了。史湘澄下午就带人去搭建,七点钟正式开始,演员们五点左右就抵达后场,谢霜辰还能跟家睡会儿。
好利索肯定是别指望,只能期待别闹嗓子,别再更严重。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如论讲堂的门口已经挂了巨大的宣传海报,已经有粉丝的自发组织在门口发放应援,弄得仿佛有点阵仗。
这毕竟是小部分人,大多数人还是普通观众,听过谢霜辰的相声,觉得好笑,所以来捧场,所以对于这种粉丝行为也感到很意外。
史湘澄在后门走来走去,都快六点了,前面观众都在进场,谢霜辰和叶菱人还没影儿呢。说是在路上,这个点儿在北京的路上还能有个好?不被堵死才怪!
她攥着手机,一回身,见谢霜辰的车开了进来。
“喂!”史湘澄招手。
车停好,叶菱从车上下来,史湘澄帮忙打开副驾的门,问谢霜辰:“还成么?”
谢霜辰脸色不是很好,咳嗽了几声,说:“死不了。”
听他那动静,史湘澄就知道不太好了。
“先进去。”叶菱搀着谢霜辰说道。
谢霜辰突然病倒的事儿跟谁都没说,所以大家见着他这样子都很惊讶。第一组上去的人是赵玉泉和王俊茂,叶菱嘱咐他俩说:“你俩把场子炒热点,但是别超时,咱们整场节目别拖太晚。他现在体温有点高,我怕晚点再烧起来。”
“行。”二人点头。
谢霜辰换上了大褂,披了个大衣,揣着袖子闭目养神,嘴里含着个含片。
风飞霏坐他身边儿,说:“还能说话么?”他是被叶菱专门叫来的,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干,专门报幕。
谢霜辰点点头。
“那就行。”风飞霏意外地没有嘲讽他。
史湘澄说:“他咳嗽,场上咳出来就毁了。”
“忍得住。”谢霜辰刚说完,又开始一阵咳,自打脸比什么来的都快。
史湘澄往台前看了看,几乎快要坐满了,这让她也开始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兴奋,而是忐忑。她不担心别人,就担心谢霜辰。谢霜辰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都得叫人扶,进了后台就一直坐着,她是真怕谢霜辰上不去台。
就算上去了,就这病怏怏的软脚虾样儿,能不能站一宿都两说,就更别提卖力气演出了。
她就知道这个专场筹备的这么顺利一定不正常!
果然到最后出事儿了!
史湘澄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叶菱,叶菱却问她:“姚老板他们来了么?”
“来了。”史湘澄说,“前排呢,他想来后台,我没叫来。”
谢霜辰说:“你可别叫他来,来了又该……咳咳……”
“你可少说两句。”叶菱叫谢霜辰闭嘴。
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七点了,便站来来,很轻松地对大家说:“就跟平时我们在小剧场里一样演,大家别紧张,加油。飞霏,上去报幕去。”
后台能听见前面热情地掌声还有笑声。
谢霜辰闭着眼睛靠在叶菱的肩膀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一会儿要表演的《大保镖》的词儿,他也怕自己一糊涂给忘了一两句。
词儿不难,关键是里面的身段儿,要蹦要跳要踢腿,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在。
“歇会儿。”叶菱小声说。
“没事儿。”谢霜辰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觉得我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叶菱说:“晚上温度本来就比白天高。”
“我要是晕台上,咱们是不是就得关门了?”谢霜辰开玩笑地问。
“不至于。”叶菱说。
“叶老师。”谢霜辰说,“您托着我点。”
“嗯。”叶菱说,“你闭眼待会儿。”
“喝水喝多了。”谢霜辰说,“您扶我去个厕所。”
叶菱伺候了一圈儿,谢霜辰回来就问史湘澄:“香肠,你带化妆品了么?”
“干嘛?”史湘澄问。
“我好像脸色不太好,太白了,像个死人。”谢霜辰吸了吸鼻子,“你能给我收拾收拾么?”
“平时怎么不见你臭美?”史湘澄从自己包里翻腾出来了一个小包,掏出来块腮红。
谢霜辰是真没力气跟史湘澄开玩笑:“观众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来看丧脸的。”
史湘澄不说话了,给谢霜辰收拾得看上去气色好了一点。台上的演出已经到了尾声,叶菱和谢霜辰在台口等着,台上二人在掌声中下场,风飞霏上场报幕。
观众的掌声更为热烈了,谢霜辰靠着叶菱,风飞霏回来了,叶菱问谢霜辰:“用我扶着你上去么?”
“不用。”谢霜辰喝了口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挤出来个笑模样儿,没事儿人一样,直接上台去了。
观众粉丝们都很热情,又送礼物的有送鲜花的,后台的人还是照旧去把东西清下来,把舞台留给节目。只不过专场演出,人一多,送的东西也多,还好后台有个手推车,要不然还真的耽误演出时间。
几个节目下来,史湘澄都快坐在礼物堆里了,她一点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自打谢霜辰和叶菱一上台,她这个心就揪了起来。
怕翻车。
谢霜辰说贯口,她怕谢霜辰一口气没上来卡壳;谢霜辰踢腿,她怕谢霜辰没劲儿跳不动;谢霜辰……
甭说她担心,后台就没一个能放下心来的。
“看得出来脑子都烧糊涂了么?”史湘澄问蔡旬商。
“真看不出来。”蔡旬商说,“在台下坐着的时候感觉都要断气了,上了台生龙活虎的。我要是不知道他真病着,还以为他在台下装死。”
“哎,这才头一节目。”史湘澄说,“后面还有俩呢,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啊。”
谢霜辰自己也很想知道能不能撑住。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温在升高,脑子里偶尔会有一两空白的瞬间,好在这些节目他表演了很多年,每一个字都已经变成了他下意识的一个肌肉反应,不需要大脑去调节。而叶菱也全程顺着他说,给他捧得稳稳当当。台下观众感受到的是一个又一个抛出来的笑料包袱,并不知道台上的人在经历着怎样的心惊动魄。
鞠躬下场,堪称完美。
可一到了后台,谢霜辰就不行了,一身的冷汗,还在发抖,只想找地方躺着。
叶菱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地把药找出来给他吃了,说:“你躺下睡会儿。”
“睡不着。”谢霜辰说,“嗓子疼,眼也疼。”
叶菱弯腰亲了亲他,叫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叶菱的手一直搭在谢霜辰的额头上,掌心一片火热。
台上是欢声笑语,台下是死气沉沉。如此往复,等到最后一个节目上台时,谢霜辰觉得自己走路都在发飘。他心中感慨,以后一定要喝黄芪,不要喝可乐了。
攒底节目是全新的,从整理到排练,中间修修改改几经调整,这才第一次公演。不像那些演烂了的传统节目,倒着演都不带出错的。
而且里面还有一大段英文的说唱,谢霜辰真怕自己嘴一瓢再说错了。
“我去KTV从来不唱你们那些流行歌曲。”谢霜辰说话嬉皮笑脸,精神奕奕,但是要是把他的脑壳打开,估计能看见一碗煮沸了的卤煮。
“那你唱什么?”叶菱说,“你说说我听听?”
“阿——姆!”谢霜辰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来。
“谁?”
“埃米纳姆!”谢霜辰说,“您听说过么?”
“我当然听说过啊。”叶菱说,“美国最有名的说唱歌手之一,英语四六级听力表演艺术家,我还能不知道他?哎呦,你能耐这么大啊?还会唱他的歌?”
“是的。”谢霜辰端着一副非常装逼的姿态。
“是唱蕾哈娜的部分么?”叶菱问,“美国爱情买卖,一句话重复十遍的那个?”
“是说唱部分!”谢霜辰说,“您怎么看不起人啊。”
叶菱说:“那你来一个啊。”
观众也跟着起哄,常听相声的观众其实对此根本不会有什么预期,因为根本不可能真的给来个现场说唱,撑死了what’sup之后甩个包袱出来。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谢霜辰怎么化解叶菱和观众的刁难,没想到谢霜辰握着话筒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开始起范儿。
大家聚精会神,只有叶菱知道,谢霜辰刚刚咳的那两声是真的想咳。
“Look.”谢霜辰开始了前面的念白,“ifyouhadoneshot,oroneopportunity.Toseizeeverythingyoueverwanted,onement.Wouldyoucaptureitorjustletitslip?Yo——”
如果你有一次机会……
只有一瞬间的机会,去抓住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你会紧紧攥住,还是就让他这样溜走?
……
一直到这里,观众才意识到,谢霜辰是在玩真的。他的每一个发音都非常清晰有力,只要听过这首歌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连发音方式都极其贴近原版,闭上眼睛听完全听不出来这是一个穿着大褂在台上说相声的人。
这种反差和惊喜叫观众激动,随着谢霜辰越说越快,他们恨不得能站起来尖叫。
如此沸腾的场面在谢霜辰眼中是模糊的,高热的体温带走了他太多的能量,感官开始变得迟钝,他集中精力在自己的表演上,入耳的声音也飘渺不清。
他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有太多的意识。
很多时候极限并不是把你困在荒山野岭去激发你的潜能,也不是世界末日的大逃亡,那些都与生活无关。
谢霜辰能面对的无非就是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但还是要用意志去坚持,去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谁没有在生病的时候坚持工作学习过呢?
谁没有在觉得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再试图希望挺一挺就过去了呢?
这并不值得拿出来说道,是每一个人都会面临的极为普通的一个瞬间。这就是演员的工作,观众买票进来看你,不是看你病怏怏的发脾气,而是来看精彩的演出的。谢方弼一只教育几个徒弟,观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要把个人的情绪转嫁给观众。
演员在舞台上只要做到极致的完美,奉献最好的演出,就是对观众,对自己的工作最大的尊重。
谢霜辰一大段结束,没有一丁点的失误和瑕疵,叶菱先鼓掌了起来,台下的观众也很热情。他朝着观众挥了挥手,仿佛非常骄傲的要在舞台绕一圈,但其实他是想背过去咳嗽,再喘口气。
再转过身来,除了叶菱,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痛苦与无助。
一个节目有惊无险地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下台,风飞霏上去问道:“还返场么?你还行么?”
谢霜辰愣了一下,反应比之前慢下来好多:“返。”
“你返几个?”风飞霏问,“要不就返这一次好了。”
“按计划的来。”谢霜辰说。
“那你可真是作死。”风飞霏说。
叶菱说:“你就听他的来。”
第一次返场,谢霜辰是要讲一个小段儿,这个倒没什么问题,他还能撑住。第二次返场时,谢霜辰准备的是京剧段落,这真是要嗓子的事儿,临上台前,叶菱问他:“要不换一个?”
“不用。”谢霜辰说,“还能成。”
“你不怕唱劈了?”叶菱问。
“我尽量。”谢霜辰说。
一到台上,谢霜辰一手稍微撑着桌子,跟大家说:“特别感谢今天各位捧场,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票能都卖出去,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他和叶菱齐齐鞠躬,细心的观众能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在非常吃力的边缘。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相声演员,没有什么大能耐,只能把更多精彩的节目奉献给大家,让大家收获快乐。”谢霜辰说,“我也希望大家买了这么贵的票来听我这个小学生说相声,在轻松愉快的同时,能够带点什么走。”
叶菱说:“后台那堆礼物带走。”
台下哄笑,有人喊“带走你”,谢霜辰只是笑着摆手。
“叶老师是开个玩笑。”谢霜辰笑道,“其实我们也知道,各位买礼物,我们说不让买也拦不住,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到这个上面来。对于各位的喜爱,我们是受宠若惊,也受之有愧,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
叶菱看了他一眼,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表情非常无奈,再张口说话时竟然变得有一种撕裂的感觉。
“得啦,你别说着说着给自己感动得够呛。”叶菱不想让谢霜辰继续撑了,把话接过来,说道,“就你会说是不是?”
谢霜辰点点头。
“今天是专场,不能总是你出风头?”叶菱说,“你给我站桌子里面来。”
谢霜辰小声问:“怎么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叶菱要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叶菱交换了位置。桌子一挡,他就不必费力地站那么直,还能双手撑着放松一下。
“我觉得今天这场演出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很特别的一场。”叶菱说,“我其实不太会说话,只能说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们的观众。我给大家准备了一首歌,一直练了很久,但是可能我真的没什么音乐天赋……”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后台招手,史湘澄拎了一把吉他上来递给了叶菱。
谢霜辰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叶菱还会弹吉他?
“我真的弹的特别烂啊。”叶菱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观众,也对着谢霜辰说,“之前就挺喜欢这首歌的,在今天这个场合之下……”他对着谢霜辰的这一眼,看得很深,“就觉得更合适了。给大家唱一首《staygold》。”
琴弦一动,旋律轻缓而出。
叶菱跟风飞鸾苦学数月也只会弹一小段,可见上帝还是公平的,不会把所有技能树都给一个人同时点亮。
现场还有会唱的观众,就跟着他一起唱,隐隐有和声的感觉。
因为我很爱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亲爱的,好好在一起。
就请这样天真无邪地微笑着,直到永远……
叶菱一边弹唱,一边对谢霜辰笑着,谢霜辰觉得自己的眼眶仿佛被火燎过一般,在叶菱的歌声消失的一瞬间,热泪就跟着掉下来了。
他知道,叶菱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他并不是像嘴上说的那样是给观众唱一首歌,他是在唱给自己。
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在这样一个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生节点上。一步一步,从无到有,从无人问津到拥有这么多观众,从撂地演出到开专场……
生病的人都脆弱,谢霜辰完全丧失了一直以来的自制,他无法自已地张开双臂去拥抱叶菱。
就是哭的有点惨。
“好了好了,别哭了。”叶菱拍着谢霜辰的后背,在他耳边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意外……我特别担心你,但是你表现的真的很好。你值得最好的舞台和掌声,以后我们要一起到更远的地方去。”
“嗯……”谢霜辰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大哭。
“还有这么多观众呢,大家不是买票来看你哭的。”叶菱说,“笑一笑。”他稍微一偏头,在谢霜辰脸上亲了亲。这个角度观众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当做他在谢霜辰耳边说话。
谢霜辰点点头,用手背抹着眼泪,他嗓子完全塌了,叶菱替他跟观众解释:“你们小五爷啊,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眼窝浅。今儿开专场,激动的。”
有一路追随着谢霜辰的老粉丝,他们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情之所至,也不由动容,在下面纷纷喊着安慰谢霜辰。
叶菱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把后台的演员全都叫了上来,最后介绍一番,今夜的演出就到此结束。
没想到最后了,谢霜辰非要站到台前来,拿着麦克风,用只能发出气息的声音,很用力很用力地对观众说:“谢谢大家,也谢谢叶老师!我爱您,咱俩好好的过一辈子!”
台上人惊了,小五爷你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