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岳良和周慧没有动,许唐蹊想去开门,又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到底能不能去开门。她小声地叫了许岳良一声,说:“有人来了。”
许唐成轻咳一声:“我去开门。”
没等回应,他便迈着大步走向门口,在站定后,将那几张照片又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他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依赖易辙。或者,也不能说是依赖,应该说是精神支撑。
握上门把,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迫切心情——他想见易辙,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他不需要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站在他面前,让他看一眼就好。就像刚刚固执地保存下来的那几张照片,易辙是他的定海神针。
站在门口的人拎了一个小袋子,看到是许唐成来开门,他迅速朝他笑了笑,不知这个笑是计划内的,还是临时反应。
“我来送……”
没等他说出预先设定好的台词,许唐成就已经上前一步,将手搭到他的胳膊上,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门板刚好将两个人挡住,许唐成看着易辙的眼睛,嘴巴微动:“你先回去。”
易辙愣住。他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只能小声问:“怎么了?”
许唐成没说话,刚刚跟过来的许唐蹊也站到了门口,她站在许唐成的身后,见易辙望过来,咬着下唇,抬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易辙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我爸妈现在情绪不太好。”许唐成说完,甚至还很勉强地笑了笑,“你现在不适合进去,先回去,等我一会儿?”
周慧像是听出了是谁来了,她忽然撇开许岳良的胳膊,快速走过来。许唐成在察觉到以后迅速转身,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已经出于本能,挡在了易辙的身前。
周慧见状,突然停下,直愣愣地看着他。
许唐成在这样的目光下心里一沉。
“叔叔,阿姨。”
权衡之下,易辙还是叫了一声。
周慧攥了攥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嗯,”她点点头,“什么事?”
“我……”易辙小心地开口,说,“我来送月饼。”
“不用了,唐成买了很多了。”
周慧说得很淡,即便到现在,她也没对易辙说什么难听的话。许唐成再听不下去,他回过身,推了推易辙,让他先离开。易辙自然不肯走,他从没有应对长辈的经验,但直觉许唐成的境地会非常艰难,而自己不能在这时候离开。许唐成不方便解释,也不好在这时一直和易辙说话,就只能看着易辙,用眼神示意他,让他听自己的。
他又将易辙往后推了一把,关上了门。
“你选他是吗?”
关门的声响消散后很久,周慧又问了一句。
依旧是刚才那个话题。
许唐成回过身,放轻了声音,说:“妈,这没有什么选不选的,你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们。”
他避开了周慧不愿意听的部分,周慧却逼得紧,不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
“不离开我们,就和他断干净。不离开他,你就跟他走。”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许唐成望向许岳良,等了两秒,听见他说:“唐成,你从小到大,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这事,行不通的。”
敌人对峙,拼的是谁更心狠,谁更无情,可两个互相爱着的人对峙,无非是看谁先心软。
许唐成是心软的,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家人,他没什么是不能答应,不能让步的,可今天不行。
今天的一切打得他措手不及,是突袭,没有给他任何备战的时间。但有一个念头,是许唐成早就准备好了的,那是他最后的防线,深陷绝境、穷途末路之时,即便自损八百、八千,甚至是八千万都要守住——他不会放弃易辙,哪怕是缓兵之计,哪怕是暂时分开,他也不会。
所以他摇了摇头,告诉周慧:“我不会离开你们,也不会离开他。”
许唐成没有过叛逆期,这是第一次,他说出一个决定,然后看着父母痛苦。
他们的小区里有一个小超市,许唐成从家里出来,想到超市买包烟,却发现自己没穿外套,也没带钱。好在以前常来,也算跟老板认识,许唐成便问:“能先给我吗?下来得急,忘拿钱了,待会儿下来人再给您。”
“成。”老板在玩手游,眼都没挪开地问,“要什么?”
本来脱口就要报常抽的那种,但视线一扫,许唐成想起什么,换了烟名:“软中华吧。”
他拿着烟在超市周围晃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没人看到的小角落,是在一条小路的尽头,两面是墙,一面是低矮的灌木丛,红砖绿草的天地。
易辙果然很快就下来了,许唐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自己,见他喘着粗气,眉毛拧得透不过气,朝他招了招手。
易辙蹲到他的身前,问:“叔叔阿姨他们,不能接受,是吗?”
许唐成点了点头:“反应挺激烈的。”
两个人都蹲着,但许唐成是蹲在砖沿上,实际上位置要比易辙高一点。可两人身形又有差异,一来二去,刚好使得他们的眼睛在一条水平线上。
易辙长久未言,而后握住了许唐成的一只手,晃了晃。
定海神针什么的,不是随便说的。许唐成回握住易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发了会儿呆。
烟烧了大半截,许唐成侧着脑袋把嘴里的烟吐了,才转回来问易辙:“带钱了吗?”
易辙不知道他要干吗,但老老实实地答:“带了。”
“刚买烟没带钱,你给老板结一下去吧。”
“嗯。”易辙立马起身,临走,把手里的月饼袋子递给了他。
等他回来的功夫,许唐成打开看了看。袋子里有三块月饼,确实不是他们平时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