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马上道:“让天戎带我们直接逃出皇都,除了那只蜚,无人能阻拦天戎,但天戎的速度比他快很多。”
“好。”虞人殊黯然道。
江朝戈很能理解虞人殊此刻的心情,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流亡逃犯,从此境遇大变暂且不提,光是心里的落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泰然处之。他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殿下,我知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那就把这些虚名也忘了吧,你不是想带着天戎走遍天下吗,现在你再无拖累,可能反而是件好事。”
虞人殊点点头,“走吧。”
江朝戈推开门,守卫紧张地看着他,“大人,时间太久了,快跟我回去吧。”
江朝戈笑道:“可以,但我要带个人走。”
“什么?”
江朝戈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下压,膝盖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时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勃颈,守卫瘫倒在地上,顿时就不动了。
另外一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反应,江朝戈已经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
虞人殊走了出来,惊讶道:“这不是我收藏的匕首吗?”
“借我用用。”江朝戈轻声对那个吓傻了的守卫说:“天戎在哪个房间。”
守卫看着横在脖子前的刀锋,咽了咽口水,“楼下东侧第一间。”
“我们走之后,你要做两件事,第一,把你和你同伴身上的金币找个地方藏起来,绝对不要带在身上,日后有机会再来取,第二,把自己弄伤。”江朝戈一脚将他踹开,抓着虞人殊往楼下跑去。
俩人冲下楼,楼下的守卫看到他们,大惊失色,高喊道:“来人啊,三皇子要……”虞人殊已经冲到了他身前,飞身一脚将他踹翻,同时身体以奇异的姿势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又是一脚踢飞了另外一个守卫。
江朝戈冲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他金币的守卫此时完全慌了,略一犹豫间,就被他打倒在地,他推开房门,“炙……”
话音未落,一个人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低头一看,是约莫十三四岁少年之姿的炙玄,手里拿着炙玄刀。
炙玄皱眉道:“慢死了,我的魂力就够变成这样了。”
江朝戈赞道:“干得好。”他背上炙玄刀,拉起炙玄的手往外跑去。
另一边,虞人殊已经见到了天戎,天戎恢复成大人的模样,一把抱起虞人殊,直接从天井跳了出去,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变成了威风凛凛地狰,虞人殊准确无误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江朝戈搂着炙玄,一脚踏上栏杆,纵身一跃,跳下天井,也稳稳地落到了天戎背上。
这时,整个刑司堂灯火通明,听到动静的守卫倾泻而出。
天戎朗声道:“抓紧了!”
他后腿一曲,突然猛地往上一跃,竟一举跳上了十多米高的顶楼!三人抓着他的毛,身体一度和地面垂直,江朝戈感到一阵晕眩,再次跌回了天戎厚厚地毛发里,天戎跳下刑司堂,顺着天鳌城的山路奔跑起来。
此时已是夜晚,路上行人稀少,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天戎庞大的身躯如琥珀色闪电般在街道间奔驰。
江朝戈叫道:“这是出城的方向吗?”
“这是下山的方向。”虞人殊道:“出城的路太平顺,容易被堵住,这条路除非有具备超强跳跃能力和平衡力的魂兽,否则追不上。”
“为什么?”
虞人殊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朝戈真的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在百米开外他看到了断崖!那断崖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显得阴森可怖,见天戎往那断崖冲去,却没有一点减速地趋势,他大吼道:“我-操,你们要干什么!”
炙玄灿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兴奋地大笑起来。
天戎飞身一跃,跳出了断崖!
江朝戈紧抓着天戎的毛,依然感觉身体要被甩出去了,他不顾形象地大叫了起来,他不想摔死啊!
天戎庞大的身体轰地一声撞在了对面的悬崖上,他的爪子狠狠抓进岩石壁,庞大的身体不住下坠,爪子在岩石壁上留下数道长长地、深深地抓痕。
炙玄的少年形态毕竟力气有限,在一冲一撞下,手一松,从天戎身上掉了下去。
江朝戈此时双臂发软,自顾不暇,眼看也要抓不住了。
天戎五条粗长地尾巴一甩,直接把炙玄给甩了回去,炙玄再次抓住他的毛,脸蛋兴奋得发红。
虞人殊也抓住江朝戈的手腕,“能撑住吗”
江朝戈咬牙道:“能。”他吓得心脏都现在都在猛跳。
天戎的身体足足下坠了近百米,爪子上血花飞溅,才终于稳住了下落的趋势。他跳到一处凸起的平台上,在山崖间灵活地攀爬,终于爬上了这一侧的断崖。
回头看去,对面的断崖有无数火光闪动,天上盘旋着几只大鸟,却迟迟没有飞过来,恐怕是知道,就算过来也无法阻止天戎。
虞人殊怔怔地看着天鳌城的星星火光,青灰色的眼眸中饱含失意与痛苦,让人于心不忍,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说我对这天鳌城没有留恋,可一想到从此以后也许再不能回来……”
此时此刻,江朝戈能感同身受。他曾经抱怨自己的城市交通拥堵、环境恶劣,一直想着赚够钱了换个好地方逍遥自在,可一想到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里只有浓浓地不舍和惆怅。人到底是需要归属感的动物,那种无家可归的惶恐让人心碎。
天戎卷起尾巴,尾巴尖戳了戳虞人殊的脸,无声地抚摸着。
虞人殊抓着天戎的尾巴,轻声道:“天戎,谢谢你。”
天戎扭头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走遍天下,游历海外吗,这小小一座天鳌城本来就是你要舍去的,舍去吧。”
“对,对。”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天下之大,何苦没有我虞人殊容身之处!”
江朝戈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走吧!”
“天戎!”虞人殊毅然转过了身,高声道:“带我们离开!”
天戎毫不犹豫地舒展开身体,朝着远方飞速奔跑,很快就把天鳌城的星火远远落在了后面。轮战斗实力,狰和蜚也许难分胜负,但是论速度,整个天鳌城都没有一只异兽能够追上天戎。
江朝戈真正体会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坐在天戎背上,感觉呼啸而过的风把脸颊都割得生痛,而且现在正是寒冬时节,江朝戈只穿了一身薄袄,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雕了。
炙玄扭头看着他,“喂,你是不是快冻死了。”
江朝戈僵硬地笑了笑。
“人类真是没用。”炙玄张开手,“来吧,我身体热。”
江朝戈也没犹豫,伸手抱住了炙玄,十三四岁的少年形态,骨骼刚刚发育,不如幼童那般柔软,也不若成年那般强健,有一种青涩的瘦弱,但是身体依旧火热非常,让江朝戈冻僵的身体找回了一丝温度。
他回头看着越来越微弱的天鳌城的火光,想到自己几个月前狼狈逃出这里,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以为这回一定能够跟着皇子风风光光地出城,没想到结局居然是一样的,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不过,命运对他百般捉弄的同时,却也总给他一线生机,第一次出逃,他有孟升相助,第二次出逃,他拐走了一个厉害的魂兵使和天级魂兵器,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江朝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站起来反抗!
天戎从天黑一口气跑到了破晓,远远离开了皇都的范围。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腰要晃散架了,皮肤要被寒风吹裂了,虞人殊也没好受到哪儿去,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息。
炙玄早就觉得不舒服,变成豆丁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从天戎身上跳下来,炙玄醒了,揉着眼睛说:“到了吗?”
江朝戈不禁失笑,“到哪儿?”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一句话把几人都问住了,江朝戈和虞人殊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是啊,他们要去哪儿?
虞人殊道:“大国师给了我三个线索,在东方或者北方。”
“去北方吧。”江朝戈道:“孟老临死前,让我去北方找一个异界人,说他能帮我,既然我们现在也确定不了要去哪儿,不如去北方。”
虞人殊点点头,“好,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北方,北方祁氏还有我的朋友。”
“祁氏,是那个北方大家族吗?”
“没错,祁氏之人性格豪爽,各个骁勇善战,也许他们可以帮我们。”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说,尤准能够继承大国师的能力吗?”
“尤准年纪太小……”虞人殊看着他,“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大国师知道如何回你的世界,孟老让你去找异界人,说不定他们知道什么。”
江朝戈点点头,“希望如此,否则有一天我还会回来。”
东方泛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一个城市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
虞人殊道:“那是金良城,我们入城去买些吃的和衣服吧,北方路途遥远,一年有八个月是酷寒,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凭我们这一身会活活冻死的。”
天戎道:“可你带钱了吗?”
虞人殊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亲自带过钱,出行哪一次不是有下属跟随,这么现实的问题,他根本没考虑过。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纳物袋,“现在看出我的先见之明了吧。”当时误入拍卖会,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玩儿而拍下,没想到马上就能发挥重要作用,他将鳙鳙鱼的鱼肚召唤了出来,一个硕大的白色鱼泡出现在他们面前。
虞人殊把头探进鱼泡里一看,惊讶道:“这……这不是我的珍藏金缕衣吗,这个是我的黄金鹰雕,这个也很眼熟……”
江朝戈笑道:“我料到我们可能要跑路,就从你寝宫里拿了几件值钱又不占地方的东西,你看,我连你的铠甲都带出来了。”
虞人殊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江朝戈拍了拍腰间匕首,“这把匕首也不错,是什么异兽的?”
虞人殊无奈道:“只是把很普通的地级匕首,只是因为把手工艺美丽,我看着好玩儿才收了的。”
江朝戈不客气地说:“哦,那先借我用用,等我找到更好的再还给你。”
炙玄钻进鱼泡里看了看,“江朝戈,说好要给我放很多的酒呢?!”
“哎呀,可能堆在最里面了。”
“你骗人,我就看着两壶。”
“一定是压在最下面了,到了下一个城市再给你买。”
炙玄踹了江朝戈一脚,“你总是骗我!没有你这样的仆人!”
江朝戈蹲□,笑着说:“我错了,我是为大局考虑,只要带了足够的金子,要多少酒有多少酒,你说是不是。”
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用额头撞了撞他的额头,“从此我们又要相依为命了。”
炙玄揪着他的头发,轻哼道:“反正我也习惯了,谁叫我碰上的是你。”
“看来我们不需要去金良城了,这里连吃的都有。”虞人殊拿起一块肉干,眯起眼睛看着江朝戈,“你准备得也未免太齐全了,几乎把我寝宫里赚钱的东西搬走一半,你怎么就料到我们一定会出逃的。”
“没有这些远见,我怎么敢带殿下走呢。”
虞人殊表情僵了僵,“别再叫我殿下了。”他从鱼泡里拿出一件衣服,用力一扯,将袖子扯了下来,然后把一头银发包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青灰色的眼眸里写满坚毅,“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三皇子了,只有虞人殊。”
江朝戈笑道:“殊,我总有预感,我们会干一番大事。”
虞人殊看了看炙玄,“至少现在我们确实在面对一件大事。”
天戎道:“我们不进城了,这里离皇都还是太近,等我跑上一天一夜,彻底把他们甩掉,再找地方好好休整。”
虞人殊豪气道:“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