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很想南下去找阮千宿,但权衡了一番,重溟说得更有道理,况且他们来青丘山,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青丘城必然有敌人的眼线,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若这时候再和壬王分开,龙芗和柳清明的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甚至整个青丘国都会跟着遭殃,而他们若单独南下,也有可能被啸血围堵,所以眼前最好的行动,居然是不行动,静观其变,耐心等待饮川或啸血传来消息。
江朝戈有些担心以啸血的残暴性情,会对青丘国不利,他把自己的顾虑对醉幽说了出来,醉幽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没有我带领,你们是永远也找不到青丘国的,同样,啸血来了,也找不到青丘国。”
青丘国狐王与王后也在一旁附和:“整个青丘国构建于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上,就像一个迷宫,只有高级的青狐才能找到正确的路,这点大人不需担心。”
江朝戈见狐王与王后对醉幽颇为尊敬,一时有些好奇醉幽在青丘国的地位,醉幽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媚笑道:“狐王是我的孙子。”
江朝戈惊讶道:“难道你曾是狐王?”
醉幽摇摇头,嬉笑道:“我父亲曾是狐王,我大哥英年早逝,父亲便选了我的儿子做王位继承人,因为他看不上我。”
炙玄道:“那你的雌-兽呢?”
醉幽耸耸肩:“你是说我儿子的母亲吗?她不是我的雌兽,只是刚巧怀了我的小狐狸,她应该早已经死了吧。”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我那蠢儿子去何处云游了。”
炙玄撇了撇嘴:“乱七八糟。”
醉幽勾唇一笑:“我们可是狐,年轻时自制力若不够,发-情的时候身边是谁都行哦。”
狐后掩唇轻笑,同样是媚眼如丝,只是姿色远不及醉幽。
江朝戈微讽道:“你和夙寒倒是很像。”
醉幽嗤笑道:“我和他差得远了。”
“差在哪儿?”
“夙寒并非真的嗜色,他可以金枪不倒,也可以坐怀不乱,收发由心。他最喜欢的,其实是以肉-欲控制对方,看着对方越是因肉-欲挣扎痛苦,他越是觉得有趣,和他交-配的对象,都只是他的玩物罢了。”醉幽媚笑道:“而我们狐可不同,狐不仅要自己享乐,也要让对方享乐,若是不能带给对方快-感,那真是丢人死了。”
江朝戈不禁打了个冷战,想到夙寒那邪魅的笑容,单纯“变态”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了,他好奇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夙寒?”
狐后无限娇媚地说:“穷奇自古以来就是色-欲的象征,就像你们人类供神明、供菩萨,为了习得一身好床-技,也有人供穷奇呢。”
狐王见江朝戈和寺斯脸上均露出诡异地表情,不仅低笑起来,抓着狐后的白皙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在来到青丘国以前,江朝戈以为醉幽是只很没节操的青狐,到了这儿他才发现,根本是青狐都这德行。
醉幽叹了口气:“洞巢的庙堂里就供着一尊穷奇呢,说来我从小到大见过那穷奇像无数次,传闻他色艺超群,一个眼神就能叫人双腿发软,一根手指足以叫你□□……”醉幽说着说着,眼中已经染上□□,他舔了舔嘴唇,“我从小就想,若是有一天能与他切磋一番,该是怎样一桩美事,只可惜他似敌非友,哎……”
江朝戈挑眉道:“你要真这么想跟他睡觉,下次有机会见到,直说无妨,我们也不拦着你。”
醉幽把那白皙修长地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这话可别让小芗听到啊。”
“你怕什么呀?”
“小芗是人类,而且还是个孩子,他肯定会不高兴的。”醉幽笑道,“再说,夙寒又怎么能和小芗比。”
寺斯撇撇嘴:“狐狸最是薄情,谁知道你对小芗有几分真心。”
醉幽的目光飘向远处躺在虎裘软垫上的龙芗,眼神温柔,笑而不语。
炙玄低声道:“那个……夙寒懂的比你还多吗?”
“嗯?你指什么……”醉幽很快反应了过来,暧昧地笑道,“那是当然了,夙寒可是天下第一淫-兽。”
炙玄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戈把脸凑了过去,瞪着他:“你想什么呢?”
炙玄老实地说:“我想问问他怎么才能让你……”
江朝戈一把捂住了炙玄的嘴:“不管你想说什么,不许说出来。”
炙玄拽开他的手,皱眉道:“明明是你问我在想什么,然后又不让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江朝戈把他拉了起来,“不聊了,心烦,陪我走走。”他生怕炙玄再和醉幽聊下次,说出更多儿童不宜的东西,那实在不适合寺斯和裂羽听。
炙玄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出狐王的帐篷,就有一群白毛小狐狸凑了过来,它们不怕人,反而是充满好奇地喂着俩人脚前脚后地转悠,江朝戈弯腰随手捞上来一只小猫大小的狐狸,它胎毛还未褪,皮毛柔软如最薄地蚕丝,手感好得让人不忍撒手,江朝戈摸了又摸,很是上瘾。那小狐狸也很乖巧,缩在江朝戈怀里扭来扭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炙玄看得有些吃味:“赶紧放下,臭死了。”
“不臭啊。”江朝戈把狐狸递过去,“你摸摸看这皮毛,好软,特别舒服。”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不要。”
江朝戈笑嘻嘻地把小狐狸推到他脸上蹭了蹭:“试试,是不是特别软?”
炙玄抻着脖子躲开了:“你要是喜欢,就把皮扒下来带走好了。”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我喜欢它活生生的样子。”
炙玄不满地嘟囔道:“我若是有皮毛,肯定比它还软。”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想起炙玄满身硬鳞,还真没有皮毛。
炙玄一脚把一只凑上来的狐狸踢开,郁闷地说:“为什么饮川有皮毛,壬王有皮毛,就连夙寒都有皮毛,我就没有呢。”
“因为你是麒麟嘛,你看重溟、焯烟不都没有皮毛吗,红渊和嘲飞,肯定也只有羽毛,这也值得你不高兴啊。”
炙玄哼了一声:“可是你喜欢皮毛。”
江朝戈噗嗤一声笑了:“我喜欢皮毛,也喜欢你的鳞。”
炙玄瞥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别喜欢皮毛……你喜欢我没有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给你。”
江朝戈把小狐狸放到了地上,揉了揉他的耳朵,笑道:“你不需要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够了。”
炙玄抓住他的手,别扭道:“可是我想给我的雌兽所有想要的东西。”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不多,只有你和他们,我要人活着。炙玄,你只要和我齐心协力,保护好我和我们的朋友,就是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了。”
炙玄握紧他的手:“我一定做到。”
江朝戈笑道:“这就够了。所以……”他用脚勾起另一只小狐狸,再次抱了起来,“你享受一下这皮毛,挺好玩儿的。”
炙玄犹豫着把小狐狸接了过来,在手上蹭了蹭,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样?”
“嗯……一般吧……”他说着,又抓起来在脸上蹭了蹭。
江朝戈淡笑不语。
炙玄把狐狸塞进他怀里:“给你吧,你要是喜欢,就……就多玩玩儿好了,希望你心情能好点。”
江朝戈怔了怔,轻叹着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一颗参天大树下,靠着树干坐下了,一群小狐狸凑了上来,在俩人肩上、腿上蹦来蹿去,很是欢快,江朝戈看着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竟有些羡慕。
炙玄抓过来一只搓了搓手,闷闷地说:“说不定我小的时候也有皮毛。”
“哪有异兽是先长皮毛又长鳞的,你一定是一生下来就是鳞片,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硬。”
“可我不是被生下来的。”
“嗯,也对,反正,最初也不可能是皮毛。”
炙玄撇撇嘴:“我自己都不记得,你又怎么知道。”
“这是常识。”江朝戈无奈道,“说起来,你真的对自己最初始的样子完全没有记忆?”
炙玄摇摇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忘记了最初始的样子,因为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已经是这样了,说不定我什么也没忘,我确实就是以这幅样子诞生的。”
江朝戈叹道:“别说活了万年,人就是活百年,都几乎忘掉小时候的事呢,你不记得也属正常。”
炙玄看着那一群围着他们上蹿下跳玩乐的小狐狸,又揪起来一只看了看:“你说这只多大了?”
“最多三个月吧。”
“若你给我生一窝小麒麟,也会从这么大长起吗?”他把小狐狸放在掌心,“就这么大,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
江朝戈无奈道:“你还没放弃啊。”
“没有。”炙玄向往地说,“要是有这么一窝小麒麟围着我们转该多好。”
“然后以后都长你这么大,那全世界都塞满了麒麟,还让别的人-兽怎么活下去。”江朝戈说到这里,自己笑了起来。
炙玄豪气道:“那我们就可以称霸世界了。”
“美得你。”
炙玄撇了撇嘴:“可是焯烟都和人类生了裂羽了。”
江朝戈高声道:“那个人类是女的!”
炙玄失望地嘟囔了一声,噗咚一声歪倒在地,一群白毛小狐狸顿时爬到了他身上,差点把他盖上。
江朝戈也在他旁边躺下了,淡笑道:“你不是想看自己的样子吗,我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我带了相机呀,我可以把你的样子照下来,或者录下来,你就可以看到了。”
炙玄眼前一亮:“对啊!”
“等把他们找回来,咱们一定要拍一张大大的集体照。”江朝戈无限向往地说。他握住了炙玄的手,看着头顶蔚蓝地天空和稀疏地树冠,好像依稀之间,就看到了他们一群人奔腾在广袤的天地之间的画面,背后的场景不断变换,时而是千里冰封的昆仑山,时而是怪峰奇石的西方,时而又是某一个以天为盖地为席的夜晚,如果一直有一个摄像机追随着他们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在想看的时候,随时回顾他们曾经的英姿。他绝不会让这画面成为永久的过去,他一定要把所有人找回来!
在青丘之国的几天,生活很平静,只是每一天都是漫长地煎熬。
他们抓来的魂导士修为不够,龙芗的伤恢复得极慢,一直卧榻不起,这让众人更加想念云息。
醉幽每天都陪在龙芗身边照顾他,只是他时而昏迷,时而苏醒,让人心疼不已。
等待的日子是格外令人煎熬的,江朝戈无法想象作为阶下囚的虞人殊现在过着怎样的日子,以他那样耿直高傲的个性,该受多少苦,还有阮千宿,那个强悍倔强的女人,似乎生怕被看轻,从不流露软弱的模样,她又在经历着什么,是否还活着……江朝戈每日被这些思绪折磨,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整日坐在角落里,阴沉地想着什么。
炙玄实在无法忍受,端了一大碗肉,强逼着江朝戈吃饭,江朝戈只是吃了几口,再也无法下咽。
在他们来到青丘之国的第四天,狐王派出去的人,终于硬抓回来一个厉害些的魂导士,让龙芗的伤大有起色,慢慢地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又过了几天,青丘之国的探子带回了一个令众人心直往下沉的消息,啸血、焚念和游释来到了青丘城。
那三只凶兽来此处别无他意,自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虽然狐王和醉幽对青丘之国的阵法结界非常有自信,可一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三只上古异兽,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在江朝戈看来,所有的诡计、谋略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他觉得青丘之国的*阵,恐怕是无法保护他们,一想到他们的到来,可能会给青丘国带来灭顶之灾,他就不自觉地想起了因他们而覆灭的大凉城,那样的悲剧,他不能再坐视重演!
当天下午,三只凶兽上山了,壬王和炙玄能明显感觉到他们那强势、霸道的魂力。
江朝戈虽然感觉不到,但他知道三只凶兽一直在接近,他焦急地在洞巢里走来走去,追问道:“青丘之国的阵法,到底是基于什么建造的?”
“是青丘之国一位飞升的先祖建造的,这阵法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破解,大人不必太担心。”狐王饮了一口茶,虽然表面看上去冷静自持,可他微颤地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异兽的感知能力比人类强大千百倍,等级越是高的异兽越是如此,因此三只上古凶兽的魂力恐怕已经在残酷地压迫着他们的神经,就如同一个巨人在旁,就算自己头顶罩着一层防护网,谁又能不害怕,谁又能保证那防护网一定保得住他们。一旦青丘之国的*阵被破,这九尾青狐的故乡,恐怕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江朝戈咬牙道:“是我们把它们引来的,若是*阵被迫,狐王大人请带着子民立刻逃跑,我们誓死也会和他们对抗到底。”
狐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切皆是命。”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焚念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壬王,炙玄,重溟,我的老朋友们,你们就打算在那小小狐国之中做缩头乌龟吗?”
重溟懒洋洋地说:“我本来就是乌龟啊……哦,不,那是人类的说法,我不是乌龟,不过,确实和人类口中的乌龟长得有点像。”
炙玄跳了起来,怒道:“好大的胆子,干脆冲出去咬死他们……”
江朝戈一把把他按坐了下来:“你给我做好,咱们刚才说好什么来着?不能冲动,要听我的话。柳清明尚未恢复,乔彦和我魂力均不深厚,再说还有青丘国这么多异兽需要我们保护,我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一仗,能避则避。”
炙玄咬牙切齿:“难道就任他们嘲笑……”
“嘲笑几句能怎么样,不痛不痒的。”江朝戈抚摸着他的脑袋,“乖,当他们在放屁。”
壬王闭目盘腿,淡道:“若是打起来,我们确实几乎没有胜算,以啸血的凶残,若我们输了,青丘国的一草一木他都不会放过。”
“不知道青丘城如今怎样了。”狐王叹道,“我们虽然和人类少有往来,可人类造了不少好东西,我们也时常去那城里呢。”
壬王道:“啸血自大凉城后,没有再蓄意毁坏城池,可能受到了某些约束吧,所以应该不用太担心。”
重溟道:“啸血太过疯狂,游释只爱珍宝,焚念虽然对食物执着,但大体上是很聪明的,他应该会约束啸血和游释。”
“希望如此。”
炙玄露出凶恶地表情:“焚念……”他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咀嚼焚念的肉。
江朝戈用力抚摸着他的脑袋,生怕炙玄一时冲动,自己跳出来以一敌三,炙玄性格冲动莽撞,若不是他还能唯一听得进自己的话,现在早就把青丘山闹个天翻地覆了。
“哈哈哈哈哈缩头乌龟——”啸血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山峦间,“出来吧,炙玄,壬王,重溟,你们是三个,我们也是三个,没有饮川那个啰嗦的白痴,正好痛痛快快打一场,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他们好像离得更近了。”寺斯抱膝缩脖子,显得有些害怕。
醉幽道:“他们还会更近,你们不要害怕。”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巨大的阴影以极快地速度遮蔽了他们头顶的天空,众人仰头看去,啸血那赤红色如地狱恶鬼般的身体竟然就在他们上方!
寺斯哇地叫了一声:“妈呀吓死我了!”
醉幽道:“别怕,他看不到我们。”
“他瞎啊看不到我们!”寺斯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就拿弓。
醉幽跳起来把他扑倒在地,厉声道:“你若攻击就看得到了!”
寺斯手一抖,咽了口口水。
周围的小狐狸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恐惧地上蹿下跳,狐王低喝一声,就全都安静了,各个一溜烟地缩进了巢穴里躲了起来。
三只凶兽陆续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左顾右盼,却对近在眼前的青丘国视若无睹。
焚念抬起巨大的爪子,一步踩了下来,江朝戈瞪大眼睛看着那大爪子就高高在他头顶,他也坐不住了,猛地蹦了起来要逃,还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醉幽道:“坐下,他踩不到。”
江朝戈身体有些僵硬,握紧了拳头,顶着巨大的压力,硬是一步没动,果然,焚念的爪子抬起落下,和他的身体重叠了,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炙玄也震惊极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术。”
醉幽道:“我们也说不上先祖究竟是如何制造的这*阵,总之,似乎青丘国跟外面的世界不在一个……唔,不在一个世界,我也不知如何说。青丘国在青丘山,但又不在青丘山,只和青丘山有一个连接的入口,平常人不可能找得到,所以青丘国千万年来一直很安全。”
“估计你们以前也没碰到过这样的危险吧。”江朝戈道。
醉幽耸耸肩:“确实,所以我刚才其实也挺害怕的。”他感慨道,“多谢先祖佑我青丘之国子孙代代。”
江朝戈大概理解了这*阵的原理,这*阵很可能是把青丘国纳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和这个世界是重叠的,同时又是平行的,这样的平行空间在宇宙间存在着无数个,如果当真有天神之力,打开其中一个,把自己的故乡放进去保护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