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还是一人一鬼一尸体,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个半大的少年,柳妙好奇地打量着走在楼逍身后抱着具猫尸的男生,心中暗暗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面容看着和之前那个被疯皇帝抓在手中的少年差不多，只是对方的发型打扮都很现代,闻气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活人。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小姑娘看什么呢？］白忆面上自然，心里却习惯性地和顾唯笙吐槽了一句,［不会是我哪里露馅了吧？］
他与顾唯笙签下的契约作用于灵魂，所以就算这会儿白忆换了个身体,他还是能毫无压力地和顾唯笙来个“心灵沟通”。
［相信我的手艺,］老白一还阳顾唯笙便用法术替对方换了身装扮，顺带还把那疯皇帝丢在了原地任其自生自灭，［别想太多,有小天师在,就算他们看出什么也会乖乖闭嘴的。］
楼逍正带着众人离开陵墓，那号称活人不还的生死桥在最后一人踏上的瞬间便断裂开来，若不是楼顾二人早有准备,这群人一准儿都要掉进桥下无尽的黑暗里去。
陵墓大门不知在何时被人从外部封死,各式符纸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楼逍金符一送，那紧闭的大门便极为听话地向内打开。
轻描淡写如入无人之境,众人将楼逍的手段尽收眼底，一时竟猜不到对方的道行究竟修到了哪一步。
出了陵墓大门,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许多,白忆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正巧从快要关闭的门缝中看到了石桥对岸的男人。
做人的视力比做猫时差了许多，白忆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是恍惚觉得对方应当是极为温柔地叫了他一声“忆儿”。
就和最开始时一样。
“别想了，”顾唯笙伸手扳过白忆的脑袋，“做人要向前看。”
“轰隆隆——”
机关运作，大门再度封死，白忆收回目光，点点头跟上了顾唯笙的脚步。
“有了那只蠢猫你就冷落我，”楼逍放缓脚步和顾唯笙走在队伍最后，“我不管，出去了之后你绝对不能再和他住在一起。”
“不许说不，”楼逍瞄了一眼顾唯笙想要说些什么的唇，“否则我不介意吻到你改口。”
这小天师熟了之后还真是愈发没个正经，顾唯笙挑挑眉，故作吃惊道：“楼先生这么霸道？”
“就是这么霸道，”楼逍一本正经，“我是金主，我说了算。”
“好啊，”顾唯笙不在意地理了理袖子，“那就搬去你家好了。”
“金主大人。”
话音刚落，顾唯笙便散去实体再次伪装成一只阿飘向洞口飞去，吃了一嘴狗粮还要被拎着衣领向上飞的白忆表示很心累，第一次开始怀念起做猫主子时的舒服日子。
［白家的体质本就适合修道，而且你的魂魄也修炼了不短的时日，］顾唯笙轻声安慰，［等你的灵肉彻底融合，修为不会比这些世家子弟差。］
当了几百年灵猫后又一朝变回普通人的滋味顾唯笙没体会过却能理解，看着白忆稚嫩的小脸，顾唯笙突然生出了一种在养儿子的错觉。
［那还用说，］听到这话，白忆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顾唯笙的肩，［以后白大爷罩你。］
顾唯笙：“……。”
算了，他不想要这么蠢的儿子。
“爪子拿开，”紧跟而上的楼逍拍掉白忆搭在顾唯笙肩上的手，又顺手揽过自家笙笙的腰，“变成人了少那么腻歪。”
白忆：“……到底是谁腻歪？”
但无论是楼逍还是顾唯笙都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天师界各家各派的长辈都集聚在这个用于进出陵墓的洞口，为首的便是楼逍的父亲楼修文。
楼逍大大方方对上自家父亲的眼睛，仿佛自己搂着只男鬼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半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顾唯笙天性洒脱，自然也不会将外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只是他不知道楼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依照他之前的了解来看，小天师对于这一世的家人还是极为看重的。
“咳。”楼父握拳假咳一声，他不带怒气地瞪了楼逍一眼，神色里更多的是调侃八卦之意。
楼逍一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只是想借机和家人表个态，并没有非要不分场合秀恩爱的意思……
好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
面容苍老的了尘站在远处望着同顾唯笙站在一起的楼逍皱了皱眉，那个人不仅没在陵墓中死去，甚至还比圣木早一步觉醒了仙魂。
如此一来，他苦心谋算的优势就算是荡然无存了。
难道佛道两家注定无法分出胜负吗？
了尘的目光犹如实质，顾唯笙早有察觉，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万佛宗与万佛寺、燕山与雁山、还有突然受伤求助天师协会的了尘，若说此行背后没有万佛寺的算计，顾唯笙第一个表示不信。
什么佛道气运之争，他顾唯笙对此半点兴趣都没有，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先把自己手里的剧本拍完。
斯文败类型的天才法医，这人设想想就很有趣。
似有所觉，楼逍默默握住了顾唯笙的手，宽大的袖口将两人相扣的十指牢牢遮住，白忆瞥了那袖子一眼，随后十分糟心地转过了头。
真是的，这两人怎么变得这么黏糊？
这一副要把千年间错过的糖都补上的架势，他看着都嫌齁。
白忆一边腹诽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猫眼和人眼相差不少，如此对比起来倒也有几分趣味。
然而就是这么一转头，白忆便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后抬手轻轻比了个“嘘”的动作。
但是没用，白忆惊讶地扯了扯顾唯笙的袖子：“云行来了。”
那个“未来”？顾唯笙顺着白忆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无奈摇头的云行。
见自己被发现，云行也不怯场，他穿过人群在顾唯笙不远处站定，随即还算熟稔地冲楼父打了个招呼：“楼伯父好。”
楼逍的视线在两人间扫视了一圈，完全不知道自家父亲居然还和云行有一份交情。
“云行有些话想和这两位谈谈，”在楼父应了声“好”后，云行腼腆一笑，抬手指了指楼逍与顾唯笙两人，“不知道楼伯父能否将他们借给云行十分钟？”
“去吧去吧，”楼父挥挥手，“这里不差他们两个。”
顾唯笙递给老白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先留在原地，之后三人便抬脚向左手边无人处走去。
“堵我们的时机这么巧，又是你亲眼看到的？”
顾唯笙第一个开口，他可以确定云行能够预见未来，但他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江烟、云行、方今，这三者看似能力相仿，但实际上却应当没有什么瓜葛。
“显然是我看到的，”云行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能力，他步伐一顿，侧头看向楼逍，“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认识楼伯父？”
“原因很简单，是我在十九年前通风报信救了你。”
插手天命，这才是他那年回家挨了父亲一顿胖揍的真正理由。
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解释，楼逍同样停下脚步：“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插手天命者往往都需以自己的寿元作为代价，楼逍看得出云行只是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对方折寿救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相对等价的理由。
“没有要求，”云行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只是我必须得让你活着。”
“混沌初开，万物苏生，轮回伊始，三件至宝应运而生。”
“人分三世，过去、现在、未来，此三者相加便是时间，”云行低声道，“而那三件至宝所对应的正是时间。”
“前世镜、方今笔、异日珠，”云行竖起三根手指，“前两者我不了解，我只知道异日珠在机缘巧合下被我孙家先祖炼入血脉，所以直到今日，我孙家直系子孙中必有一人可窥得天机。”
楼逍随手拿出怀里那面巴掌大的铜镜看了看，他虽知这东西叫前世镜，却没想到那个叫江烟的小姑娘有这么大来头。
“其实并没有多神奇，”似是看出了楼逍所想，云行又道，“过去已逝无法改变，未来注定亦无法改变，所以我和江烟都不过是尘世间的一名看客罢了。”
区别只是江烟浑噩而他清醒。
“但方今不同，最容易改变的就是现在，她通晓世事却又不受限制，所以才会早早地针对你们布局。”
你们？静静旁听的顾唯笙没想到这事还与自己有关，他勾勾唇角，一下子来了几分兴致：“所以她想做什么？”
“推翻凡道、振兴鬼道，”云行闭了闭眼，“她想让鬼王统治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