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跳转到几个小时前,白忆裹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跟在楼安身后一同钻进了S市北区一条其貌不扬的小巷。
这条小巷幽回曲折,周围也只有几户普通的人家,白忆摸了摸面前被封死的石墙,确定从其中闻到了老顾的味道。
“他们标记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了。”楼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他身后还跟着四名身穿特殊制服的男人,这四人一言一行中都带着军队特有的气息,老白心思活络,早就猜出这可能是国家派来协助天师协会的机密成员。
只是不知道对方要怎么抓鬼,白忆好奇地打量着几人腰间凸起的一块,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针对灵体的子弹不成?
“能联系上唯笙吗?”楼安抬头问了一句,天色渐晚,可他还是没得到楼逍从内部传出的信号,这不免让楼安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还是不能。”白忆晃了晃头,颇有些沮丧道。
他可以确定老顾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屏蔽自己,如此看来,就只能是山市中有什么东西切断了两人心灵感应。
“会不会是你的问题?”楼安怀疑地瞥了一眼白忆扣在头上的帽子,他还记得今早刚见到这人时,对方头上那对虚幻的猫耳。
“本大爷才不会出错呢!你这个愚蠢的小辈!”听了这话,白忆条件反射似的压了压帽檐,他本就被自己多出的耳朵弄得十分烦躁,此刻被楼安这么一提,他更是当场炸起毛来。
他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妖族的功法而已,谁成想那功法居然真的对自己有效,白忆哼了一声,接着斩钉截铁道:“我的身体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条路。”
“一股冷冰冰的破败味道,”白忆嫌弃地捏了捏鼻子,“这里肯定是山市在S市的入口,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就行了。”
他倒是不担心老顾和楼逍的安危,在白忆眼里,就算是再来十个方今,笑到最后的也一定是那两个妖孽。
“但他们已经消失八个小时了,”楼安一边让人封锁现场一边召集起S市的其他天师,“山市真的有那么大吗?”
虽说楼安也算是滞留人间的亡魂,但他从有意识起便一直跟在楼父身边,所以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山市,他并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
“倒是不算太大,也就是个普通的城镇,”老白单手摩挲着帽檐仔细回忆起来,“但里面的时间肯定和现世不同。”
“那里只有傍晚,还有一轮永不下落的夕阳。”
楼安停下手中的笔:“时间……吗?”
“还有空间吧,”白忆补充道,“通往山市的路很复杂,若是没有引魂灯指路,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像是突然理解了楼安的猜测,白忆睁大双眼,“你想说山市中的时空是错乱的,所以我们才迟迟没有收到老顾他们的消息?”
“没错,”楼安肯定道,“以大哥现在的实力,没人能无声无息地控制他八个小时之久。”
“可现实中的时间才是真实,”白忆担忧地看了一眼天色,“阴月阴日,今日子时一到,就是整个Z国阴气最浓郁的时候。”
“一切还都只是猜测,”楼安合起手中的笔记本,“进不去山市,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天师协会登记在册的天师都已全面备战,就算亡魂大军仍旧在子时来袭,我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楼二少果然好胆识。”
清越的嗓音从拐角处传来,楼安身后的男人迅速拔枪,干脆利落地将枪口指向了来人。
白忆掀了掀帽檐看去,发现这两人居然还是自己的熟人。
这不是云行和江烟吗,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来帮忙的,”像是看出了白忆的心思似的,云行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绝对无害,而后他又温声笑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姐姐,也是时候得到点教训了。”
“姐姐?”江烟不赞同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按辈分来算她应该是我妹妹吧?”
“不过我可不想有一个这么中二的妹妹。”
这孩子的神经还真是大条,听觉敏锐的白忆无语地白了江烟一眼,之后低声和楼安解释了几句两人的来历。
看着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楼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持枪大哥将两人放入了内圈。
“我知道你们在苦恼什么,”云行语气笃定地开口,虽说他这种看透一切的表情常常容易拉人仇恨,但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刻,他身上的笃定反而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楼逍和顾唯笙的确进入了一个错乱的空间。”
“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路上,连山市的正门都没看到。”
“解决方法呢?”楼安直白地问道,情势紧急,他不认为对方冒险来此只是为了说几句废话。
“解决方法就是我。”
云行指着自己扯出一个笑,但老白却注意到了对方忽然苍白下去的脸色。
“在见识过无数次人间炼狱后,你就会记住地狱的出口在哪了,不是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山市内的两人并不知道现实世界中早就有云行强行救场,在听到方今嚣张得意的挑衅后,顾唯笙抿了抿唇,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却霜。
那三样至宝本就和时间关联颇深,连江烟那种半吊子的实力都能暂停一切,早已觉醒的方今当然也可以出手拨乱小路上的时间。
这次是他大意了。
半个时辰,他和楼逍必须要尽快得知各处入口的地点,这样才能留有余地让山市外的天师做出准备。
顾唯笙心念一动想要联系老白,但不知为何,他和老白之间从未出错的联系却在此时被切断开来。
“别白费力气了,”拂了拂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方今悠悠开口,“就让外面那群蠢货傻等下去吧。”
她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但楼逍是什么人?他从出道开始便一直拍戏,合作过的演员更是数不胜数,这会儿无论方今多努力地去粉饰太平,楼逍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眼底的那丝紧张。
或许还有愤恨?
这表情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楼逍心念电转,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
“是云行。”
楼逍淡定开口,之前在朗庭酒店初遇时,方今提起云行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复杂的表情。
“他又破坏了你的计划是不是?”楼逍轻笑一声,“看来这次未来又赢过了现在。”
方今身体一僵,却还是完美维持着面上的高傲:“他活不久了。”
“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我不认为广澜仙君是这样爱废话的人,”方今右手一抬,长蛇般的白练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楼逍的咽喉,“仙君到底在盘算什么,不妨和我好好说说?”
这次方今显然是动了真格,顾唯笙五指一屈,细若发丝的透明冰线眨眼间便将方今的白练牢牢捆住。
都有软兵在手,难道他顾唯笙还怕了方今不成?
雪色的冰花转瞬间便将那条白练冷冻在空中,顾唯笙对上楼逍的眼睛,下一秒便极为配合地收回了冰线。
“小心!”
高温的业火在霜气上蔓延,冷热之感迅速交替,原本还细密柔韧的白练霎时炸裂,发出“砰”地一声震耳巨响。
方今踉跄一步,手上也被灵气的余波炸出一片血迹,可她却顾不得伤口的痛楚,而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向王座上的男人。
飘飞的纸屑阻碍着方今的视线,她看不清男人眼中的神色,却仍能看到对方紧抿的嘴角。
又在懊悔关心她了?方今快意一笑,竟觉得手上的疼痛也变成了甜蜜的滋味。
她就知道,只要这世间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就一定可以全部得到。
谁说天命不可违背?她方今才不要和另两个蠢货一样龟缩在一角做个悲哀的看客。
更何况她早已动了情。
亲手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加冕,将整个世界都捧到他的手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告白吗?
身后一冷一热两道气息传来,方今左手一转,一支外表普通的毛笔当即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那毛笔其貌不扬笔身纤细,轻易便可扭曲周围的时空,顾唯笙只觉得自己手下的却霜像是失了准头,一往无前却半点近不得方今的身。
无数单薄却锋锐的白纸在空中浮现,方今脚尖一点,以白纸为借力,一个利落的翻身轻盈地躲开了楼顾的合力一击。
在毛笔远离却霜的一刻,时空的错乱感全数消失,却霜继续向前,可这一击却毫无意外地落了空。
有点意思,一击不中,顾唯笙不气反笑,甚至还跃跃欲试地动了动手指——
扭曲时空,接下来他要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