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么变了。”

没有人会说当时大学里那个付志,会是个胸无大志,甘于平淡的人。

他压根就不是。

辛健静静的听着曹峰的话,在对方一句付志变了之后轻轻的扬了下嘴角。

“你觉得他变了,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

扔下这么句话,辛健很潇洒的离开了食堂。只余下曹峰打量的视线,一直牢牢的紧随其后。

辛健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回了休息间。

付志睡的天昏地暗,他开门的声音,一点都没影响到他良好的睡眠质量。

走进门的辛健也没做其他的,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付志的脸,一声不吭的看着。

刚才曹峰说的话,他不是没产生过疑问。

接触付志这么长时间,他很清楚对方到底用了多少的力,又是用什么心态在工作。完全就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原则性更是强的跟倔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还倒退。

但是,他心里好像就是放了一道墙。

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过不去。

曹峰的感觉其实并不能说完全是错的,只是付志并非是改变了什么,而是把本来掩盖起来的那部分脾气都拿了出来。

换言之……

现在别人眼里的付志之所以庸庸碌碌,不是因为他性格太温吞。

——纯粹是他脾气太大了!

想起之前付志对着大飞时候的反应和态度,辛健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辛健排了提讯。

嫌疑人是个出租车司机,名字叫高松,三十七岁有一个女儿,老婆前年因为癌症病逝了,所以就剩下他一个人照顾着女儿。开出租的收入并不算多,生活也不容易。被他杀了一家三口的是他的公司经理,叫赵年,本地人,平时为人还算和善,公司内部也没有针对他的处分或者违反操行的评价,在案发之前两天,高松就跟赵年在公司的例会上发生了很大的冲突,高松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表示过,赵年就是个专吃回扣的白眼狼,吃里爬外,一边克扣他们的油补,一边还要提高份钱,他早晚要给赵年好看。

之后没到48小时,赵年和他妻子,十二岁的儿子全家死在家里。

身上被刺了六刀,失血过多而死。

高松是自己到警局自首的,他声称杀人的时候喝了很多酒,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满手的血。

这也是赵卿要打激情杀人的主要原因。

他的辩护词上再三强调赵卿不属于预谋杀人,喝酒是很明显的刺激诱因,而且他是在案发之后主动投案,主观上是主动认罪,所以应该从轻量刑。

当然,这份辩护词在辛健眼里根本连三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当时在办公室看到这份辩护词的时候,是直接甩到桌子上:“异想天开!”

赵卿就在旁边,但是没说任何话。

直到辛健跟付志提讯高松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赵卿会用这样一个在刑诉案中,成功案例屈指可数的激情杀人做为辩护。

高松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

但是看起来却象有六七十岁一样的沧桑和疲惫。

那种眼底积累的衰弱是任何人都没办法质疑的,或许是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皱眉的颓废。

看见辛健和付志,第一句话就是流着泪说的。

“检察官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人的……真的……”

第4章

高松的话,其实很多人都说过。

至少在嫌疑人这个范围之内,说过的人绝对不少。

但是,却很少有人能说的这么真实。至少,付志看着高松的表情并不怀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是懦弱恐惧,后悔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提讯,所以并没有胆子违反规定站起来或者迫切的表示自己的态度,高松只是哆哆嗦嗦的坐在椅子上,乞求的看着付志和辛建:“检察官同志,我没有想杀人,我错了,我错了……”

一遍遍的重复这些话。

辛建皱了下眉,提讯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式开始。

他已经预感到这次的案子会是多麻烦的一个过程了。

等到高松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下来,辛建才拿起笔:“高松,你跟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我叫高松,今年44岁,住在平清河小区,户籍所在地就是平清河小区,赵年是我的车队经理。”已经很熟悉讯问的过程,高松主动交代的甚至不需要辛建再补充问什么基本资料。

付志看了辛建一眼,从后者脸上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烦躁。

“案发当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家里?”

“其实,那天的详细情况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之前我跟赵年在车队里吵了一架,他又要提高我们的份儿钱,说是公司的要求,但是其他车队好些人都没有提价,我就去找他理论,但是他一口咬定说这是规定,如果不遵守就别干了,我女儿年纪不大,还在念书,家里到处都要花钱,我开出租的收入就是家里所有的经济来源,后来我越想越生气,就喝了很多酒,后来……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哪儿的时候,已经是……”

后面的话,高松没说完。

因为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无法继续了。

付志看着辛建停下笔,讯问室里充斥着压抑的沉默,高松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其间没有人去打断他,也没有人催促。

然后过了一会儿,高松叹口气:“我知道自己杀了人,就去警察局自首了。”

辛建看着他:“所以,喝过酒之后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高松脸色难看如蜡:“我以前喝多了就容易昏头,每次醒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我老婆以前也说过我,但是……”

一提到过世的妻子,他又开始落泪。

这一次,辛建没耐性等了。

他大概确认了几句话,甚至没打招呼,就拿着资料走了。

付志愣了一下,然后跟上。

走出看守所的辛建一直到上了车,才愤怒的捶了一下方向盘:“我操!”

对于他的态度,付志很不解:“你这火气是针对谁的?”

高松?

辛建皱着眉咬了咬牙:“以后杀人的都说一句自己不记得案发经过,就可以算成激情杀人了!”

“你不信他?”

“你信?”辛建双眉一扬。

“经济来源这种词,肯定是有人教给他的。”付志的表情比辛建淡定很多,他推了下眼镜:“赵卿应该跟他谈过了。”

这案子本来他们接手的时间就晚,按照赵卿的性格,不会等到他们后面。

辛建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就算赵卿跟他谈过,也不等于他就一定不是激情杀人。”

付志觉得高松的态度也不像是假装的,提讯过这么多人,真假不能断言,但还是能有判断的。

辛健没接话,只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很突然的问了一句:“付志,你是因为什么做检察这行的?”

这问题把付志问愣住了。

一直到辛健发动车子,开了有五分钟,他依然没有回答出来。

几次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

其实,如果不是辛健问,大概他已经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了。最初对法律也是有兴趣,心向往之才会选择这个专业,而最后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职业……

突发奇想的,付志看着辛健也问了一个问题:“辛健,你初恋的对象是谁?”

开车的人扬了扬眉,然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我小学同学。”

“小学?”

“哈……思想成熟的早……”说着这话,辛健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正式谈恋爱是高中吧,高三。”

“女的?”

问完了付志有点后悔,他看着辛健皱眉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是女的,难不成是男的?”

什么叫自找没趣,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问问题的人最后反而是最沉默的,付志过了很长时间才出了一口气,坐正看着前面漫无尽头塞车:“我做检察,只是因为当初我的恋人觉得做检察很有前途,而且司法体系里,本来也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才会被检察院要走,所以当时还算是挺出风头的吧……谁知道我真正考上了检察,我恋人却没考上,于是就这么分手了。”

人生的戏剧化,总是显得很儿戏。

当初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去考试的,得到的结果却没办法简单的去说到底是满意还是失望。

分手那天的情景他甚至还记得。

就在校园餐厅的小茶座,对面的男人一脸认真的跟他说:“本来想说你没考上的话,我们就分手,现在你考上了,结局还是一样。”

辛健听完他的话,很自热的接了一句:“为什么分手?”

这次,付志只是自己对着倒车镜笑了笑,没再吭声,旁边的人也没再问。

——他们说着一样的话题,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赵年一家死了三口,全家身上的伤口加在一起,超过二十刀。

尸检是司徒茁做的,因为当时立案的时候也算是大案,所以直接派到了他手上。

法证法医不分家是刑鉴系统的一大特色,司徒主修的是法医辅修的是刑科,所以如果是案情比较特殊的个案,都是交给他全权负责。

但是毕竟一个人忙不过来。

所以他把尸检的部分交给了鉴定所里的其他同事,他主要是做物证鉴定。一直到赵卿提出死亡顺序这个问题,他才重新把尸检报告检查了一遍。

当时的尸体已经都火化了,想要二次尸检根本不可能。

但是研究完报告里的相关记录以及照片,他还是判断了出来初次的尸检是有误的。

初检上写明赵家三个人的死亡顺序应该是赵年,赵年的妻子,然后才是他的儿子,但是真正的死亡顺序应该是赵年的妻子,赵年,最后是赵年的儿子。

之所以赵卿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在现场的物证当中,高松从头到尾用的是一把刀,也就是他后来自首时候携带的那把,但是现场却有两把凶器,除了高松手里的,在沙发上还遗留了一把,而这把刀上所采到的指纹,却是赵年妻子的。

如果赵年一家三口都是被高松杀的,赵年的妻子拿刀干什么?

第5章

案情有疑问,当然就要查清楚。

辛建给司徒茁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检察院,原本以为那边免不了又是一顿牢骚,结果竟然很意外的,很痛快的就来了。

但就因为辛建压根没想到司徒会来的那么快,所以他打完电话,其实是跟付志一起去了一趟公安局,他想找最初到达案发现场的刑警聊一聊。

于是司徒到院里的时候,碰到的是曹峰……

具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辛建跟付志都不太清楚,只是从那时候开始,任何时候曹峰再看见司徒茁,就会笑的非常微妙,而司徒的反应,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辛建跟付志到公安局的时候,立案人都不在,他们直接去找的庄一伟。

“似乎只要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被找到的时候,庄一伟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看见辛健就乐了,招呼两个人往办公室走。

还没进门,又被人叫住了说另外一个案子。

辛健站在办公室里扫了一眼庄一伟桌上的卷宗:“刚回来就挺忙啊……”

门外的人笑笑:“我们这边忙完了,就轮到你们了。”

反正案子都是要往检察院送的,大家只是个时间差,工作量差不多。

手边的事忙完才进了屋,他给付志和辛健倒了杯水:“怎么样?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什么案子?”

“高松你知道吧?”

庄一伟扬起眉:“这么出名的案子怎么会不知道,到你们手里了?”

辛健点点头。

“我听说辩护是赵卿?”

“嗯。”

再点头,这次辛健多了几分无奈。

果然,无论是警察还是检察院的人,提起赵卿,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啊。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坐在办公桌另外一边的庄一伟笑的有点幸灾乐祸:“对手是赵卿的话,你们的动作可有点慢了,他来过好几趟了。”

之前负责立案的那两个警察也是跟赵卿熟一点。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付志突然接了一句话:“诉案子不是打比赛,输赢永远成不了目的。”

这几天,所有人都若有似无的提起赵卿,很让他反感。

其实,无论辩护人是谁,这案子他们都会按照程序去诉,实在没道理为了一个人搞的大家如临大敌一样。

他说完辛健就笑了,还笑的十分得瑟:“就是,他算哪根葱!”

随意的挥挥手,他把话题从拐歪的地方拉回来:“我们没找到立案人,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这边,关于高松的案子,侦查的过程中,还有没有什么是没有落实到卷宗上的?”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毕竟卷宗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手记的,重要与否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办案人的判断,并不能达到面面俱到。

庄一伟喝了一口水,视线还停留在付志身上,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要打听这个案子,别问我,这个得问钱真。”

当时这案子的侦查过程,钱真是被临时调去帮过忙的。

他手边有其他的案,没太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