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室里。

在楼道的另外一边,辛健的办公室灯也亮着。

不过他们两个看的却不是一样的东西。

付志还在试图梳理岳京的案件漏洞,而辛健却在看一份新的报告。

这是庄一伟传真给他的。

就在他约付志吃饭但是被拒绝后没有多久,而他也是从那时一直看到现在。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被来件人的名字吸引去了注意。

点开信息,里面的东西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没怎么犹豫,他拿过外套,锁上办公室的门,在视线转到付志那道门时,他怔了一下,表情有点迟疑,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的走过,只是在看不到门缝里那细微的光亮后,很低的叹了口气。

那条信息是庄一伟发的。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在路口等你,速至。

辛健走出检察院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庄一伟的车,上车之后才发觉对方穿着一件很诡异的衣服:“如果我不是眼瞎,你这是白大褂?”

现在如果是司徒茁那张脸,他会觉得合理很多。

庄一伟把伪装用的眼镜摘掉,无奈的挑了下眉:“我刚从医院出来。”

“现在去医院都必须穿工作服了?”

“我真佩服你这张嘴……”

任何时候都不肯放弃主要职能啊……

翻了个白眼,庄一伟把眼镜放在旁边然后把白大褂给脱了:“给你的报告看了么?”

“看了。”

“怎么想的?”

“我觉得现在你查出来的东西会比较重要。”

技巧性的把话题的主导权换过来,辛健挑了下眉。做为一个检察官,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在跟人说话的时候成为回答的那一方。

庄一伟愣了一下,强压住吐槽的冲动,他把手机拿出来:“我在医院没见到人,但是拍到了他的病例。”

“你确定那封信是这个人写的?”

“确定。”

手机的照片上,姓名一栏写的是杨顺国,初步诊断的结论是肝部肿瘤。

虽然辛健并不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但是那一长串的病情描述显然都说明着一个问题,这个杨顺国病的很严重,更甚者,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是这样,他写那封信倒是说的通……”辛健盘算了一下,权衡着现阶段他所能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下午他接到的传真,是庄一伟传给他的一封检举信。具体为什么信回到庄一伟的手上,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案子之前的部分都是庄一伟跟进的,而他因此而被外调也不是什么新闻。

这是巫世国那个案子的后续。

当时辛健因为找不到任何关于第三嫌疑人的证据,在无奈之下放弃了对第三嫌疑人的主诉,只是尽全力将巫世国判了刑。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个案子看做完结,在庄一伟和钱真回来之后,他们从各自的方面都在调查,但是因为时间确实有些久,各方面的阻挠又很多,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直到这封信的出现。

与其说那是一封检举信,不如说更像是自首信。

写的是检举的标题,里面却只是详尽的讲述了自己在经办一起刑事案件的时候,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力和威胁,最后妥协于二十五万的利益金,将案件当中的一份证物销毁了。

之后显然他一直良心不安,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选择了将事实说出来,那个案件当中牵扯的人远不止他一个,并且有更高职务的人参与其中。

庄一伟随后调查了这封检举信的来源,之后,就查到了医院。

“我刚才在医院的病房外面绕了一圈,但是一直没办法接近病区,杨顺国的病房外面一直有人,所以只能先过来找你。”

杨顺国的时间并不多了,他们没太多的机会。

辛健考虑了一下,然后放下庄一伟的手机:“去医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亲自见到杨顺国,并且把有疑问的地方问清楚。

那样一封信,不能够解决任何问题。

庄一伟看着辛健笑了笑:“你这样子完全不象个检察官。”

似乎比他们做刑警的还要敢冒险。

对此,他对面的男人扬了扬眉:“有机会咱俩可以对练试试。”

没人说过检察官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的文员。

是外界了解的不够。

到达医院的时候,庄一伟还特地又确认了一次:“你真的要上去?”

没人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他保证不了任何人。

辛健皱了皱眉:“我外派”学习“的经验都有了,还怕进个病房?”

旁边庄一伟一乐:“我本来打算如果你要是不跟我一起来,我就把这段编成段子广为流传。”

“我倒是不会广为流传,告诉钱真就够了。”

满意的看着对面的人脸色一僵,善于打蛇打七寸的辛健嘴角歪起一个欠抽的弧度,然后跟在庄一伟的后面溜进病房楼。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探视允许的点了,正门有保安,进出都要盘查。庄一伟带着他其实是走的一个专门给工作人员用的侧门,下午他来探路的时候明显做足了准备,手上拿着一张看起来挺象员工证的出入卡,借着光线暗,他举手示意的时候,侧门负责的保安也没太仔细检查就让他们俩进去了。

熟悉的摸到十一楼,庄一伟跟辛健对着病房区的电子门犯起愁。

“你下午是怎么进去的?”

“下午有人探视,我跟着一起就凑进去了。”

现在当然不可能叫来护士给他们开门。

两人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辛健盯着电子锁旁边的警报器犹豫了一下:“病房里的警报器一般不是连响吧?”

“应该不是。”

庄一伟也跟着研究了一下,这个报警器应该是类似地铁上的紧急开关,是在门卡失灵的时候做为临时控制器的按钮。

他说完,辛健完全没迟疑的按了下去。

就算是隔着一道门,他们俩也很清晰的听到了病房里面传出的铃声。

下一刻辛健很快的闪进旁边的楼梯,庄一伟比他慢了一步差点被看见,躲进楼梯间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我X你大爷的!”

后者只是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9章

其实办法是三十六计里面已经用烂了的老办法,但是只要管用,辛建跟庄一伟也不怎么挑剔,就是在两个人成功溜进病区的时候,庄一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现在觉得付志能忍受你真是圣人一级别的。”

不过这句话辛建实在听过太多次了,所以完全没什么反应。

杨顺国的外面确实有人守着,从身着上看不出什么身份,庄一伟看了辛建一眼:“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有个人把他们引开。”

“也是可行性最低的办法……”

计划是一回事,现时是另外一回事,辛建琢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两个人顺利的混进去,然后庄一伟低头看见自己和辛建身上穿的白大褂:“……其实直接走进去就行了。”

说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了起来,直接去推病房门。

辛建跟在他后面,根本来不及拉他。

不过庄一伟推开的并不是杨顺国的病房,而是他隔壁的房间。

病区的安排,一般单人病房都是按照区域划分的,杨顺国隔壁的病房也是一间单人房,辛健和庄一伟进去的时候,病床上的病人睡的很沉。

然后庄一伟去开阳台。

辛健在后面扯了他一把:“你想干吗?”

声音即便刻意压低了,在静寂的病房里还是很明显。

前头的人回头:“爬过去。”

“十一楼?”

病房一般为了防止病人出意外,窗口都刻意调整到一般人没办法探出去的程度,但是因为这边是单人病房,阳台的设计比起一般病房要更特殊一点,在下午的时候庄一伟在外面研究过,真到了逼不得已,要过到隔壁并不太难。

他只是没想到用上的这么快。

身体力行的证明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庄一伟在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之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然后看了一眼杨顺国的阳台。

算他们走运,窗户也是开着的。

辛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陪着庄一伟一起疯到这个地步,最后还是皱着眉按照庄一伟的路径依样爬了过去,幸亏这家医院规模不小,病房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病人,彼此房间之间的间隔安排的很小,不然这种不要命的办法,辛健绝对不会冒险为之。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他还不至于就这么回馈了人民。

庄一伟进到杨顺国病房里的时候,床上的人就醒了。

或许他压根就没睡着。

看见病房里凭空多出两个人,他先是诧异的瞪大了双眼,随后却安静下来。

后爬过来的辛健看见他这个反应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知道。”

杨顺国的声音很嘶哑,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往上挪动了一下,将声音放到最低。

看了一眼庄一伟又看了一眼辛健,他苦笑着:“对于现在我这样的情况来说,无论你们是谁,都没多大的分别。”

就算是来要他的命,也只是让他早点解脱罢了。

即便是借着微弱的月光,辛健他们也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杨顺国脸上的病容有多憔悴,他皱了下眉:“我是辛健,他是庄一伟,你寄了一封信给他还记得么?”

病床上的男人在听到庄一伟的名字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是你们。”

这句话,已经是承认那封信是他写的了。

庄一伟往前走了两步:“杨顺国,你那封信上并没有写清参与这次渎职的到底都有谁。”

或许是他怕信最后到不了庄一伟手里,又或许是积于其他的理由,杨顺国在信中只是暗示了还有人参与,却没有提供任何一个名字,所以庄一伟和辛健今天才要过来,没有嫌疑人,他们根本无从可查。

毕竟一个案件流程下来,涉及的人太多了。

他们不可能挨个排查。

杨顺国听到了庄一伟的话,表情僵了一下,他没立刻回答,似乎还在犹豫。

“既然已经决定写那封信,说不说名字,又有什么分别?”

这话是辛健说的,他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我是巫世国抗诉案的主诉检察官,为了那个案子,我被人关在外地整整三天。我知道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很多,甚至是一些我们压根动不了的人,但是从我接手巫世国案开始,我就跟自己说,无论压力有多大,我一定要还给被害人一个公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论是凶手,还是为了自己的个人目的而沦为帮凶的那些人。”

人确实是无法改变一个环境。

但是可以选择是否向这个环境妥协,至少他跟庄一伟都已经做了选择。

杨顺国的表情有些木然,他听着辛健的话,视线一直半敛着。对于他来说,写那封信,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那些名字,如果他敢说出来,在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写信是因为他不想带着这份惴惴不安的心态面对自己的结束,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英雄。

很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我……并不知道都有哪些人……”

说话的语气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衰弱的身体。

辛健皱着眉:“杨顺国,我们是从你隔壁的房间爬过来的,这里是十一楼。”

他盯着病床上的男人,很冷静的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你一次,关于巫世国的案子,涉嫌渎职的人都有谁?”

病房里的气氛很压抑,甚至充满着一种死寂。

杨顺国不开口,屋里就连三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挂在挂钩上的输液袋,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就好像砸在几个人的心口一样,让人焦躁不安,喘不过气。

沉默的僵持在刻意被扩大化的时间流逝中拖延着,直到最后,杨顺国终于很小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白常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不安。

庄一伟不敢置信的怔了半天,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辛健。

后者没有拧的快要打结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这个名字他们两个都太熟悉了。

白常民这三个字被杨顺国说出来,简直等同于在庄一伟和辛健的头顶狠狠的砸下一条钢筋。

即便是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这股压力还是让辛健长出了一口气。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告诉病床上的男人:“杨顺国,今天我跟庄一伟在这里的所有问话,都会以供词的形式呈堂,你能够确保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并且是事实的全部么?”

杨顺国在病床上点点头,面若死灰。

而他对面的庄一伟和辛健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又确认了几个细节问题之后,他们两个按照来时的路,又爬回了隔壁的病房。

只是,这一次是辛健在前面,庄一伟在后面。

然而,还没等庄一伟探出身,就听见隔壁的病房里很清晰的一声追问。

“诶?你是什么人?”

第10章

辛健基本上是个不怎么相信巧合的人。

他一直认为所谓的巧合,是一段时间的积累所导致的必然。

当然,这个结论显然无法用在现在。

他刚刚爬进病房,门就被一个护士推开了,完全来不及反应,他就这么暴露在对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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