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响的鞭炮终于燃尽,半空中还飘着喜庆的红色,硝烟的味道似有若无地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尖处,大家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隐约还有轻微的耳鸣声。
郑凭轻把捂着林遣耳朵的手松开,还顺势揉了揉他的耳垂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轻声问:“耳朵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林遣摸了一下自己被捂得微微发热的耳朵,笑吟吟地看郑凭轻:“我没事,你耳朵还好吧?”
郑凭轻没有应话。
林遣又重复问了一次:“你耳朵还好吗?”
郑凭轻笑容淡定,语气肃杀:“妈的,老子现在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一心只顾着为男朋友捂耳朵的郑凭轻,坚强勇敢地放任自己的耳朵暴露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非常不幸地出现了短暂的失聪现象。
林遣:“……”
他好笑地瞪了郑凭轻一眼,伸手去给他揉了揉耳朵,最后不忘顺势拧一把:“现在听得见了吗?”
刚松开捂眼睛的手重见光明的许瑶终于忍无可忍了,小声道:“你们两个,注意影响!”
郑凭轻无所畏惧,甚至还特别得意:“你嫉妒。”
许瑶:“……”
此时站在远处的郭当立和李高正陷入两难的境地,两人看着林遣和郑凭轻的后续动作,李高不是很确定地问:“立哥,你是不是也要给我揉耳朵?”
光想想都觉得快起鸡皮疙瘩了。
果然,郭当立也十分嫌弃:“滚。”
李高虽然不想被郭当立揉耳朵,但闻言还是觉得有点伤感,心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瞧瞧郭当立这大哥当得,就没有林老大那么爱护二哥。
放完了鞭炮,郭当立指挥小弟们把纸箱里剩下的东西往外搬,咋咋呼呼地道:“柯师太以前也是个体面人,欢送她光一串鞭炮不够,还得有庆祝party……”
他边说边情不自禁地开始拼写单词:“p-a-r-t-y,party——”
他刚拼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长者的声音:“拼对了,郭同学学习果然有进步。”
大家顿时吓了一跳,郭当立声音都变尖了,喊道:“校长——你怎么来了?”
邱校长笑呵呵道:“你们鞭炮声那么响,被吸引过来的。”
郭当立视线越过邱校长肩膀,落在他背后一个小弟身上,眼神询问:让你把风!怎么没拦住校长。
小弟委屈:谁拦得住校长啊。
好在,邱校长似乎没有生气,只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还放鞭炮?”
林遣镇定地往前一步,面不改色道:“这是为了庆祝大家第二次月考取得喜人的进步,鼓励大家再接再厉,勇攀高峰。”
其他人连忙小鸡啄米一样跟着点头。
邱校长深深地看了林遣一眼,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你啊——”
郑凭轻手肘架在林遣的肩膀上,帮校长把话补完:“他特别棒对不对?”
校长看了看郑凭轻,又看了看林遣,随后目光落到他们后面那群曾经让老师们头痛不已的小混混身上,有些感慨:“对,你们这一届,都特别棒。”
校长看着郭当立的小弟们搬到一半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小弟心虚地缩脑袋:“摔、摔炮。”
郭当立立刻道:“校长,我们正准备拿去销毁呢。”
校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伸出自己带着岁月痕迹的手掌:“给我一盒吧。”
郭当立:“……”
郭当立默默递了一盒过去,校长利落地把盒子拆开,拿了一个出来,熟练地往没人的空地上一扔,只听“啪——”的一声响,校长乐呵呵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玩这个的一把好手呢。”
众学生:“……”
校长一脸怀念:“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现在都是你们这些混小子的时代了……”
郑凭轻安慰道:“校长,看开点,十二中还是您的天下。”
邱校长笑了笑,点头:“也对。”
虽然校长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不过他的存在明显让大家放不开手脚,于是又扔了两个摔炮过了瘾之后,校长才道:“你们这些臭小子,今天是运气好,霍校长有事先下班了,不然让他听到了,非得把你们家长都叫来不可。”
林遣领着大家一起垂着脑袋,作出忏悔的样子,林遣态度特别诚恳:“请校长不要告密。”
校长敲了他脑袋一下:“给我两盒摔炮,我就为你们保密。”
同学们:“……”
林遣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两盒摔炮,严肃道:“校长,以后我们就拥有共同的小秘密了。”
邱校长笑眯眯接过贿赂:“我让老王今天晚点再关校门,你们玩得尽兴一点。”
郭当立他们从做学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师长这么优待过,一时激动:“谢谢校长。”
校长比了个“嘘——”的手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拍了拍林遣的肩膀:“有你看着这帮小子,我也放心。”
林遣点头,“嗯”了一声:“放心吧,校长。”
校长又交代了他们走的时候务必把现场清理干净,保证不留下任何证据,这才拽着两小盒摔炮,慢悠悠地踱步走了,待到要出了废旧区域的范围,又回头看了一眼,眼见着那帮青春飞扬的少年一个追赶着另一个,一边摔炮仗一边捂耳朵,玩得不亦乐乎,更远处,天空已经泛红,霞光笼罩着初代教学楼上空,太阳西沉,正如即将谢幕的自己。
邱校长不由自主地露出个情绪复杂的笑容,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
林遣和郑凭轻也正好看过去,两人向校长挥了挥手。
林遣靠着郑凭轻,一时有些触动:“邱校长人真的很好。”
郑凭轻点头,他知道林遣在想什么,上一世他们作为邱校长在任的最后一届高三学生,却出了那么大的问题,那一年高考十二中无论是重点率还是升学率都创下历史最低,最后的毕业演讲,邱校长满目沧桑,叹息不断。
“这次他一定会没有遗憾地退休的。”郑凭轻说道。
林遣笑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旁边突然响起的尖叫吓了一跳。
“我靠,居然有窜天猴,给我两个。”傅宜飞嘴上叫人家给,其实自己已经扑过去抢了。
郭当立和董铭恩谁也不让谁,挤到林遣和郑凭轻面前,郭当立道:“大哥,你来当裁判,评评我跟他谁摔炮摔得好!”
董铭恩拐了他一肘子:“必须是我。”
郭当立绝不放下曾经身为大哥的尊严:“是我!”
两人一起把互不认输的目光投向林遣,炯炯有神:“你来评理。”
林遣冷酷无情地拒绝:“不要。”
许瑶猴子一样蹿了过来:“我来我来,我最公平了。”
虽然不是大哥,但勉强也是个大伯父,郭当立勉为其难道:“那也行吧。”
于是三人跑一边的空地上开始了摔炮大比拼。
“嘿嘿,我跟你们说,玩擦炮是有秘诀的,我教你们……”学渣李高难得也找到了自己的长处,正投入地指导杨宗杰和张千剑怎么玩擦炮又安全又过瘾。
再一看边上,还有玩小蜜蜂的、闪光雷的,郭当立他们几个这次也是下了血本,收集到的鞭炮种类十分齐全,好在在禁燃政策的打压下,市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的产品了,所以他们一个个虽然激情澎湃,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玩的东西……幼稚得惊人。
郑凭轻看着周围的青少年们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样子,很有些不可思议,问林遣:“我们年轻的时候有这么沙雕吗?”
林遣坚决不认:“那是他们,我们是从小帅到大的。”
郑凭轻深表赞同。
两人此时长得一般高大,并肩站一起,微微的晚风掠过,发梢轻扬,端的是挺拔英逸,气质确实和那群熊孩子一样跑来跑去的幼稚高中男生完全不一样。
“靠,居然有滴滴金这种玩意,谁买的啊!”郭当立从箱子底下扒拉出一个长盒,顿时骂了一声,“浪费钱!”
一个小弟应道:“那是我们买的东西多,老板送的。”
郭当立嫌弃地想把盒子扔回箱子里去:“老板也真是的,这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从小帅到大的林遣沉着声音说道:“拿来给我。”
郭当立惊讶:“大哥,这不是女生玩……”
他没敢把话说完,因为二哥充满杀气的眼神已经刺了过来,郭当立立刻改口:“这东西特别有男子气概,我从小也爱玩。”
说罢毕恭毕敬地把长纸盒递过去给林遣。
林遣美滋滋接过,又伸出手:“打火机。”
郭当立立刻把自己的打火机又献上去。
林遣拽着郑凭轻往水泥地边缘走:“我们去旁边玩。”
滴滴金,又名仙女棒,以其安全、无害、优雅的气质在女生中备受欢迎,长盛不衰。
林遣虽然从小英俊到大,但是不幸有个小小的弱点,小时候被鞭炮炸伤过,留下了一点点阴影,所以逢年过节,绝对不参与玩鞭炮,偶尔心痒了,也只能点两根仙女棒过过干瘾。
郑凭轻虽然从小玩的是大炮仗,但是大炮仗哪有和林遣一起玩的乐趣啊,所以两人交往后,郑凭轻就戒掉了玩大炮仗的恶习,变成偶尔和林遣一起点两根仙女棒了。
今天就属于被智障少年们勾起了兴致的情况,林遣和郑凭轻两人蹲在水泥地的边缘,林遣先点了一根,看着小火苗在手中燃烧、绽放,开成夺目的小烟花,然后递给郑凭轻:“你送过我盛大的烟花,这次我也送你一个。”
上一世,郑凭轻追求林遣的时候,曾经为他放过轰动全城的漫天烟花。
郑凭轻接了过来,白亮的光芒映入彼此的瞳孔,照亮了黑的眼珠。
林遣道:“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如果我喜欢你,你根本不用花任何形式我也会答应你的……”
郑凭轻自然也记得,皱了一下鼻子,还有些气哼哼:“那是你不懂。”
“嗯,那时候我不懂。”林遣认错认得很干脆,又点了一根烟花棒,“现在我懂了,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为对方做最好的事,即使也许并不会得到回报。”
“嗯。”郑凭轻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小烟花燃到了尽头,渐渐熄灭,“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也许你一辈子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喜欢我……但就算那样,我也想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给你。”
“就算烟花最后都会消失,但最好的一刻,全都是你的。”郑凭轻转头看着林遣,“现在,我人生最好的时间,也将全部属于你。”
“我知道。”林遣把自己手上的烟花又递过去,“虽然送不了你一城的烟花,不过,我人生最好的时间,也是你的了。”
郑凭轻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止你人生最好的时间,还有最好的地点、人物和事情,也是我的。”
林遣淡定地又点了一根烟花棒,拿着在郑凭轻面前使劲晃了晃,试图亮瞎他的双眼:“为什么你不管说什么话总能散发出淫|乱的气息呢?”
郑凭轻义正言辞:“可能是你淫者见淫吧……啊,我就知道你想淫我!”
被优雅的仙女棒的冷艳火光吸引过来的许瑶不幸听到了最后一句:“……”
许瑶捂住胸口,把一口血硬生生按了回去:“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怎么能白日宣淫!”
郑凭轻转头看了一眼大舅子,又看了一眼天色,淡定道:“已经天黑了。”
许瑶手抖:“你们……你们……”
林遣薅了郑凭轻一把,纠正他的不良思想:“还没成年呢,晚上也不能宣淫。”
郑凭轻遗憾地拍了一下大腿。
不过学霸的抓重点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只见许瑶一脸震惊:“什么!难道你准备一成年就宣淫?!”
林遣:“……”
郑凭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