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舟被黄千带上楼,并没有急着进场,而是去了一个临时的化妆间换衣服做造型。
黄千想得很周到,提前给他准备了一套礼服。
造型师还专门搭配了一条颈环,颈环是高科技材料做的仿蕾丝材质,完美地扣着后颈腺体,轻若无物,却足以保护腺体不受任何伤害。
许棠舟简单地做了头发,并没有化妆。
光是这么简单一打理,他到达大厅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娱乐圈里不乏精致的人,星境的年会上更是星光熠熠,各式美人目不暇接。
omega艺人变得更加好分辨,他们虽然使用了各种信息素阻断剂,但每一位都戴了颈环——在含酒水的公共派对上,omega们不戴颈环就出席是不符合法规的。粗略看去公司的omega数量很少,以beta与alpha居多。
时代在变迁,靠信息素等级去看待一个人高贵与否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可是许棠舟的出现,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
不同于大部分omega的甜美,即使大家闻不到许棠舟的信息素,也能从他的外表看出来,他必定不与他们是同一个等级。
许棠舟仅仅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令人无法忽视。
他身上那份清冷似乎无形地从身边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要去看他,却不敢与他说话。
许棠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他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跟在黄千身后观察四周。
啊,凌澈好像真的没有来。他忿忿不平地想,真讨厌,楼下那么多记者和抗议者,凌澈就是想来也来不了吧。
黄千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注目,他带着一心想捧红的许棠舟,微笑着和人说话,时不时地介绍一番,除了几位曝光大的当红艺人,一圈下来许棠舟基本没记住名字。
年会还没正式开始,大家都在猜测老总准备了什么彩头做惊喜。
正说着,一个同事走过来小声对黄千说了什么,把他叫走了。
许棠舟一个人站在原地,感受到了……寂寞如雪。
他非常不擅长社交。
“你是许棠舟吧?”一个黑发的圆脸omega主动和他打招呼,看起来年纪很小,有些眼熟。
许棠舟很快想起来,对方是前不久一部网络剧的男二号,好像叫路嘉,当时很是红了一阵,不过这段时间似乎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也是星境的艺人。
果然,对方自我介绍:“我叫路嘉,我看过你的广告。”
路嘉友好地伸出手。
许棠舟想起黄哥和他说的话,便和他握手,十分商业地回答:“我也看过你的电视剧。”
“那是黑历史啦。”路嘉不好意思地说,笑起来有酒窝,“不能和你的广告比。听说因为这个广告,mist这次的新品卖得很好。黄哥的眼睛真毒辣,难怪公司内部的人都竞争不过你。”
许棠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内部竞争?”
“对。”路嘉却不提了,用酒杯和他碰了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出镜就打了个开门红,恭喜。”
许棠舟只好客气道:“谢谢。”
路嘉是个自来熟,完全没有前辈的架子,打完招呼不仅没走,还和许棠舟聊起了天。不时有艺人或同事路过,他便对许棠舟说一说对方都是谁,讲点无伤大雅的八卦什么的,比黄千走马观花似的介绍更有效。
两人聊了一会儿,路嘉提出要和许棠舟自拍,拍了几张以后,他挑了一张发了flow。
路嘉v:因为广告爱上了mist,因为mist遇到了许棠舟,爱你许棠舟zz
“……”许棠舟明白了,路嘉这是在扩列呢。
大约艺人们都喜欢这样做,不管熟不熟悉,先关注一波再说,和黄哥说的“新人先交个艺人朋友有好处”是一样的道理。
“关注我啊。”路嘉完全不觉得尬,很自然地给许棠舟先点了关注,然后小声惊叹,“你粉丝这么多啊。我还说帮你涨点粉呢,看来用不上了。”
经过昨晚的发酵之后,许棠舟已经是一个粉丝突破小十万的博主了,许棠舟刚关注了路嘉,黄千就回来了。
黄千脸色兴奋,手都在发抖:“舟舟,跟我过来一下。”
许棠舟“交个艺人朋友的任务”才进行到一半:“怎么了?”
黄千只顾着把他拉走,边走边激动道:“我之前说要找个人带带你,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好到我简直不敢想,简直千载难逢!我们过去一趟。”
许棠舟一头雾水:“现在?”
黄千胖胖的脸上露出神秘微笑:“猜猜是谁?”
“我不同意。”
与此同时,费舍酒店隔音良好的房间里,凌澈懒懒开口。
落地窗外能清晰地看见楼下人群的影子。
任凭记者、抗议者们如何在楼底下堵人,他们都想不到凌澈早就从他们眼皮底下进酒店了。
凌澈的确不乐意参加公司年会这种场合,可是这一次他搞出了小风波,老总的面子还是要给。谁知来了以后他们却开始按头让他配合工作,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想妥协。
司徒雅焦头烂额:“那你想要我怎么样?你三月份的演唱会还开不开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全是退票的!”
凌澈摆弄着一顶鸭舌帽,长腿搭在矮几上,眸子在灯光下呈深棕色:“不可能有那种事。”
小安一句话也不敢讲。
司徒雅是金牌经纪人,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对舆论风向的预估一向很准。
前有凌澈失言在前,后有凌澈爽约跨年晚会在后,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什么叫不可能有那种事。”司徒雅真是苦口婆心,“没错,的确没人会拒绝你的演唱会,可是之后的事呢?你不解释、不出面,这个污点就一直下不去,以后你一次站上高峰的时候,都有人拉出来用这个diss你,像个撵不走的苍蝇一样跟着你,不管你有什么成绩它们都如影随形。”
凌澈:“我无所谓。”
司徒雅不得不说了:“这后果如果只是你自己要承受也就算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宝芬尼受了你的影响?”
宝芬尼是凌澈的alpha母亲凌志的心血,作为奢侈珠宝品牌,目标消费人群一直都是omega。
而宝芬尼的代言人,凌澈已经担任了三年,门店随处可见他的巨幅海报。
上个月凌澈的“omega歧视”言论一被报道,宝芬尼业绩便肉眼可见地下滑,昨夜经过跨年晚会的发酵,市中心的门店更是被人泼了油漆,乱七八糟地控诉宝芬尼无良。
凌澈不关注媒体新闻,凌志自然也不会把这种烦心事跟儿子讲,所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完小安递过来的新闻页面,媒体描述得很夸张,可是宝芬尼门店确实已经被弄得暂停营业了。
凌澈恨道:“他们敢动宝芬尼。”
凌澈再怎么天生反骨,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家人。
他的底线就在这里。
司徒雅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趁热打铁:“怎么不敢?这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凌澈,我不会强迫你去道歉,不然昨晚也不会同意你爽约跨年晚会了。我只是让你去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而已,洗白的同时也刷一点好感度,不会少块肉。”
凌澈从不参加综艺节目。
他太骄傲了,惺惺作态的事他做不来。
况且,他完全不需要参加节目去累积人气,他本人就是人气的化身。
“真人秀,没剧本。”司徒雅劝他,“除了不中途退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需要一周的时间。”
凌澈不信:“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你能去节目组就该感恩戴德了,谁敢要求你按照剧本走?”司徒雅继续道,“和你搭档的人我都选好了,保证白纸一张,干干净净。”
凌澈了然,哂笑道:“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omega,你这个大饼画得不错。”
和一个omega一起参加节目,已经能引起足够的关注度,再加上节目组后期鬼斧神工的剪辑,就算两人完全不互动,凌澈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节目出来的效果是什么。
轻易就被凌澈猜中目的,司徒雅噎了下,终于小心试探道:“你不会是真的歧视omega吧?”
凌澈忽地收敛起那份不羁,沉默了。
半晌,在司徒雅以为他真的会说出什么惊天言论时,他却挑眉淡淡道:“怎么会,我对omega完全没有意见,更谈不上歧视。那句话的意思我表达得很明白,我只是说——他们不能自己决定是否被标记而已,这难道不是事实?”
基于生理构造来说,omega天生弱势极易失控的确是事实,所以一旦双方足够相爱,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马上彻底标记,共度余生。
可仍然有人明知自己生理上已经弱于alpha,却仍旧为了寻找不道德的刺激去铤而走险——这是凌澈被问得烦了,对那位出轨者做出的评价。
部分媒体故意放大他的言论,曲解本意,上升到ao人权之争,凌澈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他不是话多的人,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司徒雅不清楚凌澈为什么会这么想,又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想法。她只知道凌澈刚出道的时候,似乎正处于一场恋爱中,不过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凌澈突然整个人都变得很阴沉,他每天泡在工作室通宵达旦,灵感枯竭,抠着纸张强迫自己写出东西来。凌澈是个极有天分的人,颓丧之后便是爆发,他不再分心的那段时间作品忽地开始井喷,专辑张张大爆,演唱会出个不停,好像一台永远都不会累的永动机一样奠定了自己在乐坛的地位。
从那以后,他就是乐坛。
荣耀傍身,太过完美的人只要有了一点瑕疵,就会被放大到极致。
凌澈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次的事有多严重,它的确不会立刻摧毁他在乐坛的地位,却能摧毁他的音乐。慢慢的,它将从偏见与流言里,将那些他创作的天才之作渗入杂质,直到那些作品不再是完美的神话。
司徒雅松口气:“不管是不是事实,只要你不是歧视就好。我的确想给你安排一个omega,否则你上这个节目有什么意义?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要让你去和他炒作的意思,只是希望通过节目,能让人们看看你对待这个群体的态度。只要这里没问题了,后面的事公关部自然会去操作。”
凌澈似乎还在考虑,俊美的侧脸逆着光,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只是不知道如何与omega相处。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凌总考虑。”司徒雅又退一步,“那这样行不行,你别急着决定,我刚才已经和黄千聊过,他会马上把人带过来先给你看一看再说。这小孩是黄千刚签不久的,叫许棠舟,他才拍了一个mist的广告,市场反响很不错,你就当帮公司带新人了。”
凌澈忽然僵住了。
须臾,他转过头,盯得司徒雅有点心惊,缓慢开口:“你说他叫什么?”
司徒雅莫名地又说了一遍:“叫许棠舟,海棠的棠,扁舟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