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名字,魏恒都是头一次见。但是听沈青岚刚才的口吻中似乎充满了艳羡,于是他小声问徐天良:“嫁的好吗?”
徐天良忙点头:“好,特别好。”
沈青岚也听到了,叹道:“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说完转头看着魏恒问:“你不是在银江上大学吗?没听过周渠良?他是银江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
徐天良接话:“岚岚姐,你忘了,还有一个贺丞呢。”
沈青岚歪着脑袋想了想,摆摆手,道:“他不算,他是太子爷,富二代。”
魏恒依旧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谁,但是又不能坦言自己没听说过这两人,于是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魏恒装的很好,但是被邢朗一眼看穿。
邢朗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心中有些疑虑,忽然对魏恒说:“银江市局刑侦队的队长叫楚行云,听说过没有?”
魏恒看着邢朗,也在邢朗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不明显的猜疑,他笑道:“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
不能继续装糊涂,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论起来,他在银江读书的时候正是这位刑侦队长在银江闹的最凶的时候。
“他怎么了”
魏恒明知故问。
邢朗懒散的往后靠进椅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眼睛里的猜疑沉入了大海般了无踪迹,看似只是在闲聊:“没什么,你不是对我们这行有兴趣吗?那你应该听过他办的那几件案子。”
陆明宇碰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看着手机笑道:“只要在政法圈里混,应该都听说过他。”
徐天良问:“什么意思啊宇哥?”
沈青岚扣着自己圆润的指甲,慢悠悠道:“银江市两位高官的落马案都是他办的。覃厅长,江行长,他们出事的时候你不知道?”
徐天良摇头:“他很了不起吗?”
邢朗又开始转动打火机,闻言挑起了唇角,眉头却拧到了一起,神色有些复杂道:“了不起?一个执法工作者,而且是干刑侦的,只有手段,有背景,敢做敢拼不怕死,就可以很了不起。不过他把那么多人拉下水,没见刑侦局对他嘉奖通报,也没见老百姓给他送锦旗,现在更是被变相的沉到了市局,不上不下的悬在正科级,没人敢用他,也没人敢动他。你还认为他很了不起吗?”
徐天良被他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魏恒当然听的出来邢朗是在故意难为他的小徒弟,从徐天良身上寻开心。于是用肘子轻轻的碰了碰徐天良,低声道:“别理他。”
邢朗自然捕捉到了他们间的小动作,只笑了笑,道:“怎么还犹豫了?他就是很了不起啊。不过他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他的背景。”
魏恒也有了兴趣,看着邢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有什么背景?”
徐天良好奇的问道。
邢朗抱着胳膊故作神秘的想了想,而后扫了魏恒一眼,道:“这么说吧,楚行云这个人死不了。就算他和那些高官们硬碰硬的正面刚,他都死不了。因为没人敢把他弄死,他的后台硬得非比寻常。”
魏恒禁不住追问:“后台?他的后台是谁?”
邢朗瞅着他,嘴角撇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道:“下次再告诉你。”
陆明宇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手机屏幕出了一阵子神,摇头笑道:“咱们比不了。”
他抬起头,恰好和沈青岚投来的视线相接。随后两人又同时移开目光,面上俱是风平浪静。
邢朗也由衷感慨:“是啊,比不了。”
说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然后散了两根烟给陆明宇和魏恒。
沈青岚忽然‘嗯’?了一声,停止扣自己的手指甲,转头看着邢朗问:“他结婚了吗?”
邢朗反问:“谁?楚行云?”
沈青岚点点头,疑惑道:“这么多年,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前两年师师还托我给他介绍对象,现在反倒不言不语了。”
邢朗又笑了,仰头看了一会儿顶上天花板,然后垂眸看了一眼魏恒。那黏黏糊糊的眼神儿把魏恒看的浑身不自在,魏恒拖动屁股底下的椅子离他远了点。
邢朗道:“你就别操心他了,估计是落谁手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参加你好朋友的婚礼应该挎哪一款手包吧。”
听着闲聊了一会儿,魏恒寻了个邢朗不和任何人搭话的空档,又拖着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自然而然的问道:“你把冯光放了?”
邢朗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道:“嗯,放了。”说着抬眼看他:“怎么?你还有事?”
邢朗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脸,有意无意的也向他凑近,又一步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离得近了,魏恒才看到他双眼瞳孔中那一片灰白色,冷冰冰的,颇不近人情。
魏恒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一脸平静道:“没事,我以为他会向你吐出点别的什么。”
邢朗不声不响的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笑问:“比如呢?”
魏恒看向他,扯开唇角,讪笑:“我怎么知道。”
或许邢朗习惯了装神弄鬼,或许邢朗从来都是这么神秘莫测。总之魏恒此时在他面前感到没有丝毫安全感。好像他的心事在邢朗面前全都无所遁形,邢朗早已看透了他,而邢朗不说破的原因只是想像此刻一样,逗弄戏耍他。
魏恒沉下脸,悄悄的捏紧了手里的巧克力,险些把巧克力捏碎。
邢朗的目光从他脸上慢悠的往下移动,落在他带着一双黑手套的手上,忽然伸手过去掰动魏恒的手指,把魏恒捏在手里的半颗巧克力拿了出来。
邢朗慢条斯理的解着包装纸,道:“他的确跟我说了点别的东西。”
魏恒定了定心,决定涉险多问一句:“什么?”
邢朗把半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抬脸冲他一笑:“你猜。”
魏恒:……
他想起身走人,刚一站起来就被邢朗拽住胳膊。
“诶诶诶,开个玩笑而已,坐下坐下。”
他被邢朗拉住胳膊强拽到椅子上坐好,魏恒扯回自己的胳膊,留给邢朗一个冷冰冰的侧脸。
邢朗看着他的侧脸,话音依旧低沉且神秘,用只能让他听到的音量道:“冯光给了我一条银江市718灭门案的线索。”
魏恒转头看着他,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心绪涌动。
银江718灭门案?难道冯光真的和银江方面有关?
邢朗点到即止,只吐露这一句,随后无视他追问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魏恒心中一紧:“什么事?”
邢朗把漂亮的金色糖纸撕成粉末,一点点洒在烟灰缸里:“冯光的身份不做好,我怀疑他和芜津的贩毒网有关系。如果他真的有一些同伙,他被带到警局接受调查,肯定会被那些人误认为他落网了,那么想把他灭口自保的人也不在少数。昨天晚上我释放冯光,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对他下手,结果,还真被我逮着一个。”
最后一缕金末洒进烟灰缸,邢朗慢悠悠的捻摩着沾到指腹的金粉。
魏恒看着盖在烟灰上的一层金色碎片,捕捉到从纸堆上升起的几缕青烟,定了定神,问:“谁?”
邢朗把烟头也扔进烟灰缸,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暗沉,漆黑,像无边的黑夜,“没看到脸,但是我想,应该是我的一个老熟人。”
老熟人……
魏恒抿了抿干燥发白的下唇,顶着重重重压,不露山水的笑道:“是吗。”
谈话到此为止,他没有继续追问,邢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魏恒本来以为是他在试探邢朗,结果到头来才发觉,或许从始至终,都是邢朗在试探他。
但是为什么?目前为止,邢朗并没有理由怀疑他。
面前忽然飘起一片灰尘粉末,呛得魏恒连忙捂住鼻子低咳了两声,皱眉道:“你干什么。”
原来是邢朗往烟灰缸里倒了一些水,瞬间烟尘乱飞。波及范围只有离他最近的魏恒和陆明宇,陆明宇跑开了,只剩魏恒一个坐在原位忍受呛鼻的烟灰。
邢朗挥散面前的烟灰,也咳了一声,道:“哎,我担心它烧起来嘛。”
魏恒白他一眼,把烟灰缸拿起来递给徐天良:“放在窗台。”
徐天良把烟灰缸放在窗台上,顺着窗外往楼下一看,喜道:“邢队,阿姨来了。”
邢朗还在拿着文件扇烟灰,闻言瞅了他一眼:“带东西了吗?”
“好多呢。”
邢朗把文件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无奈道:“下去两个人,帮我们家老太太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