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窑位于城市边缘,标示性的地理建筑是一座民办的职业学校,其中学生大都是一些社会闲散人员。小赵追踪到的‘长安之星’最后的踪迹就是被职业学校正门摄像头拍到的影像。
和职业学校一条马路之隔的地方是一片居民区,其中全是建成长达十几年的老式居民楼,早就划给了开发商拆建重盖,但是因为住户们不满补偿款,拒不搬迁,而一直耽搁下来。
虽然他们拒不合作,但是搬迁已成定局。临近的房产公司把市场瞄准了这块‘风水宝地’,每天都雇佣临时工进入居民区发传单,而被他们所雇佣的大多都是职业学校的学生。
魏恒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的停车位,穿过马路,踩在还未来得及冻实的雪地上,在路边弯腰捡起一张传单。
传单的页面被印成了鲜红色,即使被积雪浅浅的埋了一层,也能被一眼看到。上面印着某房地产公司近日一期开盘,现场购房零元首付,诸如此类的吸睛标语。
魏恒把传单折了几折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走入学校对面的居民区。
摄像头拍到套牌车长安之星在两天前进入上窑居民区,其后不知所踪。这片居民区很大,一条长街套着许多小巷,还错落着一片片自建房。房屋建造的歪七扭八,分布着许多不知通往何方的小巷和死胡同。
魏恒在主道上走了一圈,主道两旁矗立的居民楼是整片区域最规整的建筑,而任意钻进其中一栋居民楼,后方就接着乱盖乱造的小楼和平房,方向感稍差一些的,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下雪天人烟寂静,主道边的一间超市还在对外营业。
魏恒走进店内,扑掉肩上的落雪,拿了一盒烟放在柜台,才向店老板打听长安之星的下落。
“没印象,现在谁家开不起个车,我们这儿有开几万的,有开几十万的,很多人家都有车。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面包车是谁家的。”
魏恒接住老板找的零钱,道了声谢谢,揣起烟盒准备离时,看到柜台上放着两三张鲜红色的传单。
和他在大路口捡到的传单一样,是某地产公司的宣传单页。
“老板,传单是什么时候发的?”
“就刚才,没几分钟。”
“发传单的是什么人?”
“前面学校的学生。”
魏恒刚走出商店,就见几个样貌年轻的男生各提着一纸袋单页从门口走过。
“同学。”
魏恒扬声叫住他们,紧走几步,问他们是不是在发放传单。
这两个男生对生人不防备,也健谈,和快和他聊到了一起。
“你们一共多少人?”
魏恒问。
带着一顶针线帽的高个子男生回答道:“二十来个吧。”
“都是你的同学吗?”
“有几个不是。”
“他们都在哪里?”
“我们两人一组,扫楼,从上窑东边扫到西边。”
他说的扫楼就是进入每一条小巷每一栋居民楼挨家挨户的发放传单,任何一户都不准落下。
魏恒掏出钱包把钱包里仅剩的一叠钞票全都拿出来,先数了三百块出来,对那男生笑道:“我想请你们帮忙找一辆车,就在居民区里找,找到以后我再给你们……”他数了数剩下的钱:“七百五十块。”
这男生和朋友碰了一个眼神,十分乐意接下这个活儿,在居民区里找一辆车和他们扫楼的任务丝毫不冲突,于是满口应下,当时就掏出手机在群里联系散在各个角落里的同学,按照魏恒给出的车牌号和车型,让大家一起找。
团队合作的优势此时得以展现,并且这些学生对居民区里的地形很熟悉,少说已经扫了四五趟楼,熟知每一个犄角旮旯和每一个藏在死胡同后面的小院。不到一个小时,戴着针线帽的男生就接到了同学打来的电话。
他挂了电话冲魏恒道:“找着了,在四号楼后面。”
“麻烦你带我过去。”
年轻小伙子蹿的很快,脚底抹油般在雪地上迅速的滑行,魏恒跟着他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最后来到西南角落的几栋自建房附近。
男生的几个朋友站在路边,围着一辆周身落满积雪的白色面包车,那男生走过去,蹲在车尾把车牌的积雪扑落,问魏恒:“大哥,你找的是不是这辆车?”
魏恒看了看车牌号,和车型,很快和脑海中目标车辆的影像比对成功,于是点头,又问;“谁见过这辆车?”
几乎所有人都摇头,说没见过,只有一个教矮一些的男生迟疑道:“我上次来发传单的时候好像见过。”
魏恒往他走了一步:“在哪儿”
矮个子男生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丁字路口:“就停在那个胡同里面。”
“你看到有人下车了吗?”
“看到了,是一个男的,往里面去了。”
魏恒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说的‘里面’是丁字路往西的一条深巷。
这些学生了解到的情况仅限于此,魏恒没有在他们身上耗费时间,余款结清后就把他们放走了。
几个大男生一走,被居民楼层层围堵的小巷里顿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雪花落在地面的声音。
这样的天气,视野受阻,且痕迹极易被掩埋。周围只有低楼,难以发现未来潜在的‘目击者’。若是有人在此时选择在巷子里干些什么不法的事情,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魏恒走到车头前,打落挡风玻璃上的落雪,往车里看,车里空无一人,只有后座堆着一床被褥,车厢地板上还放着一箱矿泉水和方便面。
来时的路上邢朗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找到窦兴友以后不要单独行动,把位置发送给陆明宇,陆明宇自然会带人来支援。
不过这个说法相互矛盾,邢朗正是因为不信任王前程,才偷偷摸摸的自己查,如果陆明宇真的带人过来支援,那岂不是大张旗鼓的告诉王前程和刘局,他无视上级命令,依旧在插手徐畅案件吗?
邢朗这样要求他,无非是担心他只身犯险,出现意外。
但是现在并没有找到窦兴友,只是发现了窦兴友的车,所以魏恒打算无视邢朗的指令,再往前深查一步。
刚才提供线索的男生所说的巷子到比停车的巷子要宽阔一些,两边都是平房和仅有两三层的自建楼,许多房子的外墙上涌油漆喷着‘出租’和‘出售’等字样。
窦兴友不是本地人,来到芜津选择在上窑落脚,或许就是看中了此地低廉的房屋租金和偏僻的地理位置。
魏恒站在一户门首下敲了敲紧闭的大门,片刻后,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打开大门,问他有什么事。
魏恒先问他知不知道停在前面的面包车是谁家的,得到否定答复后,才问老人知不知道附近谁家的房子近期被租出去了。
老人指向巷子东面:“前些天5号房好像新搬来一户人家。”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吗?”
“不太清楚,也就三四十岁吧。”
“只有他一个人?”
“这我可更不知道了。”
魏恒谢过老人,走向巷子东边的5号房,每一座房子的外墙上几乎都贴着门牌,魏恒一路找过去,很快在巷子尽头看到了和四号院比邻的五号房。
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门前没有院门,只是屋后连着一堵围墙,墙上一米多高的地方开了一扇窗户。
魏恒走在巷子里,看着屋后的那扇窗户,渐渐的放慢了脚步,因为他在周围熙攘而细微的落雪声中捕捉到了一缕音符。
而这种声音随着他越来越逼近5号房,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这似乎是一首歌,又似乎不是中文歌,但是这歌的调子却有些耳熟……
魏恒逐渐止了步子,用力捕捉在风雪中飘忽不定的乐声,在脑海中追溯这份神秘的熟悉感。
忽然,巷子里刮过一阵风,‘呼嗵’一声吹开了房后的窗户,窗户玻璃打在墙壁上,颤了三颤。
音乐声顿时从不加遮拦的窗口中随着狂风涌出,吹到魏恒耳边。
魏恒顿时想起这首发音不是中文的歌曲是一首他听过的俄文歌。
不久之前,邢朗从徐畅家里拿回来了一些证物,其中包括一台相机,相机中摄录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徐畅的女儿徐新蕾唱的就是这首俄文歌。
正惊疑间,魏恒看到被吹开的窗户忽然由内被人关上,随后,音乐声骤停。
魏恒连忙拿出手机想要联系邢朗,但是打开手机却发现昨天晚上忘记充电,就在刚才,他的手机已经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了。
来不及深思也等不及援兵,魏恒装起手机快步走到后窗边,弯下腰想窥探里面的情景,却被窗后的窗帘遮拦的一丝不漏。
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围墙不算很高,只有两米多,墙头扎满了碎玻璃。但是两度围墙的T形接壤处却没利用碎玻璃作为防护。
魏恒走过去,在两扇墙上寻找到凸起的支撑点,踩着支撑点用力往前一蹬,双手立刻攀住墙头,把全身力量压在双臂上,一举登上围墙。
墙后是一方空荡荡的小院,魏恒找了个雪厚的地方从墙头跃下,从房子侧面绕到正面,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才压着步子走到门首,见房门挂着锁。但是他刚才看的清楚,刚才房子里有人把窗户关上了,房门却上锁,那么房里必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魏恒仅用了几秒钟思考到底是原路返回还是破门而入,就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刚才没有播放完毕的俄文歌和忽然关闭的窗户,让他不免担心此行已经暴露了,如果窦兴友真的在这栋房子里,只要他前脚离开,窦兴友就会立刻出逃。到了那个时候,小赵等人费劲心力才找到的线索全都变成一纸空谈。直刀杀人连环杀人案侦破无期。
魏恒决定冒险一试,从地上捡起一根埋在雪中的铁丝,扭了几段,插进锁眼里,不出半分钟就打开了锁头。
他推开房门,立刻闻道一股浓重的医用酒精味。猛烈的呛鼻。
房子里没开灯,而室外正在飘雪,天光黯淡,所以室内的光线更是朦胧。
魏恒轻轻把门关上,挡住室外的风雪,扫视屋内一周。
入眼是连客厅都算不上的空荡荡的外堂,左右各有两间房,正对面是一间厨房,和厨房一条斜线相对的地方是一间房门虚掩的房间。
魏恒慢慢的走到外堂中央,看着正对着他的厨房,目光依次扫过厨台上的案板,切到一半的青菜,和一旁正在煮饭的电饭煲。
忽然,从左边房间传出一声闷响。魏恒立刻转身看去,只见房门微微摇晃,从房门的缝隙中看过去,他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踝。
魏恒谨慎的回头扫视一周四面冰冷的墙壁,才朝左面的房间走过去,贴着墙壁,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很快恢复宁静。魏恒紧握双拳屏息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室内忽紧忽慢的喘息声。
魏恒心下疑虑,皱眉从墙边往屋里看去,霎时便惊讶的睁圆了双目。
惨不忍睹。
屋里躺了一个浑身赤裸,惨不忍睹的男人。
这男人浑身赤裸,双手和双脚被铁链牢牢的锁住,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浑身干瘪枯瘦,几乎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他面色灰白,双眼凹陷,眼球枯如死木,头发几乎掉光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魏恒。
魏恒看着他,深深的皱着双眉,强压下一阵阵反胃感。
他见过许多模样骇人的尸体,但远不如此时这个活人给他的冲击力来的强烈。
这个男人不仅仅干枯如死人,他的双手和双脚,十根手指和脚趾全都被被剁掉了,并且腿间的那物也被割掉,男人的象征残缺不全。不仅如此,这个男人浑身上下生满了溃烂的红疮,到处都在流血,流脓,甚至附了几只藏在屋里过冬的苍蝇。
一股腥臭味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飘散出来,刚才魏恒闻到的酒精味源于男人身边融满血水的酒精桶。男人身边放着几只已经空掉的针筒,还有几只针筒被扔到了魏恒的脚边。
魏恒蹲下身,先戴好手套才拿起两支针管看了看,认出其中一种是营养针,另外一种是催情剂。
他很快明白了这两种针剂的用途,营养针是为了让被囚禁的男人维持生命,催情剂是为了让这个‘阉割’的男人饱受折磨。
将这个男人囚禁于此的人,是在让他活着受尽折磨。
而那些红斑和烂疮,魏恒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梅毒。
那男人看着魏恒,吃力的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魏恒看到他的牙床也溃烂无状,牙齿像是被人生生的全部扒光,就连舌头都没有。
水泥地上流了许多男人身上的血水,满是污浊,魏恒站在门口看了他片刻,想确认他的身份,但是他无法根据这样一张没有人形的人脸得出他到底是谁的结论。
离开这间房间,他朝刚才在屋后看到窗户被吹开的卧室走过去,经过厨房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向走入厨房中。
厨房里正在煮着一锅米饭,淀粉的香气和周围的腥臭味和酒精味糅杂在一起,混合成令人发呕的腥甜味。
魏恒走到厨台前,看着盛放着一把青菜的案板,眉头越皱越深,脊背越来越冷。
刚才,他明明看到案板上放着青菜,和一把菜刀,但是现在,菜刀却不见了。
难道说……
魏恒忽然转过身,站在他背后的一道人影顿时闯入他的视线。
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睡裙的小女孩儿就站在他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披着一头长发,漆黑浑圆的眼睛里漫着金属般的冷光,高高的扬起手臂,手里握着一把尖刀,维持着举刀刺入魏恒后背的姿势,毫无血色的面庞犹如一抹幽灵。
女孩儿还来不及把手中的刀插入闯入者的身体,就被对方识破。她握着刀转身便逃,迅速的冲出了厨房。
魏恒被刚才那个女孩儿冷漠且充满杀气的眼神所惊讶,迟了片刻才朝她追过去,循着声音推开了东面的一间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布置的温馨舒适的小床,床上放着一台MP4,想必刚才那首俄文歌就是从MP4里放出来的。
魏恒紧绷着全身神经在房间里看了一圈,随后把目光定格在墙边的一张衣柜里,他朝衣柜走过去,蹲下身,一下拉开了推拉门。
似乎有所预知般,魏恒死死扣住了从衣柜里伸出的一只细弱的手腕,以及被那小手握在掌中的刀。
“你是谁?”
魏恒握着女孩儿的手腕,问道。
女孩儿用力拉扯着自己的手,松开了手中的刀,紧咬着嘴唇,悬然欲泣。
魏恒泄了几分力道,但不至于让她逃脱,看着她的脸,又问:“你是……徐新蕾?”
他只看过徐新蕾失踪前,八岁时的照片。如果徐新蕾还活着,今年恰好十岁。而眼前这个女孩儿的眉眼和八岁的徐新蕾很相像,就像是两年后的徐新蕾。
听他说出‘徐新蕾’这个名字,女孩儿忽然停止挣扎,诧异的看着他。
魏恒从她的眼神中笃定了自己的猜想,顿时把她的手腕握的更紧:“躺在西边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是谁,是窦兴友……”
话没说完,魏恒忽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力袭击,不由自主的摔到一旁,意识瞬间模糊。
他趴在地上,无意识的看着藏在衣柜里的女孩儿跑出来,扑进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冲锋衣和迷彩裤,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细长又锋利的眼睛,他一手搂着女孩儿,一手掂着一根钢管。
魏恒用力的闭了闭眼,想试图缓解头脑中翻天覆地的晕眩感。
下一刻,他被人拽起来,那个男人绕到他背后,用一根冰冷的铁链缠住他的手腕。
魏恒猛地咬了咬牙,忽然挣开那条铁链,横起右臂手肘向后撞去!
他这一肘顶到了男人的颈窝,男人向后仰倒在地上,袖口滑出一把匕首落在右手掌心。
魏恒迅速站起身,反应极快的在他滑出刀刃之前一脚踢在他手腕上,然后先他一步捡起落在地上的直刀,抵住男人的喉咙。
魏恒用膝盖压着他胸腹,一脚踩着他的右臂,手中的匕首悬在他喉结上方:“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不答,只躺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
魏恒正要去掀他脸上的口罩,忽然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顶住。
他低头一看,看到一把手枪。
“放开他!”
女孩儿也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菜刀,双手握着刀,冲着魏恒大喊。
躺在地上的男人微微歪了歪头,手中的枪又往魏恒腹部顶入了几公分。
即使他的脸藏在口罩后,魏恒也能看到他在笑。
魏恒松开手,匕首应声落地。随后,他被一拳掀翻。
当从黑暗中苏醒时,魏恒立刻感知到了手腕处的剧痛。
他坐在墙边,靠在墙上,双手被铁链绑在身后,那铁链紧到几乎镶进了他的皮肉,勒断了他的骨头。凉腻的血还在顺着他的后脑上往脖颈攀爬。
外堂正中摆了一个行李箱和几个包裹,女孩儿已经换上了冬衣,正坐在行李箱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魏恒。
“你是警察吗?还是坏人?”
女孩儿语调幽冷,口吻中没有丝毫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和稚气。
“……那你是谁?”
魏恒仰头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她问。
女孩儿垂下眼睛,手指绕着发尾,道:“我是徐新蕾。”
说罢抬头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轮到你了’。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坏人。”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徐新蕾露出一抹近乎嘲讽的冷笑。
此时,用直刀的男人把浑身赤裸生满烂疮的男人从西边房间提出来,扔在外堂,然后递给徐新蕾一个眼神。
徐新蕾一副司空见惯状,微微背过身,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随后,魏恒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断了备受折磨那人的喉咙。
当一个人的喉咙被割断时,血不是慢悠悠的流淌,而是急匆匆的喷溅。
那人站起身退后几步,避开了血的喷溅范围,然后掏出一把纸巾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
而魏恒看着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的男人。那男人也在看着他,眼睛里依旧干枯一片,此时他已经死了,竞和几分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魏恒闭了闭眼,压下去喉间的一股腥甜,道:“徐畅。”
男人转头看着他,懒懒的眯着眼睛,似乎对他识破自己的身份丝毫不意外。
魏恒缓了一口气,才抬眸看着他,说:“我们一直找你,如果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就跟我回警局。”
徐畅走近他,蹲下身,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笑,举起还残留着血迹的匕首横在魏恒脖子上,道:“你不是警察。”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警察?”
“因为我刚才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魏恒无言,在心里承认,刚才他遇袭时,的确对这个男人起了杀心:“……我是西港区分院局刑侦支队的犯罪顾问,是邢朗的搭档,你认识邢朗吗?”
徐畅挑了挑眉,算是给他一个回答。
魏恒不得不向后靠近墙壁,以躲避已经陷入他皮肉里的刀刃:“停手吧,窦兴友是最后一个人。”
徐畅摇头:“不,还有两个人。”
“徐红山和死人无异,祝九江在我们的保护中,你杀不了他。”
徐畅以冷笑表达对这句话的不认可,又道:“不是徐红山。”
不是徐红山?
魏恒不动声色的想,难道还有第六个人?
徐畅看着他脖子上渗出的一道血迹,似乎是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收起匕首,对魏恒说:“回去告诉邢朗,不用找我。等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去找他。”
然后,他提着行李箱,和背着双肩包的徐新蕾离开了这座房子,只留下一具死相骇人的尸体。
他们没有关门,室外的风夹着雪往室内猛灌,转眼在门口铺了一层雪花。
魏恒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才忍住不时袭来的恶心头晕感,站起身走出房子,往紧锁的大门走去。
他一下下的踹着铁门,足足踹了有将近半个小时,才把附近的人惊动。
两个男人合力把铁门撬开,一人跑进屋里看端详,一人解开了魏恒手上的铁链。
魏恒向他借了手机,播出邢朗的电话,没有理会房子里响起的震天动地的嚎叫。
“是我。”
他说。
邢朗静了片刻,随后咬了咬牙:“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我到上窑了,你在哪?!”
魏恒说出详细方位,然后看了一眼从房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的男人,道:“徐畅跑了,还是那辆车。窦兴友……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