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津电影学院的一号食堂是全校众多食堂中生意最好的一间,其环境整洁干净,菜价亲民实惠。每到了晚饭时间各个窗口就排起了长队。
一个卖木桶饭的窗口相比周围卖煲汤的窗口,排队买饭的学生要少一些,因为这两天大雪不歇,学生们都愿意喝口热汤驱一驱寒气。
木桶饭窗口后带着口罩的男生在给上一位买饭的女同学结算后又不停歇的拿起一个新的饭盒:“要什么菜?”
站在窗口前的人不回答他,于是他抬头往外看,顿时就愣住了。
邢朗站在窗口前,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冲他笑:“出来吧,我们聊聊。”
于是陶赫和老板请了假,脱掉围裙和口罩,臊眉耷眼一百个不情愿的被邢朗搂着脖子往食堂中的人烟僻静处走去。
魏恒和邢佳瑞坐在边缘处一张靠近二楼楼梯的空桌旁,邢佳瑞即亢奋又羞涩的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奶茶叽叽喳喳在的跟他说话。
魏恒面前摆着一杯和她同款的奶茶,虽然邢佳瑞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思维时长起飞,让人很难听懂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但是他还是十分有耐心的一脸端凝的听她说些废话。
邢佳瑞不是容易害羞的类型,但是她抵挡不住魏恒用那么平静又专注的眼神看她,于是她脸色越来越红,说话越来越结巴,在自己的一颗少女心被魏恒的魅力轰炸成一滩粉末之前,还好邢朗及时赶回救了她一命。
邢朗捏着陶赫的肩膀把他按到邢佳瑞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在魏恒身边坐下,甩给邢佳瑞一个眼神滚蛋。
邢佳瑞装作没看到,低头含羞状吸了一口奶茶,单手撑着下巴凹姿势给魏恒看。
邢朗顿时觉得他这个妹妹真是便宜透了,她明明长了一张妖艳不起来的娃娃脸,偏偏还故作风情。勾引男人的手段低级又愚蠢,若不是顾忌他这个哥哥在场,她能把臃肿的外套脱了,向魏恒展示她发育不良的A罩杯小胸脯。
“走远点,我们谈正事。”
邢朗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赶人。
邢佳瑞撑着下颚故作乖巧:“哦,你们谈呀,我不打扰你们。呀,魏老师,你奶茶喝完啦?我再给你买一杯。”
魏恒低头看了一眼他才喝了浅浅一层的奶茶,忙道:“不用了,我不渴,谢谢。”
邢佳瑞撩起不存在的裙摆款款坐下去,不忘招呼魏恒:“快点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魏恒点点头,拿起奶茶微微侧眸和邢朗对视一眼,眼神无奈极了。
邢佳瑞像个赶不走的牛皮糖,邢朗只好无视他,抬起胳膊搭在魏恒的椅背上,翘着腿问陶赫:“十一月十八号,你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干嘛去了?”
陶赫垂着头,搓着双手上还没来得及洗去的油污,低声道:“我奶奶生病了,我回家照顾我奶奶了。”
“你奶奶住在哪儿?”
陶赫说了一个小县城的名字。
邢朗扭头和魏恒对视一眼,从魏恒的眼神中得知,陶赫有个奶奶是事实,奶奶住在县城也是事实。
但是他在说谎。
“放屁。”
邢朗冷笑道。
陶赫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神四处飘散。他本就有些驼背,此时刻意的埋头弯腰,把自己的身形压的犹如佝偻的老人,没有一丁点年轻人应有的精气神。
“我,我没有说谎,你们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向我奶奶求证。”
陶赫勉强狡辩道。
邢朗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警察和你一样蠢蛋?向你奶奶求证,你或许早就串通好了老人家,让她帮你撒谎。”
陶赫又气又羞,脸色通红,如坐针毡般坐在椅子上不停的蠕动。
邢朗看着他,冷笑:“说你蠢你还不愿意?如果你不蠢,会在食品街‘老A台球厅’刷你爹的建行卡?”
听他说起‘老A台球厅’陶赫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眼神迅速的闪动几番,似乎想抬头看他,又不敢看。
“还不承认?难道非让我把台球厅的服务员叫来和你当面对质?”
陶赫咯噔一声咽了口唾沫,为掩饰底气不足,刻意拔高了嗓门:“我去打台球又怎么了?犯法吗?”
邢朗笑:“喜欢打台球?那我得跟你好好聊聊。”
他翘着腿,左手搭在魏恒的椅背上,右手摸出烟盒单手点了一根烟,看着陶赫吐出一口烟雾,才道:“你业余水平几级?杆法和准度怎么样?能跳球吗?K球水平怎么样?平均几杆能清台?长台和近台哪个比较准?我没事儿也喜欢打两杆,要不咱俩来一局?”
陶赫被他问蒙了,一脑袋空白的看着他,傻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搭腔。
邢朗面色一沉,冷笑道:“这都听不懂?那你他妈的在我面前装什么内行?”
说罢夹着手中的香烟指着他:“告诉你,小子,你最好放老实点,别想着耍小聪明。我们来找你,就说明把你调查透彻了,如果你跟我玩阴的,我有办法在你的档案里留一笔。”
陶赫的脸色由红转白,被逼急了似的咬牙怒道:“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学生食堂不宜抽烟,魏恒把邢朗夹在指间的香烟取走,扔进桌底垃圾桶,道:“我们想知道你监视晶华医院的原因。”
陶赫霎时抬起头,瞪大双眼,满面诧异的看着魏恒。
邢朗又道:“我们不仅知道你请假是为了监视晶华医院,还知道你监视晶华医院和江雪儿有关。别否认,也别问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回答我们的问题。”
此时,陶赫终于在警察的威赫面前低头:“我……我承认。”
邢朗微微挑眉,心说果然如此:“继续说。”
陶赫低着头道:“我只告诉你们警察。”
邢佳瑞虽然不是他哥的审问对象,但也被他哥刚才的气场震慑了,此时听到陶赫如此说,不等他哥赶人,自己立马起身走开了。
等到邢佳瑞走远,邢朗催促道:“说。”
陶赫低着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江雪儿在九月份莫名其妙失踪过一段时间,回到学校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我在教室和路上碰到她,她还会和我讲话。但是自从她失踪一次后,她就不再搭理我了。我很生气,想弄清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在她向学校请假的时候,你也请假,你想干什么,跟踪她吗?”
魏恒淡淡道。
被人点破自己的行为,陶赫有些羞惭,但是魏恒没放过他眼神中的轻妄和鄙夷,陶赫说:“没错,我的确在监视她。”说到此,他冷哼了一声,神色更为阴鸷:“本来我还以为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她生气了。结果没想到,不是我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我!”
这话说的自以为是又自视过高,让人听来无端厌烦,邢朗耐着性子催问:“什么意思?”
陶赫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方才还半百遮拦不肯说,现在迫不及待欲吐之后快:“我监视晶华医院,其实就是为了监视她!你们都不知道吧,江雪儿请假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祭拜她死去的母亲,她……她是为了打胎!”
魏恒心中一振,下意识的看了看邢朗,邢朗和他对视一眼,漆黑的眼睛里深沉又平静。
“你只在外围监视,又怎么知道她在医院做流产手术?”
邢朗看似毫无波澜的问道。
陶赫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似的,忙道:“我有个同乡在晶华医院当护士,我问她的,她绝对不会骗我。而且,如果江雪儿不是做流产手术,为什么要去那种私人医院?还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
有理有据的列举了自己的证据,陶赫的脸上涌现复仇般的快意,即邪妄又得意的看着邢朗和魏恒,但是他眼神中来之卑劣的亢奋很快褪去,换之一片茫然和痛惜。
“她自己一个人吗?”
沉默许久,魏恒问道。
陶赫怔了怔,才道:“不,她爸爸和她一起。”
说完,他眼神空洞的看着桌面,自言自语般道:“但是我不知道,她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这也是他们的疑问,江雪儿并没有公开的男朋友。如果陶赫所言非虚,江雪儿请假是为了做流产手术,那她怀的孩子又是谁的?
记下陶赫口中在晶华做护士的同乡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邢朗放他回到窗口继续打饭。
“江凯华也说谎了。”
魏恒撑着额角,头疼道。
邢朗沉思片刻:“其实他有立场说谎。”
“那江雪儿怀孕又是怎么回事?”
邢朗没有多说,拿起魏恒放在桌角的手套递给他:“走,趁着天还亮,去找江凯华。”
邢佳瑞刚着一盘子快餐刚回来,就见他们准备动身:“你们要走啊?”
邢朗看了一眼她盘子里的垃圾食品:“没钱吃饭吗?大姐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钱,你花哪儿去了。”
在邢佳瑞和邢朗吵嘴的时候,魏恒慢条斯理的戴着手套,若有所思的看着邢佳瑞。
到现在,魏恒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邢佳瑞,只好拉住邢朗的胳膊示意他噤声,引起邢佳瑞的注意,才笑道:“上次你给我看过的那些照片,你还留着吗?”
第一次见邢佳瑞的时候,她就热情的分享了她存在手机里和江雪儿的合照,美名其曰想为警察提供线索,其实就是想找到机会和魏恒交换手机号。
见他如此问,邢佳瑞连忙掏出手机:“在呢在呢,你要看吗魏老师。”
说着把邢朗挤到一边,喜滋滋的凑到魏恒身旁,把手机打开放在他面前。
魏恒看着她一张张划过照片,每一张照片里的江雪儿都恬淡安静的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丝毫不喧宾夺主。
十几张照片即将翻到尽头的时候,魏恒忽然道:“停。”
邢佳瑞依言停住:“这张照片怎么了?”
这是一张邢佳瑞和江雪儿两人的合照,也是江雪儿入境最清晰的一张。
魏恒把她的手机拿过去,放大江雪儿揪着挎包带子的左手,猛地皱起双眉,眼睛里惊疑不定。
邢朗见状,把邢佳瑞拨到一旁,站在魏恒身边也看着那张照片:“怎么了?”
魏恒指着江雪儿戴在左手中指的一枚雪花形的镶钻戒指:“这枚戒指我在江凯华的卧室里见过。”
“是江凯华的戒指?”
魏恒抬头看着他,眸子异常明亮:“不,是江凯华送给孟妍的戒指,这是孟妍的婚戒。”
张贴在江凯华卧室中的海报里,海报的女主角孟妍,手上戴的正是这枚戒指。
邢朗静了一瞬,立刻把邢佳瑞拽到跟前:“这枚戒指,江雪儿有没有跟你说过是从哪儿得来的?”
邢佳瑞晕晕乎乎道:“啊?这戒指怎么了?她说是她爸爸送她的成人礼。”
把已故妻子的婚戒送给女儿当做成人礼,这个江凯华,难道也是一头色令智昏的老畜生?!
魏恒看着照片里嫣然微笑的江雪儿,每多看她一眼,心里就凉透一分,他发现江雪儿上镜时和她的母亲孟妍极为相似。简直相像到挑不出差别。
戴着母亲的戒指的江雪儿,俨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孟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