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听他声音看他身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之所以没看他的脸判断年龄,是因为这人刚洗了澡,稍长的刘海盖住他的眼睛和上半张脸,只露出他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那人打扮的像个大学生一样穿着合体简单的短袖和休闲裤,外套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目测是个俊俏的大男孩儿。
楚行云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一大早出现在贺丞房里的原因,眼神有些复杂的着重看了看他的脸,但是人家头发盖着眼,什么都看不出,这种情况下只能不尴不尬笑了笑,没说什么。
年轻人也把他大刺刺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说话的语调即活泼又风流:“没想到你这么帅,看起来还挺年轻。”说着一弯腰把搭在猫篮上的伞拿起来,还顺手勾了勾大满的下巴,对他说:“这把伞借我吧,外面雨太大了。”
楚行云稍一点头:“行。”
他把伞往肩上一抗转了个圈,末了拍怕楚行云的肩膀,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谢了,警察叔叔。”
楚行云被他这句警察叔叔叫的很糟心,心说他是刚过二十九生日不假,但还没到三十,也没到能给一大小伙子当叔叔的年龄啊。其次才察觉,他怎么知道他是警察......
他想把人叫住问清楚,但是电梯已经下楼了,只能作罢。
楚行云进了屋关上门,把猫放在客厅,径直的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就见一把黑伞在楼下甬道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打开了一辆暗蓝色保时捷的车门坐了进去,保时捷车轮碾着地面的雨水往小区大门开过去,车牌号是风骚的一串7。
此时一楼洗浴间的水声停了,贺丞穿着黑色真丝浴袍拉开门走出来,无视他的存在,从客厅桌子上拿起眼镜戴上,然后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楚行云靠在落地窗上,抱着胳膊看着他说:“你的小情人把你的保时捷开走了。”
贺丞背对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目光扫着底部的保质期,闻言顿了片刻,语气有不自然:“你看到他了?”
“就在门口,想躲都来不及。”
贺丞转过身,目光有点复杂的盯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牙疼的透过落地窗看着地面,分明是在心疼那辆被开走的车,于是唇角一掀,冷嘲道:“我怎么忘了,你五行缺心眼。”说完砰的一声把冰箱门摔上。
缺心眼的那个很不服气的看着他淡定自如的在厨房热牛奶的样子,冷笑道:“谁缺心眼?人家陪你睡一觉,你送人家一辆车,您这是高消费啊,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银江市的GDP就不用愁了。”
贺丞把牛奶锅坐到电磁炉上,推了推眼镜对他一笑:“心动了吗?你也可以”说完捏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眸子看着他的眼睛,煞有其事的笑说:“这样好了,你陪我睡一觉,我养你后半辈子。”
楚行云无语的看他半晌,然后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笑,说:“谢谢了,我还能养活我自己。”
贺丞瞄他一眼,打开锅盖,一股热气转眼熏湿他的镜片,结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也不擦干净,只看着锅里逐渐开始沸腾的牛奶,漫不经心似的弯着唇角又道:“不考虑考虑?”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声听的人心烦,楚行云哗啦一声把窗帘拉上,转身往客厅走,顺嘴跟他撩闲:“不用了,我的后半辈子暂时还不想交给你,咱俩不一样,我还想结婚成家,生两个孩子。”
牛奶已经沸腾了,而他忘了把火关小,于是锅壁迅速被烧干,不断的消耗牛奶中的水分,散发出一阵糊味儿,贺丞拿着汤匙慢悠悠的搅动已经糊了的牛奶,就这么看着牛奶一层层的被烧糊。
“跟谁,杨姝?”
楚行云蹲在地上,把两只猫从篮子里抱出来,用毛巾仔细的擦干落在它们身上的几滴雨水,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付道:“你要是能给我生,我跟你也行啊。”
一直等到锅里的牛奶熬的只剩一半,贺丞才低声说:“可以......领养。”
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连两只猫的叫声都盖不过,楚行云转头去看他,说:“啊?”
贺丞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喜怒无常,什么叫做阴晴不定,他把汤匙往琉璃台上一扔,把火一关,拿出一只杯子往里倒着牛奶,冷言冷语道:“为什么又把它们送过来,你是又被组织派去送死了吗?”
楚行云:“......窝被雨冲毁了,在你这儿借宿几天。”
贺丞一脸的不好说话,冷笑一声道:“它们的窝还是你的窝。”
楚行云说:“你就不用管我了,照顾好它们就行,还有一件事儿,我这几天没时间,你帮我找人把我家里的阳台补了,还有地板也得换几块,这两天风大雨大......”
贺丞很冷漠的,很无情的截断他的话,道:“我不管。”说着端起牛奶杯走到餐厅坐下,取下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慢悠悠的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斜着唇角笑的很是不近人情:“不是不让我管你吗?我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楚行云盯着他瞅了一会儿,讪笑一声:“成,我特么就不信还没人能帮我把那破家给修补了。”
他抬脚往门口走,认主的大满跟了他几步,在他身后喵喵叫,被他用脚背勾着下巴往后带翻了,指着餐厅里的贺丞说:“爹修草庐去,去找你们贺爸爸。”
楚行云走后,贺丞坐在餐厅里,把那杯烧糊的牛奶倒在桌子上喂猫,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抚摸着大满摸不出骨头的脊背,两只猫很快把桌子上的牛奶添完了,扬起脸朝他喵喵叫。
他却没有接着喂猫,而是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把手指搭在桌子上缓慢而又节奏感的敲击桌面,仿佛是在弹奏某一篇乐章......电话接通后,他手上动作一停,蓦然抬起眸子注视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把手机放在耳边,轻声道:“杨秘书,今天晚上加班,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今年的雨势来的蹊跷,从上周五一直下到这周三,随后一直阴云不散,直到昨天才渐渐息止,露出了云开雨霁后的艳阳蓝天,那场雨貌似是尘埃落定的序幕,又像是一页新故事的开篇......
楚行云看着窗外碧紫的蓝天白日,思绪忽然飘到了阳光普及不到的银江市中的阴暗角落,或许是职业病的思维逻辑使他联想到,这场大雨来势那么猛,是太适合行凶作案的天气了,因为大雨会冲刷一切罪恶的痕迹......
傅亦的妻子早就走了,也带走了女儿,原本的温情愉快很快散场,这里又变成了严整肃穆的政府机关会议室,楚行云想回自己办公室接着赶报告,转过身的一瞬间看到傅亦脚边搁着一个点心盒子。
“诶,傅哥,不地道了啊,藏着好东西不给我是不是。”
傅亦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笑道:“不是你喜欢吃的”
“什么东西?”
“布丁。”
楚行云摆摆手:“那算了,又甜又软,小孩子吃的东西,三羊不是喜欢吗,留给他吧。”
说完忽然回过头看他,问:“你就是给三羊留的吧?”
傅亦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腕上的表盖:“你的报告写完了?”
楚行云叹了声气,掉头往外走,刚出会议室就见乔师师和三羊并着肩迎面走来,嘴里不停的在讨论着什么。
楚行云往二楼护栏上一靠,抽出一根烟吊在嘴里点燃了,问:“怎么了?”
乔师师和杨开泰停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份案情报告:“看看吧,失踪案。”
楚行云翻开卷宗顺口问道:“失踪多久了”
乔师师道:“七天。”
楚行云咬着烟抬头看她,脸上写着‘才七天你就拿来给我?’。
乔师师说:“你往后翻,看看这个人的爹是谁。”
楚行云依言往后翻阅,本以为会看到高管头衔,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张政治面貌为‘群众’的档案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银江市‘群众’下的头衔荣誉如此多。
银江市道德模范、银江市见义勇为道德楷模、年度感动华夏十大人物之一、全国先进荣誉工作者......
上面还列举了这位‘群众’生平一系列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感人事迹,捐款、扶灾、支教、做公益、还曾在地铁上抓住扒手、跳下河救起失足的学生,等等等等。这简直是个千百年难遇的圣人。
楚行云着重的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吴耀文。
“这个吴耀文失踪了?”
乔师师道:“不,是他女儿的未婚夫失踪了。”
楚行云把资料翻到最前,只见失踪人口详细上写着:华夏银行客户经理——孙世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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