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楚行云俨然无法报复任何人,因为那人隔着一个摄像头,一块屏幕,安全无恙的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虽然无法报复,但他却把对方震慑,少年果不再说话,显然有所忌惮。
贺丞原本坐在地上阖目养神,楚行云的暴怒让他感到很意外。他睁开眼睛仰头去看楚行云,看到他满面怒容,杀气腾腾,与他往日坚毅潇洒,又满身正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缓慢而慵懒的牵起唇角,问楚行云:“陈志国只有两个女儿吗?”
楚行云迟了半拍才低头看他,眼里像是倒撒了颜料桶,各种色彩叠加在一起,浓郁的水都晕不开,复杂的肉眼无法辨别,低低的‘嗯’了一声。
贺丞闻言,若有所思般颔首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裤子上的灰尘。抬头问摄像头:“说说你的最终目的吧,你想要什么?”
少年的猖狂稍有收敛,但他的语调更为疯狂和愤怒。他撕扯着喉咙吼道:“我要你道歉!”
贺丞笑:“直接说你的最终目的,你费尽心思诓我入局,是我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全身而退的吗?你在这间房里安置摄像头,仅仅是让我对着镜头后的几十万人说一句对不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反问:“这个地方你熟悉吗?”
贺丞道:“不熟悉。”
少年讥笑:“你怎么会不熟悉,这不是梁海留下的五栋大楼吗?梁海的妻子抱着儿子当年跳楼的地方,就在你脚下。”
贺丞沉默。
“无话可说了吗贺先生?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啊。据说你马上就要接手这几栋大楼了,建造成银江市最奢华的酒店,说你当年没有参与官商勾结,虎口夺食鸠占鹊巢,谁信呢?现在你赎罪的机会到了,你就在梁海的妻儿跳楼自杀的地方,当着你手下亡魂家属的面——也跳下去吧。”
贺丞像是被逗笑了,说:“如果我不跳呢?”
“那就让这个女人替你去死,她可是陈志国的女儿,陈蕾的妹妹,陈家一家人都毁在你手上。当然了,你也可以毁了她,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间,我就杀了她!”
这道题貌似无解,他把贺丞和陈萱放在了一座天平上,贺丞是一个人,但陈萱身上却托付了三条人命,她的父母,她的姐姐,一桩桩一件件都和贺丞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甚至可以说,都是拜贺丞所赐。现在陈萱的生命被交到贺丞手中,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如果贺丞最后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个囚笼,他也难以清白的活下去。
楚行云忽然开始后悔,他后悔让贺丞到这里来,一步步陷入圈套之中。这场劫难本可避免,想必贺丞也清楚,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明哲背身,社会舆论又怎样?用点手段总可以扭转,贺丞甘愿走进圈套,深陷沼泽,或许全是因为他,因为他所主持的正义,肩负的责任。
贺丞把自己区别于‘那些畜生’的作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坚守住自己那一点底线。他可以冷酷,可以无情,但不可以藐视人命,任何生命都不可以。但是并不代表他拥有崇高的献身意识,和别人的生命相比较,他更加看重自己的生命。
他迈开步子,慢慢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楼层很高,风从四面八方惶急而来,像是站在了云端。
楚行云亦步亦趋的紧跟他的步伐,跟随他的目光看向遥不可及的黄土地面,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们的人正在搜索他的位置。”
其实他并不认为贺丞会跳下去,贺丞也不可能为了他人的生命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别说贺丞了,楚行云也不行,他也不甘就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是为了他的使命和责任.
但如果是为了贺丞,未必不可。
贺丞转过头,把拉的很远的目光投落在他脸上,散了焦的瞳孔逐渐凝定,似乎能看透他的思想,说:“你又在想什么?”
楚行云看着地面,不说话。
很快,贺丞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放在耳边,五分钟后,他把手机装起来,仰起头望着流云幻变的天空,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忽然,他转过身,看着墙角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眼神在一瞬之间发生异变。像是褪去柔软的外壳披上了坚硬的盔甲。犹如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浑身上下散发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他比楚行云更像一名战士,永远也不会击败的战士。
楚行云从他的眼神中得知,他已经离开了防守圈,开始进攻了。
“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会杀了她吗?”
“当然——”
“你不会。”
贺丞忽然打断他,冷声道:“你不会杀了她,相反,你还会保护她。而今天这场绑架,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把戏。”
说着微微一笑:“我说对了吗?”
楚行云愣住了,完全没料到绝境之路还有转折,并且转折的这么让人出乎预料。
不光他一个人吃惊,躲在摄像头后的人也一时没了动静,只有摄像头自带的扩音器暴露了他猛然急促的呼吸声。
“你在说什......”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贺丞以一种目中无人,蛮不讲理,且冷酷无情的姿态再度截断他的话。且皱着眉头稍显不耐,貌似是听他说一个字都觉得反感。
“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天鹅城曾受到黑客袭击,黑客抛售股票,搅乱市场,造成天鹅城净损失1.7个亿。经侦局很快抓住这个黑客,判刑整三年,直到上个月才被放出来。你或许不知道,我可以让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念在陈家亡人的份上,只让你坐了三年牢,现在看来,我就不应该对你仁慈。”
楚行云忽然抓住他的胳膊:“他是?”
贺丞依旧看着摄像头,仿佛能看到那个人惊慌无措的眼睛。露出一抹极其冷淡的笑容,扬声道:“夏星瀚,我叫错你的名字了吗?”
无人回答他,连摄像头上的红光都开始闪烁不定,像是灯尽油干,即将陨灭。
贺丞眼中再次流露出楚行云所熟悉的锐利和锋芒,继续说:“陈志国生前资助过一个山区儿童,一直到他上大学,那个孩子和他们一家人关系不错,也知道报恩。现在看来他更知道报仇,如今为了给陈家三口人报仇找到了我。你以为我是杀害他们三个的凶手吗?想让我偿命吗?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罪恶与清白都是相对而言,只要你有手段和能力,就可以把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定为凶手。这是我可以办到的事,如果你想让我接受这种惩罚,那就让我看到你的手段。现在你躲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不敢言,更不敢动,就像躲在地沟里的老鼠。我凭什么要听一个老鼠的调遣,忍受他的诬蔑?且不说陈蕾是不是我杀的,就算是她是我杀的,你又能对我做什么?你远远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现在这样,和陈家唯一的后人演一出滑稽戏,真的以为可以愚弄我吗?那你真是太天真了——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站出来,打败我,无论我是否有罪,我都会自首。”
贺丞这番话意味不明,楚行云从他口中听到了鄙夷,嘲弄,和不屑。并不是一个位高权重对平头百姓的不屑和嘲弄,而是一个坦荡坚强而勇敢的人对一个苟且胆小而软弱的人的不屑和嘲弄。
楚行云却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嘲讽夏星瀚,同时也在激怒他,更是主动的为他的愤怒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在激怒夏星瀚吗?激怒他找自己复仇?
或许贺丞也是一个好与人斗的疯子,夏星瀚激起他体内好与人斗,与人争锋的欲望。就像受到挑衅的野兽,无论被现代文明教化的再好,骨血里总是流着野蛮且凶狠的本性。
楚行云觉得贺丞就是在引逗猎物走出洞穴,而他埋伏在洞口,磨利了爪牙。
然后此时他的猎物还不敢走出洞穴,夏星瀚张望到潜伏在洞口的危机,悄然无声的退缩到了洞穴深处,黑暗之中那双闪着幽暗的浮光的眼睛缓缓阖上,像是夜晚闭上了眼,取而代之的是白日明光。
“队长!直播关闭了!”
乔师师在门口扬声道。
楚行云抬头去看墙角的摄像头,那抹红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危机解除,他浑身一轻,双脚竟有些发软。
“贺先生怎么了?!”
乔师师忽然尖叫了一声,风似的跑过去扶住贺丞的胳膊。
楚行云循声看过去,只见贺丞满头虚汗,嘴唇发白,紧紧蹙着双眉微微张开嘴唇用力且艰难的呼吸。
适才褪去的危机感,像是涨潮的海水般再次扑卷而来,楚行云一步跨过去搂住他的腰给他借力:“你身上带药了吗?”
把手放在贴在贺丞的背上,掌心所触及的衬衫上一片潮湿黏腻,恰好午后热风吹过,夹卷着被高温蒸腾过的燥热的血腥味。
贺丞把胳膊搭他肩上,闭着眼竭力稳住心率,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说:“没有,扶我下去。”
贺丞的哮喘并不经常发作,他积极配合治疗,循序渐进的运动锻炼,他和非哮喘症患者的生活质量本质上不存在差别,但是他的病症每次发作时都很严重。上次是在开会时毫无预的休克,楚行云每次接到肖树的电话通知,都感觉自己陪贺丞死了一回。
这次,他依然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悬在贺丞身上。
郑西河等人见他们从楼区中出来,迎着楚行云就走了过去:“楚队——”
楚行云一手搂着贺丞,一手朝他伸过去:“车钥匙”
郑西河:......
“车钥匙!”
把贺丞塞到警车副驾驶,楚行云打开警灯,警车呼啸着卷起一阵黄土开出开发区。
在公路上蹿行时,他频频转头看向贺丞,额头上淌的汗比真正的病人还多。
楚行云开车太猛了,贺丞不得不抬手握着车顶上的扶手,系着安全带还好几次险些被甩出去。背后刚缝了线的伤口跟座椅后背的摩擦碰撞实在不怎么温柔,他清楚感觉到血正顺着脊背往下流,在楚行云以找死的速度漂移转弯外加分神看向自己时,咬着牙忍无可忍道:“专心,开车!”
他觉得自己还没到医院,就会先死在楚行云手里。
贺丞被推进急诊室,楚行云站在门外懵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抬脚往走到楼道尽头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彻彻底底的洗了把脸,把脸上几层厚的汗水一并洗净。用手掌接了几捧水润了润干涸肿痛的喉咙。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水淋淋的脸,眼神忽然有些茫然,水滴顺着他的下颚不断的滑落,摔碎在大理石台面上。
你在慌什么?
他问镜子里的人,贺丞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多次他都挺过来了,这次同样不会例外。
仿佛说服了自己,他捋掉脸上的水,对着镜子调整好混乱的呼吸,尽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走出洗手间。
兜里的手机治一直在响,从他和贺丞离开开发展区开始,他的手机就开始不停的震动,直到现在,他才有闲心接电话。
在楼道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把手机拿出来,正在呼叫的是‘杨局’,而呼叫无应答自动挂断的,从市政府到检察院,再到贺家老爷子和贺瀛,林林总总几十个未接,他早上才充满的电量,被来电呼叫耗去了百分之八十。
楚行云本以为即将迎来一场狂风骤雨,但是杨局难得对他慈祥了一回,只稍稍提点了几句让他近日别再抛头露面。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你,老子也不好做,你和你们家贺家二少爷都低调点。还有,那个夏星瀚的位置技术队已经找到了,正在追踪,告诉你一声是让你别大张旗鼓的打听了,在郑西河面前你好歹给我做出一点样子来!
然后不等楚行云有所表示,就掐了电话。
楚行云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再次在他手里震动,是贺瀛打来的。
他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急诊室门,提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贺瀛哥。”
手机里传来的男声低沉淳厚,话剧男演员般字正腔圆咬字眀利。
贺瀛说:“我刚才看到直播了,你们怎么样”
楚行云拖着额头叹了口气,道:“我没事,贺丞旧疾犯了,在医院。”
“严重吗?”
“不知道,还没出来。”
贺瀛沉默片刻,而后沉沉低笑两声,反过来宽慰他:“应该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楚行云眼睛微微一睁,隐约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太对。贺瀛这句话存在着主客关系上的语病,但是具体那里不对,他却揪不出来,反而有种一层窗户纸被人隐晦而暧昧的点破,就算窗户里的是清清白白一双人,也会在旖旎的气氛包围中因地制宜的生出一些脸红心跳躲躲藏藏的尴尬。
这种情绪就像一根羽毛一样在他心里轻轻的撩拨,转瞬即逝,隔靴瘙痒似的,他能隐隐感觉到一些,但是那感觉流逝的太快,捕捉不住,也无法细琢。
“嗯,我,咳,在等。”
说完,他捂住半张脸,觉得好像越描越黑了。
好在贺瀛善察人心,体贴如意,跟他聊起了贺丞面临的困境。
话题回到自己的专业,楚行云有底气多了,也恢复成能言善断,头脑清晰的刑警。
“你认为夏星瀚背后有推手吗?”
楚行云用力掐着眉心:“目前还没有。”
“目前?”
“嗯,如果他背后有一股势力指向贺丞,他就不会单枪匹马只身一人。目前看来他还没有帮手,陈萱算是他的亲人,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把贺丞逼到舆论所致的死路上,无论是否可以.....杀死贺丞,贺丞所代表的贺家以后在世人眼中都不好立足。贺丞或许是他的目标,或许只是他的靶子,如果贺丞只是他的靶子的话,那我怀疑他背后有推手。就算现在没有,今天过后,肯定有,因为贺丞把他的身份暴露了。他的身份透明化,如果想要寻求活路,只能不断武装自己。而以他个人的力量最多也就是制造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他只能投靠别人,贺丞点破他的身份,其实是放虎归山。”
贺瀛深思片刻,道:“你说的对,我不在银江,出现突发情况或许来不及做出反应,你——”
“我会守住贺丞。”
他说的是守住,贺丞或许不需要他额外保护,但是贺丞需要他看守。贺丞点破夏星瀚的身份就是为了将他逼出来,他从来不怕把事情闹大,闹得不可收拾。他极其任性,极其反叛,从某种角度来衡量,他同样具有疯狂的一面。
贺瀛有所安心,道:“至于其他方面,我会打理,你停职也只是暂时,是我向覃厅长提出的建议。希望你能明白,这次的势力围剿针对的是贺家,网络上流传的言论对你很不利,在夏星瀚归案之前,你最好避嫌。”
楚行云说:“我明白。”
在手机电量耗尽最后一格前一分钟,贺瀛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前对他说:“目前情况复杂,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行云,看住贺丞,也保护好你自己。”
挂了电话,楚行云有点感慨,明明是亲兄弟,怎么贺丞和贺瀛之间就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呢?
十几分钟后,一位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楚行云两步跨到他面前:“他怎么样医生?”
医生摘掉口罩,略有些不满的瞥他一眼:“没事,已经转移到病房了,只是气道受阻呼吸困难嘛,送来的时候也不说清楚。”
医生摇着头走了,护士紧随而至,对他说:“贺丞的家属?到住院部办一下住院手续吧,伤口失血发炎严重,需要住院观察,如果今晚没有发烧就可以出院。”
楚行云办完手续,拿着病例又找到呼吸科主任,询问贺丞的旧症,主任说抑制的挺好的,只要坚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没什么大碍。
楚行云这才放心,到了住院部一间单人病房。推开门一看,贺丞正坐在病床边讲电话,面色已经比刚送来的时候缓和了许多,见他进来,抬起沉静冷寂的眸子瞟了他一眼。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贺丞的眼镜不知道去哪儿了,发型也散了。几缕刘海打着绺儿的垂在额头上,微微垂着的眼睛里色泽冷冰冰的,使他看起来气场不正,邪的厉害。
楚行云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把他的手机拿走,揣在自己裤子口袋里,说:“你歇歇吧,我们也在找夏星瀚,你觉得你的人会比警察的办事质量高吗?”
贺丞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的不屑满的快溢出来。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楚行云忙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躺下休息吧。”
说完想起他伤在背后,改口道:“趴着,坐着,都行,歇一会儿。”
贺丞难得没有冷言冷语的驳回他的好意,听进去了似的,离了病床,拖动点滴架坐在床尾对着的一组沙发上,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
楚行云慢悠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看了看点滴的速度,说:“我现在停职了,目前没有权力审问你,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就不问。”
贺丞转头看向他,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我说,你就信?”
楚行云迎着他的目光,严肃道:“那要看你说什么了,只要你说你没撒谎,我就信。”
贺丞唇角一动,貌似是想笑,但是他忍住了,语气依旧淡漠冷肃:“夏星瀚的话你也信吗?”
“哪一句?”
“我是蝴蝶公爵哪句。”
这下,楚行云是真笑了,笑了一下又很快归于平静,看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铿锵有力道:“不信。”
贺丞目光骤亮,即将抑制不住唇角的涌动笑出来的时候听到他补上了后半句:“蝴蝶公爵连环案出现第一名死者是在14年9月24号,当时你在迪拜。”
贺丞的眼神一下子跌至冰点,说:“如果有一天我再次被人逼到绝路,我绝不躲,拉着你一起死。”
楚行云干巴巴的瞅他一眼,抿了抿唇角,干巴巴的说了句:“想这些做啥?好好活着不行么”说完像他的方向扭转身子,说:“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口怎么样。二次崩裂就麻烦了。”
贺丞当然不会乖乖听他的话,故意翘着腿冷冷道:“不用你管。”
楚行云细细瞅他两眼,哄孩子似的笑道:“那我自己动手了啊。”
说着倾身过去,凑到他面前要解他的衬衫扣子,才解开一颗,手腕忽然被一双掌心温度极低的手紧紧抓住,然后面前一道人影朝他压过去,让他下意识的往后扬倒身体,后腰磕在沙发扶手上,直愣愣的看着压在他身体上方的贺丞的脸。
贺丞挥掉手上的针头,仗着手指修长且腕力强劲,用左手扣住他的两只手腕按在他胸前,右手撑在他身后的沙发扶手上,以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把他围困起来。死死咬着后槽牙恼怒道:“楚行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全世界都在说你和我的闲话,只有你一个人顶着一脸清白无辜让别人看笑话!你到底是真迟钝还是真蠢?明明已经四面楚歌了你还视若无睹,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你怎么不问?你以为我把你当做什么人?哥?你还觉得我把你当哥?这么多年我叫过你哥吗?!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银江吗?你认真想过吗?你的心和你的脑子是不是烩成了一锅毛血旺被你自己吃到肚子里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