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雕花檀木门缓缓打开,霍刃走向了新闻发布会的最中心。
姜恕和其他几个公司高层已经预先站在这里,手中的公关稿被反复修改过近二十次,语气停顿和情绪都被注明的清清楚楚。
整个会议厅好像突然就变成了暴雨现场。
快门闪烁的速度频繁到像是骤雨敲击着湖面,闪光灯对准他独一人不断捕猎。
姜恕早已换好平整朴素的正装,站在霍刃身边进行陈述。
——他所讲述的所有实情,其实早已被清晰具体的视频图文提前爆料过。
这个时候再提,也只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路人和粉丝的印象,把事情的真相反复强调。
霍刃静静立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吭。
“这次发布会既是为了表明我司立场,也是为了保护我司艺人的形——”
官方套话其实对记者和对外界都没有太大吸引力。
他们本能地在等更劲爆更刺激的事情。
“那么……”姜恕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霍刃,往旁边让了一步:“现在请当事人发言。”
霍刃微微颔首,往前走了一步。
快门响声再度加速响起,闪光灯晃到让他无法看见那些旁观者的面容。
霍刃拿稳话筒,一时没有发声。
他停顿了五秒。
然后眼泪落成线不断往下淌。
这种哭是极度冷静的。
没有皱眉,没有悲容,连人们所预想的愤懑和委屈都没有。
反而眼中一片空白。
他仍旧没有开口,在镜头前都显得身形消瘦。
霍刃人如其名,从出道起就有种堪称凌厉的俊美。
他抬起眼眸,神情无波无澜,两行眼泪还在不断往下坠落。
记者们原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秃鹫一般在疯狂拍照录影,看了几秒竟好像连心智都被他慑取。
这种感觉是破碎的,苍白的,残缺的。
他们怔怔地看向他的脸庞,一时间脑海中预设好的连串提问都迷失在了恍惚中。
原来刀锋般的少年在落泪时会有这样的美。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自己的呼吸心脏却好像被攥住一样,本能地只想去安抚哄劝他。
“我这次来,”他终于开口了:“是为了公开断绝父子关系。”
记者们如梦初醒般再度疯狂拍照,而镜头中的少年终于扬起了头。
他像白狼,皮毛华美,獠牙锋利。
此刻哪怕脸颊还淌着泪水,背脊侧影仍旧倔强坚韧,仿佛永远都不会被打败。
等两句台词说完,已经有记者在用最快手速撰写新闻稿发往前线,急到差点打翻同行的水杯。
姜恕眼疾手快地把霍刃带了回去。
“相关情况请听我们新闻发言人的解释——”
有这两句话就已经足够。
报道和抓拍一发到网上,微博头条和热搜同步引爆,团粉唯粉cp粉路人全都完全进入共情状态。
——所有愧疚抱歉被推波助澜的扩展发酵,这一刻全部把他们对corona和霍刃的感情推上更高点。
:我本来该很心疼的可是这是什么人间绝美的抓拍!!!为什么这个少年哭起来都这么绝啊啊啊啊我不能再做亲妈粉了我沦陷了!!!
:崽崽崽崽别哭!!别哭啊啊啊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新专辑我去买十张,不,二十张,演唱会也买买买!!!
:那些圣母和真相党开心了吗?我完全能理解cain的状态,他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断绝关系,肯定是因为心里对家庭还心存幻想,母亲去世给他的打击已经够大了,现在这傻逼父亲还被收买了出来再反捅一刀,草——
:没有人会大过年的用和父亲断绝关系来炒作,那些张口闭口套路炒作的智障路人我拜托你们用双氧水洗洗脑子
张武在地下赌场摸着外国女郎的大腿,亲儿子新年夜成为千夫所指的人间败类,前后一对比不要太讽刺。
这张照片一发出来,传播高到连毫不关心娱乐圈的大爷大妈们都在议论。
心得有多黑才做得到大年三十收钱演戏,把自己儿子逼到绝路就为了拿钱赌博??
他被虐待??他在美国赌场里吃香的喝辣的,到底谁虐待谁???
愤懑怒意将事态进一步扩大,甚至有人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一个月前就在拉斯维加斯遇到过这个大叔!
人们的善良同情被彻底利用,还没把怒意发泄出来又看到新闻发布会的流泪少年,一时间全都跟着道歉认错。
最初联动发布黑料的八个营销号已经彻底完蛋,积累多时的人气和业务全都被炸的分毫不剩。
多的一句话都不用解释。
霍刃不解释,所有看戏的吃瓜的路人便意犹未尽地自发搜料找消息,进一步反复浏览spf放出来的有力证据。
然后对他倾注更多的愧疚与关注。
已经有电视台和大v在讨论家暴对儿童的影响,corona昨天掉的是十几万粉今天被加数倍补了回来。
紧接着有错误转发的营销号率先认错。
大部分营销号本身是没有感情和立场的存在,一切都是给钱办事,人话鬼话两说不误。
他们和spf谈成交易,也确实不敢太得罪姜恕和戚鼎,有台阶就麻溜地下来了。
鹅鹅兔兔圈内事:对不起,我不该转发不实信息,这里郑重对霍刃先生道歉,预购五十张专辑以示歉意。
娱姐八一下:这件事真的让我很难受,在没有核实情况之前我贸然转发这种消息,差点毁了一个优秀艺人的前途和人生。已经预购六十张专辑,转发抽奖送给所有人,祝corona越来越好。微博抽奖平台
所有的中伤嘲讽都在被高效率转化为人气。
在五天之前,虐父门几乎是对spf和corona的致命一击,照片一爆出来似乎就已经大局已定。
spf敏锐地抓准时机,反而把危境中的机遇抓稳放大,进行更大规模的引流。
三专发售在即,在这个情况下光是预售销量都已经打破了记录。
专辑好像突然不再变成一人只需要买一份的使用品,更像是人们赔罪的礼物。
4g流量已经彻底普及完毕,听实体专辑的粉丝几乎没有。
更多人习惯了电子生活,选购下十套二十套电子专辑,只填下地址用来收附赠的闪卡海报还有签名照片,用来顺手交换转卖。
电子专辑的预售量是四百万张,听起来不可思议到极点。
有媒体已经断言,流量时代将全面到来。
而这个数字将成为起点的最高标杆。
这些并没有传到霍刃的耳朵里。
他回十七楼以后一直在睡觉。
霍刃等一场彻底的休息很久了。
他从2010年起就在马不停蹄地为corona准备一切,累到不行了也是闷头睡十三四个小时再继续恢复工作。
这次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他一个人陷进被子里沉眠数小时,呼吸轻到让其他哥哥弟弟们进来探好几次脉搏。
客厅之中,所有人全部到齐坐好,表情凝重。
“这件事查出来是谁做的了么?”
“有怀疑对象,但账面都走的是比特币,根本不可能找到源头。”
姜恕用指腹揉搓着烟卷,语气疲倦:“世嵘传媒川上文化荔枝娱乐……谁都有可能。”
“什么意思?”龙笳冷着脸,声音愈沉:“他们做这种事,就是为了把corona毁掉?”
“何止是毁掉。”姜恕淡淡道:“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们从神坛上坠下么。”
所有少年青年的呼吸都为之一顿。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你们出道之前就逼着你们把十诫背熟?”姜恕冷冷开口:“你们站的越高,就有越多人盼着你们狠狠摔下来。”
“这个圈子从来都是恨人有笑人无。”
“你想自扫门前雪,不被算计不被攻击?根本不可能。”
只要corona轰然倒塌,辛苦凝聚的人气热度流量都会被后来者狂欢着分掉,其中商业价值不可计数。
不仅是数千万粉丝会被迫移情,广告代言项目合作综艺通告,全都会如同战利品般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姜恕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还在揉眉骨的裴如也,声音放缓许多。
“所以咱们这行经常说,飞的高不如熬的久。”
“在三四线不温不火的混个十年,可能最后反而能有个好结果。”
谢敛昀轻叹了口气。
裴如也因为这件事连轴转了五天,确认霍刃安全之后才回十六楼休息补觉。
spf那边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摆平,但最困难的大头已经被搞定,剩下的事情可以分摊给二三级下属代为执行。
终于是尘埃落定。
薄玦不放心霍刃,下午两点去看了他一趟,三点半又去了一趟。
等六点半去行政楼开完会之后,卧室已经没人了。
“霍刃?!”他瞬间就慌了,快步冲出去找人:“霍霍去哪里了?!”
“在这边,”梅笙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人,隔着老远冲哥哥们挥手:“队长在工作间,他又睡着啦。”
他们打开门过去看他,发觉霍刃趴在五线谱和乐理书旁边睡得昏昏沉沉,简直像是梦游过来的一样。
薄玦俯身一探,心疼道:“快去找队医,他发烧了。”
所有疲倦压抑都被转化成病痛,少年的额头已经烫到不正常。
梅笙遥应了一声就快步冲去客厅给队医打电话,池霁去找毯子谢敛昀去找冰袋,想法子让队长现在好受一些。
薄玦急的不行,偏偏力气不够没法把他扛起来。
“你先去找温度计。”龙笳俯身道:“我把他带回房间。”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胳膊一发力就把弟弟打横包了起来,像揣着只中了麻醉剂的狼崽子扭头就往回走。
薄玦懵了两三秒,快步跟了过去,帮霍刃披上外套怕他着凉。
队医很快赶了过来。
抽血,化验,查体温,确认心跳和肺音。
“不是病毒性感冒,是精神紧张和过度劳累造成的身体反应。”
薄玦守在霍刃旁边哪里都不肯去,陪着迷迷糊糊的他把药喝完,反反复复地帮他擦脖颈和额头。
池霁和梅笙遥围在旁边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到了睡点被赶回了房间。
谢敛昀顶着死亡视线在旁边帮忙给他揉胳膊揉脖颈疏散酸痛感,用来弹琴的手力度均匀又温柔。
龙笳和薄玦一直在这守到了下半夜。
他们坐的不算近,但是房间寂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起伏。
跨年演唱会的倒计时最后一秒,龙笳牵紧了薄玦的手,掌心紧扣的那一刻他们连心脏都在同步烧灼。
可在演唱会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接触,仿佛无事发生过。
薄玦日常躲着他走,龙笳心里清楚,不多询问。
现在霍刃突然生病,他们反而不得不面对彼此的存在。
薄玦心思都放在霍刃身上,等到了三点四十,确认他彻底退烧才缓缓起身。
他俯身帮弟弟盖好被子,通风窗口缝隙关小,再次确认一遍药物的服用时间才走出去。
龙笳轻手轻脚地拿了四个枕头护在霍刃身侧,怕他睡太熟滚下去,不放心地又伸手摸了摸弟弟额头。
薄玦没有回去睡觉,还在靠着墙控制情绪。
霍刃……值得去最高处。
天赋,努力,灵气,执着,几乎一切珍贵品质都被汇聚,美好到有种不真实感。
队长不该受伤,哪怕是虚惊一场,哪怕最后会逆转颠倒。
想一想都觉得心疼。
龙笳在门口陪薄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忽然俯身靠近了他。
薄玦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躲。
温热额头碰触在一起,仿佛野兽之间的浅浅触吻。
“我们在呢。”
男人低声承诺道。
“我们来保护他。”
薄玦抬头看他,在夜色中终于望进那双眼眸。
沉稳庄重,犹如龙瞳。
他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距离被拉开又缩短,呼吸如天鹅垂翼般再度重叠。
再近一点。
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吻到喜欢的人。
他们同时停止靠近。
然后无声望着对方,在同一时刻微微摇头。
哪怕爱人的唇已经近在咫尺。
“……睡吧。”
“嗯,晚安。”
2
霍刃连着休息了两三天,感觉自己已经缓过来了。
虽然手背的针孔还有点疼,四肢也没什么力气,但至少打歌跳舞完全够。
然而姜恕和corona全员都予以了坚决拒绝。
“再休息一个星期!叔给你把工作都推后了,你就安心睡睡觉喝喝汤,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霍霍我们去做瑜伽吧,别练舞了——”
薄玦开始给他天天炖猪脚汤莲藕汤,厨房日常香到谢敛昀和小池一起挠墙。
他不太习惯这种被所有人宠着的生活,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和回应。
可是睡眠还是一直不好。
白天总是恹恹的没什么力气,晚上又睡不着。
有时候到了凌晨三点都毫无困意,只能坐在落地窗旁边往远处看。
街景繁华壮丽,宛如金色星轨在黑夜中纵横穿行。
霍刃抱着膝盖数着路灯,也不清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忽然有婉转琴声飘拂而来,就好像是春天里卷走柳叶的风。
“youknowthesunisinyoureyes——
你可知你眼中有烈日
andhurricanesandrains,blackandcloudyskies.”
有飓风和暴雨,还有乌云密布的天空
少年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看见池霁坐在三角钢琴旁边,睡衣帽子上的兔子耳朵跟着动作晃来晃去。
小池笑眯眯地眨眨眼睛,声音轻快温柔到让人忽然想要流泪。
“thefatesareviciousandthey\recruel
命运残忍而充满恶意
youlearntoolateyouveusedtwowisheslikeafool”
你不知不觉许掉两个愿望,才惊觉清醒
霍刃靠在墙角裹紧毯子,突然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黑暗宁静,简单快乐。
每次听见小池唱歌,都好像能感觉生活一定会好起来。
所有疲惫隐忍都在被消解宽恕。
“andifyouvegotnootherchoice
但倘若你已别无选择
youknowyoucanfollowmyvoice
你还可以跟随我的声音
throughthedarkturnsandnoiseofthiswickedlittletown……”
穿过这邪恶小镇的暗巷喧嚣……”
池霁坐在笨重的三角钢琴边,像是冬与春所化成的精灵,清澈声音如泉流般流淌向前。
夜色都好像开始变得温柔。
电子门禁声忽然响了起来。
霍刃从睡意中惊醒,趴在客厅沙发上打盹的梅笙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裴如也站在门前,手里抱着羽绒服和帽子围巾。
“开个门,我带霍霍出去。”
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九。
裴老师不光明目张胆的半夜敲门,而且还自带装备,把全套冬装都抱了过来。
霍刃连着几天没睡好,没反应过来就被上下裹了个严实。
池霁呆在钢琴旁边:“裴老板——你别把他憋晕了——”
裴如也像在堆雪人,帮他把围巾也一圈圈裹好了,递上手套道:“外面风大。”
两人临走到门口,梅笙遥又冲过去侧着身子伸手拦人。
“你要带刃哥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裴如也顺手帮遥遥把歪掉的兜帽扶正。
“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眼神很认真:“两个小时内回来。”
霍刃隐约猜出来他们要去哪儿。
他和男人一起走进了电梯,半晌没有吭声。
裴如也不多解释,等电梯降到负一层时才帮霍刃把露在帽沿外的耳朵藏好。
凌晨三四点是人们睡意最沉的时候。
即便是狗仔,这个点也基本撑不住。
车门打开时,副驾驶放着一大束白菊花,乍一看扎的很细致,缀满了淡蓝满天星。
霍刃不声不响地抱紧了花束,等他把自己带向目的地。
裴如也开的很平稳,他全程目视前方,呼吸平静。
“很少有人在夜里扫墓。”
还是这样北风呼啸的冬夜。
“我心里没有鬼魅。”霍刃淡淡道:“白天和夜晚没有区别。”
他只是去看看妈妈而已。
墓地被建在山上,跑车在黑暗中一路往上开,像是在驶入幽冥。
霍刃低头嗅了一会花,忽然问道:“老师不怕么?”
“不怕。”
跑车蜿蜒而上,窗外能听到猎猎风声。
“我从幽暗中走出来,再回去也只觉得怀念。”
永宁公墓的正门已经完全封闭,附近的围墙早早被加固过,顶端还缠着电网。
他们从侧门走进去,下一刻便仿佛置身于寂静深海中。
没有人会在深夜给遗亲亡友扫墓,墓地从来就没有夜灯。
裴如也把强光手电分给他了一支,陪着他走到了中高处。
这里地势很好,白天可以看见远处的烂漫山景。
霍思月的墓碑被清扫打理过,花束供果都还是新鲜的。
霍刃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在此刻竟有一种久违的放松。
狗仔不会进来,镜头不会拍过来,一切都很安全。
裴如也用干抹布再次把墓碑擦拭干净,鞠躬后退了几步。
“你们慢慢聊,我掌着灯。”
说完便举着手电筒走远了。
霍刃便立在模糊的余光里,脱掉一只手套,伸手去碰黑白照片上女人的脸。
很久很久之后才唤了一声。
“妈。”
“妈,我很久没来看你了。”
他一句话说完,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你不要担心我。”
“哥哥弟弟们都很照顾我,十七楼的家很暖和。”
“妈,今年冬天挺冷的。有时候在后台等太久,好像袜子都像冰块了。”
“我好久没有梦到您了。”
“……什么时候让我再梦一次,好不好?”
霍刃在来的路上,总觉得自己可能会哭,又或者是有很多郑重的话想要跟她说。
真见到她久违的面容,反而像个小孩子,无关紧要的琐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以后可能也很忙,不能来按时看您。”
“等这些结束了,我每个月都会来。”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开手臂,有些笨拙地去跪抱那方石碑。
“对不起啊。”霍刃低声道:“深夜过来,打扰您休息了。”
“……我好想你。”
他抱了那方墓碑许久,久到自己也好像被冬风吹成了坚冰。
等再站起来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放下了。
“我们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霍刃看着女人的笑容,声音放缓:“您也很开心吧。”
裴如也在狭道旁举着手电筒,抬头去望混沌的夜空。
他们再度驱车回去的时候,大风停了。
3
霍刃状态完全恢复过来,走路都轻快不少。
他隐秘的心愿在深夜中被悄然满足,无助和疲惫被骤然驱散,醒来时甚至会觉得很快乐。
许多年没有见到妈妈,现在终于见到,好像心里就有底了。
其他人没有多问他凌晨去了哪里,只是跟着长长松一口气,再笑着催他一起去练歌。
《唯留》的专辑总销量已经飙到六百七十五万,堪称业界新高度。
在唱片行业一年不如一年的情况下,corona完全是在领着这个行业重新在数字领域杀出一条血路。
粉丝们也紧接着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买专辑不光没有皇冠券,连一丢丢综艺线索都没有。
“怎么搞的!!专辑涨价氪金体验还变差了!!!我不服!!!”
“不对啊,我在线上线下买专辑的时候都有填身份证号和个人信息……但是没看到抽奖的说明耶?”
“今年没有综艺吗?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攒钱等着飞升欧皇——”
corona之所以红,百分之六十五是因为艺人和作品双过硬,实力强劲到在国内基本没对手。
另一方面就是宣发和配套节目非常给力。
第一年的《皇冠动物园》完美引爆收视,题材的趣味性让不关心明星的大妈大爷们都看的很开心,甚至也有不少爷爷奶奶辈的粉丝在追每周末的直播,就是想看看那个长头发小帅哥被鹅追,或者看小年轻们怎么给熊猫崽崽喂盆盆奶。
第二年的《皇冠咖啡厅》也安排的恰如其分,话题度趣味性社会责任感三者合一,既能让节目内容吸引圈内圈外的观众,同时也在解密各行各业的特殊故事,将公益慈善做的暖心又温馨。
节目实在太受欢迎,以至于每年二月三月的土豪开专辑现场成为粉丝们的保留节目。
抽到皇冠券就可以和爱豆近距离接触!!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运气好还可以尝到自家本命的手艺,感受一下女友级的待遇!!corona每年不要太宠粉!!!
专辑开售没几天,官方所有宣传站突然同时放出一条链接。
凡是购买过专辑的粉丝,全都可以通过身份证号登录进去。
网站页面主体是动态插画。
小木头人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走出沼泽和荆棘,身上满是伤痕和尘土。
六个俊秀青年已经等待在了它的面前。
他们为它披上华袍,点缀眉眼,笑着把它迎到了帷幕的另一侧——
神情惊异的男男女女穿过镜子走了出来,无一不是衣装得宜模样出挑。
他们当中有胖有瘦,有稚嫩有苍老,共同挽着皇冠六子走上光华璀璨的红毯,走向更加美好的人生。
“——来到《皇冠化妆间》,你将开启崭新人生。”
画面紧接着旋转变化,锦衣华服如同旋转木马般从两侧翻飞而过,口红眉笔领带西装鞋全都从远处如彗星般划出长线。
抽奖入口是盛放在水晶鱼缸中的千纸鹤,可以用鼠标随意选取。
每个身份证都只能为自己抽奖,而且抽奖次数与购买专辑份数绑定,全球只有十个名额。
只要你成为这十分之一,就可以被皇冠陪伴着走过此时对你最重要的场合。
“来,我们一起迎着光往前走。”
水晶鱼缸旁边的数字已经开始疯狂旋转变化,实时统计着剩余抽奖次数。
宝石和六家唯粉们都同时炸了窝,水贴都顾不上先冲去抽奖。
“我看到了什么!!我家爱豆要亲手给我化妆了是吗!!!”
“前年有用猫爪抽到皇冠券的,去年有狗狗拆到皇冠券的,今年我就是用龟壳搓鼠标都要把名额抢到!”
“爱豆亲自画眉妆唇妆都已经不是女朋友待遇了——呜呜呜呜还全是美妆大牌我好心动我怎么办!!”
spf想出的这个策划确实精巧。
粉丝太多了不好组织,而且实体抽奖容易被伪造冒领,之前确实有黄牛出过乱子。
现在用数据进行抽奖,哪怕碰到完全没法配合录节目的粉丝也可以及时补抽重录,灵活性和故事性都更加可控。
也就在同一时刻,皇冠终于迎来第三年度的打歌时间。
《musi最强榜》已经等待他们许久了。
别的热门节目大部分都是嘉宾等档期,只有这边的头牌打歌节目是档期等嘉宾。
原因很简单——
corona去年破掉的双夺冠记录,一直拖到今年都没人能摸得着边。
霍刃没出事之前,corona打歌档期定在一月,二三线艺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谁要跟他们k歌啊!!同台竞技根本不用比好不好!!!
就梅笙遥那个恐怖舞技,还有池霁稳到逆天的高音,怕是连第二轮都熬不过去!!
等corona这边风波摆平,姜恕再度定档到二月十日,又是一大波男团女团求着自家经纪人换档期。
他们纯粹是跟风捞波钱,混个一年半载就此解散,跟corona同台比输的不要太难看——舞台前后一对比怕是能分分钟被嘲到糊黑好吗???
去年corona凭着二专《荒谬感》第一次打歌,不仅战胜冯仪进入决赛,而且场中场外的实时投票都高到吓人。
《无名时刻》这首歌在节目结束以后直接红遍大江南北,网吧餐厅超市服装店到处都在放,甚至路边随便拦一辆出租车进去电台不是在放《夜火》就是《你的皇冠》。
有粉丝开玩笑说,自从corona出道以后,全国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家ktv被成功盘活,就等着他们每年出新专辑续命。
场内八百票满分,场外一千零三十二万实时票数,一年结束都无人能破。
按照《musi最强榜》的规则,冠军分数会和艺人专属logo一起展示在舞台顶端。
所以这个节目被迫将皇冠置顶一年,期间屡屡有歌手男团来打歌挑战,最后都碰了一鼻子灰,输的很不好看。
台长抽了半天的烟,抽完了还是莫得办法。
……这节目干脆改名叫皇冠最强榜得了!
如今波折结束,皇冠六子再度回到了舞台中央,对着三个主持人笑着招手。
主持人阿芽看到他们时都颇为感慨。
去年见到他们的时候,小孩们都笑的一脸明朗阳光。
今年有三四个气质都开始变了,沾了许多被打磨过后才能有的沉稳,看着都觉得不容易。
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真多啊。
“我们等你们好久啦。”她笑着调节气氛道:“再不来我们可要找spf要冠名广告费咯。”
霍刃淡笑着鞠躬,领着全员和台下观众们打招呼。
“大家好,我们是——”
观众们齐刷刷跟着大喊:“co!ro!na!”
这回他们再来,同期选手都特别佛。
佛到对名次都不怎么关心了,大伙儿友谊第一看表演第二嗑瓜子第三。
别问,问就是陪跑。
陪跑就陪跑,输给爆红天团不丢人!!
不光是台上主持人们感慨不少,台下的观众其实也很唏嘘。
“这次打歌,你们有信心突破以前的旧成绩吗?”
霍刃扶正耳麦,眼神温和。
“我们只希望可以给大家带来最完美的现场。”
第一环节和第二环节都毫无悬念。
人们不用猜就知道第三环节的赢家会是他们,只是还在满怀期望地等一个新结果。
去年年初的时候,corona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
像昙花,像烟花,像只是极尽灿烂的一瞬间。
时至今日,corona即将进入更加辉煌的第三年。
奖杯捧满,荣誉无数,作品传唱度高到可怕。
与霍刃有关的风波结束以后,连路人都在瞩目展望他们的未来。
——再没有人认为他们只会红这一时。
能力过硬,心态极强,全员还都是战无不胜的配置,男团的霸主地位这已经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现在明面上还有哪个团能打得过?根本没有!!
在第三幕舞台出现的那一刻,所有观众的呼吸都被提了起来。
你们到底已经站在了巅峰,还是说这仅仅都只是开始?
去年的成绩作品都已经惊艳到极致,难道今年还可以更强吗?
不,不可能——
“今天四强即将挑战的特殊舞台是——玻璃舞台!!”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五米高透明舞台如同玻璃囚牢般亮了起来。
虽然节目方早已做好周全的防坠落措施,但裸眼视觉效果还是相当震撼。
八边形无围栏高空舞台屹立在众人中间,透明到仿佛底板根本不存在。
要将主打歌完整演绎,走位不能有任何偏差,还要克服高空的危险感……
舞台一出来,陪跑的其他三强笑容都有些勉强。
唯一一个不用跳舞的民谣歌手长长松了口气:“导演,我坐的那个椅子麻烦帮我焊牢一点,我真的有点方。”
艺人们轮次表演结束,换好服装的六个青年再度出现在黑暗中,轮廓犹如神像的残影。
他们似乎天生适合这样的高度,也天生适合被所有人仰望追崇。
corona的实时票数已经抵达六百九十九万。
整个世界都静下来,空气中回荡起贝壳钟的鸣响声。
全场灯光交织成深蓝海流,在随着钟声逆时针旋转。
“黑暗痛苦化作绳索在将呼吸禁锢。”
“我不能屈服。”
霍刃伫立在玻璃台边缘,笑意平静坚定。
元帅大氅作银红配色,长穗衬得肩背瘦削。
他声音好似冰沙过耳,让听者都能为之战栗。
“狂狮在深渊中等待一场血腥杀戮。”
“我不能输。”
谢敛昀侧眸扬起右手,接住幻灯投落的六芒雪花。
他凤眸清冷,银绿军服旁缀满勋章。
许多粉丝忽然就听懂了歌词里的压抑情绪,紧接着想起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一起熬过来的,边听边双眼含泪。
不能输,不能屈服,不能把世界让位给那些恶鬼。
两人回眸对望,抬指一前一后吹出唿哨声。
幽暗狼群登时似幽灵般掠过墙壁穹顶还有人群,冰凉银雾无声无息蔓延扩散,将众人视野模糊扭曲。
森冷乐声摇转徘徊,仿佛踏在咽喉上的脚步。
“他们践踏心血,肆意泼污。”
“将黑白颠倒为沾血的矛,自以为是真理的教父。”
六人同时变换阵型,凌空起舞如南雁穿云。
所有镭射线在这一刻穿透玻璃舞台,让他们仿佛在棘刺铁索中盘旋。
提琴与钢琴声作铿锵长音,摇摆腾跃恣意变调。
“嘲笑中伤肆意啃噬一切,想将我心脏都点作灯烛——”
“可我绝不让步!!”
所有宝石同时迎着节拍狂吼出声:“co!ro!!na!!”
突然间爆裂鼓点划破节奏,似风雷作霹雳击溃一切!
霍刃被他们五人簇拥在光束与高空的最中心,疾舞之后的高音依旧稳的一丝不乱,清透长音如扬翅苍隼追逐着琴音高飞而去。
“逆流朔风都将化作我灵魂的寒芒——此战必不负那深红色脊骨!”
“隐忍绝望必会化作我眼中的寒芒,”
梅笙遥和池霁的声音同时响起,将音轨切分作三路乘风穿插而去。
“一切伤痛亦会被奉作鲛珠——”
古典华彩乐段与重低音电子乐重声合鸣,六人阵型自鱼骨变作十字再作菱形,龙笳霍刃再度站在最中点,后背相抵。
龙笳面朝南方,眼神叛逆不羁。
“寒芒既出,谁将跪伏?!”
乐声鼓声骤然急停,在等待战役的最终答案。
少年双指轻抵唇间,将无声的吻赠予世人。
这一刻穹顶大厅都悉数陷入堕暗,独留他一人沐浴在流转金光之中。
霍刃眼中笑意似已看透万物,声音却冰沉如初。
“你将予我——”
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站起来跟着挥舞双手,在这一时刻声嘶力竭同步高吼,只愿将所有的热爱崇拜都献到他的面前——
“无!!双!!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