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后,红色染布的末端垂了下来,透过与地面的间隙,就见一只脚探进了绣花鞋中,接着是另一只。脚踝白得如同一堆腐肉。
还没走两步,唐止瞥见身旁的染布后滑过一道黑色影子,他后颈一凉,不自觉握紧薄晔的手,想都没想就侧头看去。
阴风掀开挂帘一样的长布,一个戴猫脸面具的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体型是个老太太,佝偻着背,一身深蓝袄子,手里提着个白纸灯笼。
“薄晔……”唐止猝不及防跟对方打了个照面,受惊不浅,往薄晔身旁靠了靠。
其他玩家也看到了悄然出现的陌生人,集体远离一步,神色里都透着紧张和惊吓。
薄晔揽着唐止压进怀里,上下打量怪异的老太太,道:“你是……”
猫脸面具不透光,嘴的位置油漆剥落了,因此整张面具看上去异常沉默,像一只永远开不了口的猫。
“我常年待在这儿守宅子,是丁家的佣人。”面具后的声音苍老沉缓,身形一动未动,令人感受不到一丝人类的气息,“既然路过此地,就此住下吧,宅子空了好多年了,没有其他人,房间正好够你们住。”
“……”众人其实是拒绝的。
本来就觉得这里阴气重,现在又来了个鬼森森的老太太,让人浑身不舒服。但他们同时也明白,既然NPC都开口留他们了,今夜除了这个阴宅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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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老太太踏上走廊,顾萌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响,间或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烧柴声。
他循声望去,原来在院子的西北角处架着一口巨大的缸,原先被晾在院子里的布遮着没看见。那口大缸里盛满了水,被下方的柴火烧滚了,蒸汽袅袅,水面不断翻腾着水泡。
这在夜晚的宅子里看来十分怪异,好像此地所有的鲜活气息都聚在了这口烧着水的缸里了。
“请问……”顾萌望了眼前方老太太佝偻的背影,奇怪道,“你们都是在户外烧水的吗?”
这样大宅里总归有厨房吧。
老太太提溜着一杆白纸灯笼,在回廊里慢吞吞地向前挪步,给身后的客人们引路。她头也不回地道:“那个不是烧水用的,那缸是用来煮布的。”
顾萌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在染布方面是个门外汉,但他也依稀听说过在浸染布料前有一道工序是将布匹放在水里煮。
薄晔说:“你们现在还要烧水煮布?”他抬头望了眼庭院上方雾蒙蒙的夜空,估摸着很晚了,“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
“哎,是的。”老太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薄晔的问题,自顾自低喃道,“不能熄。”
唐止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问她,“为什么不能熄?”
“熄了就煮不了布,耽搁进度了就交不了货,小姐的生意可容不得差错。”老太太幽幽解释道,三寸小脚走路时摇摇晃晃,还有些拖沓地面。
她说:“生意就是小姐的命。要是熄了,小姐会发怒的。”
“小姐?”
身后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老太太再也没开口,缓缓地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她走到南边长廊上时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然后继续向前,推开隔壁的房门。就这样一连打开了四个房间,话也没说一句就转身离开。
众人望着她穿过摆满晾布架的庭院。一阵风扬起,染布翻飞,老太太也不知所踪了。
潘彼得缩着脖子搓搓手臂,“嘶嘶”地倒抽凉气:“妈呀,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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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们借着回廊上白纸灯笼散发出的光线,站在门口打量敞开的四个房间。
两间大房。进门就能看见一张带帐子的床,右侧靠墙的位置也有一张,不过像临时加的,比较简陋。另外两间房的面积稍小,只够摆放一张床铺。
众人聚在一起简单合计了下,大房间里睡四人,小房间里睡两人。玩家间正好有四名女性玩家,她们自然睡一起。另一个大房间则分给了队里的两对情侣,因为他们比较熟。
一开始分房时,潘彼得抱着顾萌,死活不愿意跟看起来像混黑道的小麦住一处,不过在小麦表示自己原先是乐队主唱后,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撒了手,跟着进了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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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里。
顾萌用镊子夹住莲花盏里的灯芯,往上挑了挑,房间里跟着亮堂了几分。
薄晔褪去外套扔在衣架上,问:“你们选哪张床?”
顾萌念及唐止小少爷身娇体贵,又见靠窗的那张床比较硬,道:“我和恩瑾睡那边吧。”之后问恩瑾,“行吗?”
恩瑾正在环顾房间,眼角眉梢都带着挑剔。闻言,他优雅地转身,冲着顾萌一笑,脸色转变得极快:“只要是跟顾先生一起睡,在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