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萌蹲在角落,猛灌了几口凉水,忍住胃里的翻腾回头望了眼血淋淋的餐桌和倒在上面的无头尸体。
“跟昨晚撞鬼有关?”他随后抬头望向恩瑾,问道。
昨晚众人因院子里的惨叫声惊醒,出来后发现文磊抱着脑袋缩在院子角落,汪老板杵在回廊上,眼神直愣愣地望着那口烧水的缸。文磊如同得了失心疯,一个劲地念叨着“头发”、“头发”。众人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头发。后来听了汪老板的描述,明白肯定是撞鬼了。
恩瑾执着一块方格手帕微微掩住唇,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炸裂开的脑袋,过了半晌才道:“从头顶受到冲击力,头骨被击碎,作祟的东西不用现身……死法邪气得很。”继而垂下眼眸看着顾萌,回答他的问题,“文磊跟他一同撞的鬼,现在还活蹦乱跳,应该另有蹊跷。”
“喂!你什么意思!”文磊惨白着脸叫道,“如果真是因为昨晚那事,是不是说明下一个爆头的就是我?!”
薄晔靠在红木柱子上,低着头,正在擦拭裤管上沾到的血渍,淡淡道:“真被爆头了再说,现在操心也没用。”
“真被爆头了还得了?!!!”文磊愈发崩溃了,“兄弟,不是你的命就不用珍惜了?!”
接过薄晔手中的手帕,唐止帮他擦那一点血渍,低垂着眼睑平静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文磊:“…………”
这对夫夫有毒吧。
撑着柱子把胆汁都吐出来后,潘彼得一张稚气的小脸青白。室内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他回头望了眼屋顶上方的悬梁,又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快速瞄了眼正下方的尸体,虚弱道:“肯定是女鬼做的怪,也没见什么东西往下坠,脑袋就从顶上裂开了,活像是……活像是……”
小少年的联想能力一向丰富,思考了半刻后,他继续道:“活像是一颗核桃,被人捏着脑袋砸开了。”
不知听到了什么关键词,顾萌、恩瑾、薄晔和唐止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潘彼得。潘彼得被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蹲到顾萌身旁,轻轻拱了拱他:“哥,给点水呗。”
顾萌将手中的茶壶递给他。
恩瑾沉吟一会儿,放下掩唇的手帕塞进旗袍的窄袖口里,道:“走,去河边看看。”
几人正要离开,顾萌问了句:“汪老板……怎么办?就这么放在前厅里了?”
似乎是对他的话做出回应,戴着猫脸面具的老婆子悄无声息地再次登场。
众人不自觉停下一切活动注视着沉默诡异的老人,就见她踩着三寸小脚,晃悠悠地走到桌旁,随后一把抓住了鲜红马褂的后衣领。枯树皮一样手爪青筋暴露,显出惊人的力量感。老人单手攥着衣领,将汪老板的尸体从桌旁拽了下来,继续踩着三寸小脚朝外走,轻松的样子仿佛身后只是拖了一个空掉的麻袋。
以悬梁为视点朝下观望,地面上拖拽出一条边缘粗糙的血红色痕迹,将厅堂正正好好划分成左右对称的两半。如同有人执着粗大的毛笔,蘸饱了朱色的颜料,在纸上富有技巧地拖拽出墨迹。
顾萌避开地上的血痕,跟着跨出门槛,随老太太的挪动转移目光。
老太太没有走很远,而是直接将尸体扔进了回廊下的煮布缸里。沸腾的水泡立即泛起大片血色,不一会儿,一缸水就染红了,红色马褂的后襟鼓胀胀地漂浮在缸口。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雾粉色的水蒸气飘散开来,隐约还能闻到一缕肉香。
文磊望见这一幕,想到昨晚喝了缸里的水,不禁捂住嘴干呕起来。
恩瑾扯了扯外套,淡声道:“走吧。”
途径四方的院子时,一行人在布匹和染布缸之间穿行而过,缸里染料色彩纷呈,红色、艾绿、明黄、藏蓝……色料浓稠得化不开。
*
上午的天空很阴沉,像一张生闷气的脸。
大多数女性玩家早上受到不小的惊吓,都在丁家大宅里休息。小麦怕女生们遇上危险没自保能力,便主动留下来照顾她们。唯独那个叫莫春英的女生跟了出来。文磊接连摊上怪事,整个人软得连走路都困难,自然也留在了宅子里。
到了河边,一切宛如昨天。鹤脸师傅继续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打桩,充满机械的冷漠感。
顾萌第一时间查看木桩上的刻度,从下至上数完一遍后不自觉流露出惊诧之色,为了确保无误,他又从上至下数了一遍,这才道:“十条刻痕。”
唐止扬了扬一边眉梢,道:“昨天是十一条,今天是十条,所以……木桩下沉了一格。”
顾萌看向其他人,说:“难道跟汪老板的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