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金榜题名时
学生时代特别单纯的原因是生活中只有学习。十数年寒窗苦读,都是为了最后那一锤定音。等那个锤子真正敲下去以后,生活告一段落,下一段旅程又暂时没有开始,于是大部分人陷入了疯狂的放纵之中——比如霍家的那一大帮子毕业生。
大家凑在一起,第一天,打牌。
第二天,打牌。
第三天,打牌。
……
第十四天,洛行云醉生梦死地醒来，与裴衍语重心长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太堕落了。”
霍思明砰地推开门进来：“我在阁楼找到了一台麻将机，搓麻将来不来？”
洛行云：“来！”
第十四天，搓麻将。
地十五天，搓麻将。
第十六天,搓麻将。
……
第二十四天，麻将桌边。
霍思明吃着鸡米花,喜滋滋打出一个八筒：“原来这就是长大的滋味。”
李遇：“考完以后我妈再也没来管过我,真鸡儿爽。”
张亮：“我快一个月没做作业了。昨天快递小哥叫我签收包裹，我已经忘记了怎么捏笔，也忘记我的名字到底怎么写。”
洛行云碰掉一个九万：“诶,你们打算去什么学校？”
霍思明：“我想学法律。”
洛行云：“哦豁,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兰兰都比你像个律师。”
霍思明：“你是不知道，我爸公司聘请的法律顾问，光是挂个职一年20万,有事情还得另外付费。”
洛行云：“啊，违和感一下子消失了，这很小霍——老戚，你呢？”
戚羽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是唯一一个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的人，膝盖上摆着笔记本，打字如飞：“随便吧，上哪儿都行。刚网站编辑已经给我发合同了，我签约啦~”
他一直想当网络作家，但是家里人不答应，终于熬到了毕业成年可以自己签合同，目前开足马力每天日万。对他来说，考到哪里，不过是在哪个宿舍里蹲着码更新的区别，都一样。
洛行云感慨：“牛逼啊，我居然见到了活的作家。你笔名叫什么？”
“不告诉你~”戚羽冲裴衍比了个wink，“谢谢班长打赏的黄金盟！~”
裴衍姿势优雅地捏着牌：“不客气。”
洛猫猫仰天长啸：“你为什么告诉他不告诉我！”
戚羽：“因为班长是一个真正的读者。而你只是一个因为周围出现了作家而兴奋的猎奇理工男。”
洛行云耸肩：“阿亮，给我们理科生挣点脸，说出你的梦想。”
张亮：“我打算念社会学。”
大家一头雾水：“为啥？”
张亮：“我要系统地研究□□这个社会问题。”
洛行云觉得很闹心：“淦！一个法学一个社会学一个作家，等于说我们这个理科班最后一个理工科的都没有，你们统统都是隔壁文科班的叛徒吧！”
“分数都没下来呢。”沈书意插嘴，“不过明天好像可以查分了。”
霍思明：“准确来说是今天凌晨。”
大家陡然紧张了起来：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肃穆中，裴衍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听了几句，彬彬有礼道：“谢谢老师，不过我得陪我男朋友去隔壁q大。”
挂掉，继续打牌。
沈书意觉察到了一丝微妙的炫耀：“谁啊？”
裴衍：“燕大招生办的老师。”
两张牌桌俱是一惊：“已经开始招生了？不是分数还没下来吗？”
裴衍委婉道：“前十名基本头两天就开始抢了。”
“卧槽！”
“班长牛逼啊！”
“666！！！”
洛行云紧张地伸出长腿，踹了一下他的椅子：“你几分？排第几？”
裴衍冲他眨了一下眼：“youknowme.”
他这么一说，洛行云就明白了，s市状元怕是没跑了：“……刚怎么挂这么快啊，也不帮我问问。”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也响了。
洛行云看了眼来显，不是86开头的，是个国际电话，心想这莫不是诈骗吧，满心怀疑地接起来：“喂？”
“请问是洛行云洛同学吗？”对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对，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路理，你好。”
洛行云啊了一声，他好像不认识什么路理。
对面很快就自报家门：“我是mit理学院的教授，主要做神经系统这方面的研究。”
洛行云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路理！哪个路理？！crispr？”
对面笑了一声：“对。”
洛行云站起来跑三圈平复了一下呼吸，大牛啊这是！没有沐浴焚香接电话真是太不尊重了！
路理听见他这边兴奋过度的动静，笑着说：“我看到你发表在《cell》上的论文，上头写着你的通讯地址，想着给你挂个电话。你现在在哪个大学念书？”
洛行云：“呃……我刚考完高考，具体哪个大学还得看看。”
“那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读博？”
洛行云：“……？”
洛行云：“大神，我高中刚毕业，本科没念过。”
“没关系，你来这边念，本硕博直接录了，大一开始在我的组里干活。”
洛行云：“谢谢谢谢！不过我打算学物理。”
路理：“……？”
洛行云想起mit有全世界排名前几的物理系：“大神，您可以问问你们理学院隔壁物理系的钱东维教授需不要要一个干苦力的吗？”
对面被他这个骚操作震慑了，但出人意料地没有推拒：“呃，你在这方面有什么论文发表？”
“……没有。不过我有一篇数学论文，题目是《将多项式复杂度与多项式证明时间复杂度拓展相关》，过了《annalsmathematics》终审。”
“你证明了p=np？”电话对面陡然一惊。
“没有没有！我是朝着不等于证的！”洛行云先摆明立场，“证没证出来，不过在论证过程中我用到了一种新的群结构……”
他大概把裴群的概念描述了一下。
“好，我回去看看。”电话对面很艰涩地应下，又不太甘心地问，“你真的不打算继续攻读生命科学吗？你小小年纪就在这个领域做出了成绩，放弃是很可惜的。”
洛行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一直想要学物理。”
“好吧。”路理可惜道，“那我帮你问问老钱。”
洛行云通话过程中一直在说话，所以表现得还算冷静，但是等通话结束后，他就懵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神，给他打电话，邀请他去留学？
amazing！
他还没回过神来，电话又响了，又是个海外电话：“您好，请问是小洛同学吗？”
“对，请问您是……”
“您好您好，我是楚毅。”
洛行云经过路理那一遭，已经是个很敢想的少年了：“omg不要告诉我你是那个楚毅……”
“哈哈哈哈……你听说过我？”
“当然！”洛行云抓狂，“哪个泡生化实验室的谁不知道你的膜蛋白研究？！”
“谢谢谢谢~现在这句话也同样可以用于你了。小洛同学，您有兴趣来普林斯顿深造吗？”
等洛行云打完两通电话，两张牌桌上的人都拉着他问：“燕大招生办也给你打电话了啊？”
“不是……”洛行云懵懵的，“是普林斯顿和麻省理工。”
霍思明：“卧槽！”
张亮骄傲地抬头挺胸：“我们赢了。”
沈书意也帮不了他裴哥了：“确实是隔壁赢了。”
“今天霁氏公布了洛氏剂项目，你作为发明者在微博上爆了。”端着电脑的戚羽宣布。
洛行云嘀咕了一句“怪不得”，踩着拖鞋凑过去：“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我劝你还是不要看了，评论没那么和谐。”戚羽只是粗粗一翻就看到了很多□□，质疑洛行云的年龄，质疑洛行云的出身，什么高中生怎么可能发明药剂、这种研究成果背后肯定有家庭背景云云，他甚至看到有人闲的蛋疼开始扒皮洛行云的身份信息。
裴衍走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学术界承认你就可以了，这些来邀请你的大牛绝不可能是从微博上知道的，他们都是冲着你的论文来的。他们递出了橄榄枝，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原本打算一起去q大，裴衍考虑这下子可能得重新规划了。
洛行云却耿直道：“没有。还记得我们在实验室抱头痛哭此生不再学生化吗？”
裴衍被他逗乐了，他的小omega坚决地好像诺贝尔奖颁给他他也不肯再入坑了：“机会难得，你觉得生化很累，难道物理和数学不累吗？”
“累，但爱和责任是不一样的！我还是当个纯种理科生吧。”洛行云关了机，彻底拒绝操着各种语言的名校邀请，坐回去继续打牌。
没打半个小时，裴衍就接到父亲的指令，勒令赶紧带着洛行云回家。他的口气很急切，裴衍收拾了两人的东西，半个小时之内赶到。
裴凤桐先把洛行云叫进了书房，洛行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童晓年也在，她笑得脸都僵了，还噙着泪，洛行云忍不住也跟着高兴起来。
裴凤桐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今天霁氏那边开发布会，宣布了洛氏剂进入临床阶段，这引发了一些关于你的争论。这些争论，你不用放在心上，公众目前对你一无所知，会对你的年龄、出身产生一定的偏见，这是很自然的现象。霁氏，包括我们这边，都会处理好。”
洛行云点点头：“好的。”
“叔叔这边有一份公关策划，想要征求你的意见。因为网络上现在有人已经把你父亲的事给翻出来了，疯狂攻击你和你哥哥。我们这边就打算把整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包括你在其中充当的角色、所做的事情，对你们做一个切割。当然，这是你的家事，也涉及到一些**，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的经验还可以给其他有相同境况的人做参考。”洛行云镇定道。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的。”
裴凤桐跟他私下里交代完舆论的事，让他把裴衍一起叫进来。
眼见两个少年并肩坐在沙发上，一直极度兴奋的童晓年激动地宣布：“裴衍这次考了732，是s市的理科状元。小洛呢，我们听刚才过来的招生办老师说，考了691分，进全市前一百名了，非常非常了不起！”
洛行云喜形于色，傻乐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那如果我当初物竞没拿国一，就拿的国二，高考加50分，那我岂不是最终741分，能当高考状元了啊？”
裴衍看他懊恼的小表情，伸手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别哭，给你的alpha一点面子。”
童晓年幸福道：“刚才燕大和q大的招生办老师都过来了，在门前吵得不可开交，拉都拉不开，做你们的妈妈真是太棒了！”
裴衍失笑：“我们已经决定好去q大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裴凤桐清了清嗓，“燕大呢，不但来了招生办老师，顾允院士也一道来了。老人家八十多岁了，之前担任数院的院长，今天是你们数学老师陪着过来的。按照他的意思，小洛有数学天赋，燕大数院又是全国顶尖的，希望他可以去那里搞纯数，奖学金包括之后的工作安排都不用担心——这是燕大那边开出的条件。”
“q大那边呢，陪招生办来的人，你猜一猜？”
洛行云支起了耳朵：“谁？”
裴凤桐笑道：“钱东维。”
裴衍对国内学术界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位华裔物理学家是诺贝尔奖的热门候选人。他旁边的洛行云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呜咽。
“钱东维虽然在麻省理工工作，但他是q大的名誉教授，这次刚好回国办讲座。他对你的物竞表现也好，几篇论文也好，都非常满意，就是搞不清楚你未来的发展方向，来这里想碰碰运气，看看你是不是愿意往物理学方向发展。”
“我愿意跟着他走！我愿意跟着他走！”洛行云激动得哭出来，像个追星成功的小粉丝，“他发现了z粒子的性质！我一直都觉得他应该拿诺贝尔奖的！”
他喜极而泣地埋进了裴衍的怀里，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等他消化完“我喜欢的大佬也很喜欢我”这个幸福的消息以后，裴凤桐对他们讲解q大提出的方案：“他们很欢迎你去q大就读物理系；也完全赞同你跟钱教授去麻省理工深造，甚至可以帮你申请公派留学的名额，这都随你心意。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置条件，也是我和你童阿姨的条件，就是你学成之后必须回国。”
这些年，国家的高端人才流失非常严重。顶尖大学培养出来的顶尖人才，84%都流向了海外，所以高校才会推出一系列政策留住人才。
站在裴凤桐的角度，不论是为了国家大义，还是为了小家庭，洛行云都不能长期呆在海外。
“国内的科研环境，一步步在变好；以我们家的条件，你也可以安心搞学术，不需要去参与那些很复杂的事。”
“我明白。”洛行云郑重地承诺，“我从钱教授那里毕业就回来。”
裴凤桐满意地点点头。
安排完洛行云的出路，接下来是裴衍，童晓年喜气洋洋地告诉他：“两边都说，小洛过去以后，你选什么专业都可以。”
裴·史上最没有排面·添头状元·衍礼貌地笑笑：“我本来就选什么专业都可以。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得辍学去国外陪读了。”
洛行云紧张地拽着他道：“两篇论文你都是二作，一定会有人要你的衍衍！”
“我不学理。”裴衍清淡地摇摇头。“我跟你一样，翻译完两篇论文之后决定这辈子不碰理化生了。”
“那你就不念书了吗！”
裴衍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慢慢说：“我们可以在那里租一套小别墅，买台二手车。我每天起床给你做饭，送你上学，然后到对面的哈佛听听课，我对他们的佛学研究还蛮感兴趣的。”
童晓年、洛行云：“你要出家？！”
裴衍：“……这是宗教学，人类学和史学下面的分支。”
家里两个omega都用看乔达摩·悉达多的眼神看着他，只有裴凤桐严肃地赞叹道：“很好。我们alpha是得好好寻找内心的安宁，床头放一卷《金刚经》，日日晚上诵读一遍，内省，修心。”
童晓年和洛行云对了个眼神，他们理科生不是很懂这些alpha文青。
虽然不懂，但不妨碍洛行云明白裴衍所做的巨大牺牲，不禁酸酸涩涩地说：“旁听没有学位的……我也不一定非要出国。我跟你一起去五道口好了。我去q大物理，你去燕大中文。”
“谁说我出了国就没有学位？”裴衍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明年申哈佛，等你毕业的时候，我就已经拿到了哲学和社会学双学位了呢。”
洛行云吸了吸鼻子，收住了眼泪：裴老狗可能会迟到，但绝不缺席。
裴凤桐和童晓年对裴衍的学习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能有一个间隔年也挺好，但眼下他们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两人对了个眼色，清了清嗓，端庄坐在桌前：“你们有考虑过结婚吗？”
洛行云、裴衍：“……？”
童晓年：“我们希望你们在出国之前先把婚给结了。”
裴凤桐点点头：“这样你们的身体状况会比较稳定，出去自立门户也更顺理成章。”
这波劝婚来的太快，洛行云蓦然红了脸，惊慌失措地看向裴衍。
裴衍的眼睛却很亮：“出国之前没多少日子了吧……具体哪一天。”
裴凤桐端过了书面上的老黄历，还掐指算了一下：“8号和17号都可，但8号更贴你们的生辰八字。”
裴衍凑近了，摇了摇洛行云的手：“好不好？”
“行。”洛行云小声说。
“怎么答应得那么快啊？”裴衍牵过他的手亲了口，低声呢喃，“我还没求婚，这么轻松让我过关？”
洛行云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逼逼：“那还能分是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