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想与行动几乎是同步的进行,徐卿钰就见眼前黑影忽恍,随即手臂一麻,怀中一空,少年竟被对面的男人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夺了过去。
褚景然的世界在视野中旋转,紧接着他竟自徐卿钰的怀中,跌入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相伴的熟悉气息消失,一抹自心底而来烦燥瞬间席卷褚景然的脑海,让他几乎本能的就想挣脱这个陌生到极点的怀抱。
怀中反射性推拒的挣扎,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底引燃了数天夜未能眠的封泽心间的全部愤怒,以及心底对少年赤裸裸的占有欲。
抬手蓦地将挣扎中少年的头强行按入自己怀中,封泽抬着血色翻涌浓烈的眸,射向了对面的徐卿钰。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刻,无数阴暗的叫嚣在男人头脑中响起,突然爆发开的阴暗情绪,几乎令他周身的杀意疯涨。
而一墙之隔的病房外,正原地待命着的简路,在敏感的觉察到自病内产生滔天杀意的那刻,几乎来不及多想,瞬步入内,一把挡到了徐卿钰身前。
坚步不移的守护与杀意毫无留情的碰撞。
被护在身后的徐卿钰,看着突然出现于身前简路的背影,眸底如墨的晦色一闪即逝。
果然,棋子愈来愈不听话了呢!
于人身后未有太长时间的停留,徐卿钰抬脚上前一步,走出了男人的保护圈。
“封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成功将封泽的视线再次吸引过来后,徐卿钰看了眼在男人怀中不断挣扎的人。
少年被禁锢着所有的动作,男人此刻理智同样也接近无于,但他手中的力度却是保持的极为精准,未伤怀中人一分一毫,仿若这本保护的本能,早已是印进骨的一种天性。
呵,天性……
恍惚思绪一秒回拢,徐卿钰将视线移回到男人脸上,接着道:“我这两天正在这所医院开研讨会,昨日无意偶遇小尾,听医院医生介绍,他一个星期前就因车祸被送到了这里,而他……”
忧色微显,“可能失忆了。”
……
病房门自内被男人毫不留情的合上,看着与自己鼻尖不足三厘米距离的房门,徐卿钰面上笑意未变,好似被轰出病房的不是他般。
身侧简路瞧到这般情景,脸色黑沉,收拢的五指能看出他情绪的极度压抑,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他就感身边的徐卿钰转身离开。
医院走廊上,医护来往,男人修长的身影若一道绚丽的风景,配合上那含笑的眉眼,只一眼就让人苏到心坎。
来到电梯前,简路先一步按下了电梯,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被打开,徐卿钰抬步入内。
转过身,看着某一方向,男人眸眼温柔。
……
水晶吊灯上洒下的浅淡的灯晕与空中的酒香交织着,迷离中渲染着醉人的微熏。
徐卿钰静静的站于原地,手中托着杯刚榨好的果汁,粉嫩的颜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美丽。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来欣赏它的美半分,因为,就在刚才,它应属的主人,笑容灿烂的投进了另一个男人怀抱。
此刻,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不远相携而去的俩人中少年的背影,天生含笑眸眼中所蕴的温柔,似四月春光中,潋滟着波光的多瑙河。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眷恋,柔情,宠溺,笑意,比平常更甚至,半点无所寻任何的负面色彩。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男人生气了。
微笑是一个无往不利的武器,隐藏是用淋漓鲜血浇铸而成的一种本能,这么多年来,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徐卿钰以为,自己不再会为任何事喜形于色,可短短的一晚,却打破了多年来的坚持。
第一次,徐卿钰如此迫切的想抢回一件东西。
不想过多的等待,不想具体的谋划,马上立刻的抢回来。
“看样子徐教授跟那位少年关系匪浅啊。”突然而来的话语打断了男人思绪。
微侧头,徐卿钰看清了身侧中年男人的模样,微笑而不失礼貌的回话道:“章司令说笑,那不过是我来程路上偶遇的一位少年,何来关系匪浅之说,倒是章司令,怎么注意起这么个小人物来了。”
“呵呵,倒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徐卿钰放下手中果汁,换了杯红酒道:“卿钰愿闻其详。”
“他身边的另一人,姓封。”
徐卿钰喝酒的动作滞了一拍,方才心中的想法被证实,果然是封氏的后人呢。
就见章司令接着道:“身为封氏后人,竟然不愿意与军方合作,这封氏越来越不将国家看在眼里了。”
轻呷了口红酒,徐卿钰似随意的道:“这人嘛,会下意识的高看自己几分,很正常。”
“就怕这高看的,不是几分。”说到这,章司令忽的侧头道:“不知徐教授有没有兴趣参与另一项研究?”
“章司令所指……”
“封氏封妖役印!”
“……想必徐教授定不会令我军方失望……”。
…
伴随着电梯门的合拢,男人修长的身形,在电梯门冰凉的金属色系收拢中,徐徐消失。
愈收愈紧的电梯缝中,回想这一个星期来中的种种,徐卿钰眸底绽开三分笑意。
温柔宠溺与冰冷无情的矛盾碰撞。
真是……期待那刻到来时,你的表情呢。
“……封泽。”轻语呢喃中,身形彻底消失。
不远导诊台一直偷看着电梯方向的小护士,回过神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颇为不解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总感觉温度降了好几度,有些冷来着?”
……
与此同时病房中,封泽刚将无关紧要的人士轰出去,合上病房的门,转身就看到了已缩到床沿边将自己裹成蝉蛹状,正鼓着腮帮一脸警戒盯着自己的褚景然。
不同于往日眸中笑意盎然的依恋与信赖,那是一种眸含警惕的戒备。
看着少年眸眼显露的警惕,封泽攥着拳,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压抑住自己想紧紧抱住人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在现在对方的世界中,他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般的存在。
陌生人。
耳熟能闻的三个字,却让封泽第一次有了悲哀近于死的痛苦。
他们的未来,他们曾臆想勾勒中的幸福,全部没了。
短短一个星期,曾经半年来的所有,全部化为了泡影,消失在了空气中,而他甚至不知道,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伸了伸手,他想碰碰少年,却不想,对方竟先一步撤开了与他之间本就过大的距离。
看着同样的眉眼,却再也没有相同神情的这张脸,封泽张了张唇,用着近乎于卑微的声线,颤抖的唤道:“……尾尾。”
你忘记了吗?你真的全部都忘记了吗?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将我们的曾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我是封泽,那个喜欢你的所有,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封泽。
让你受了伤,你可以打我,弄丢了你,你可以骂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可以生我的气,甚至可以不理我,忽视我,但是……
“你怎么能……忘了我。”
你怎么能忘了我,怎么能……
在人前强大到令所有人为之颤抖臣服的男人,在这个普通的病房中,面对那个曾无数个白天黑夜捧在手心中的人儿,这刻近乎卑微到跪了下来。
那双深邃的眸中,满蕴着的是破碎的世界,是近乎癫狂的祈求。
求你,不要忘了我,求你……
男人赤诚的眸光似一片漆黑中惟一的光源,那满盛全世界的动容,及低喃泛着颤的轻唤,就若拼尽全力极力想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让这刻本还气愤排斥对方的褚景然莫明的有些心慌。
慌乱中,褚景然蓦地避开了男人悲哀到心死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他只知道……他好难受。
心脏好难受,好难受。
看着这个人,看着他,自己忽的好想……
泛着颤抖的触碰,令褚景然本能的一怔。
湿的,咸的,他……在哭么?
指腹温柔的轻拭着少年分明没有悲伤,却莫明掉落满面的泪,封泽内心这刻是欣喜也是痛苦。
他的尾尾……还记得的,对不对?他的尾尾还记得的对不对?
柔到骨子中怜惜的吻,落于面颊,褚景然分明可以躲的,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躲。
颤抖的唇,紧闭的眼,咸湿的泪。
他哑着嗓音道:“……原谅我。”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贪心,原谅我哪怕是死也不想放开你,原谅我没有守护好你,原谅我……
哪怕……你忘了我,我也愿倾尽世界,唤回曾经的你。
只因……
啪嗒——
晶莹的泪掉落。
你是我的尾尾,世界上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的珍宝。
男人的吻是灼热的,泪是咸的,支离破碎中,惟剩下了这句泛着颤抖的誓言。
我愿倾尽世界,唤回曾经的你……